翻錯院牆
綠意的嘴巴閑不住,繼續說:“小姐你不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雖然是庶出,但是來提親的人絡繹不絕,都是些家境不錯的官宦子弟,求娶她們做正妻。三小姐就慘多了,提親的人寥寥無幾不說,還要麼是寒門,要麼是老頭子,求得都是妾室!”
蕭瑟瑟喃喃:“總覺得三姐姐會不願出嫁。”
“對啊對啊,別說三小姐不願嫁,就連老爺也覺得嫁她出去丟蕭家的臉呢!”
蕭瑟瑟不語。蕭恪那人極是看重家族的名望,這一點在早晨蕭文翠那事上就已經凸顯無疑了。
綠意自豪的說:“不過小姐你就很讓老爺驕傲,瑾王長得那麼好看,又有才,還深得天英帝的青睞,就算他心裏喜歡的是張錦瑟,也一定會善待小姐的!”
蕭瑟瑟手裏的銀錠子僵硬脫落,砸在桌面上。痛楚蠶食着心口,那樣無可阻擋的滲入她的條條血脈。
玉忘言。
那個人代表的是她的懊悔、她的痛苦,她過去的有眼無珠、識人不明!
想到張錦瑟出殯那日他放在棺材上的白玉鯉魚,蕭瑟瑟心口的傷痕如被扯裂,鮮血淋漓的淌過那道傷口。
她煩悶的站起身,出屋去了。
將綠意一個人丟在秋瑟院,蕭瑟瑟信步亂走,旁邊經過的下人們對她施禮,她就像沒看見一樣。
蕭府很大,九曲十環,蕭瑟瑟走着走着,便來到了偏僻的角落。
這裏沒有人居住,只有一方廢舊的破院,雜草叢生,斷石橫斜。
蕭瑟瑟靜靜坐在石畔,背靠大石,悵然仰面望着天空,心音有着撕扯般的痛,裊裊嘆息。
“哎呀!”有人突然呼喊,是男人的聲音,驚到了蕭瑟瑟。
她望去,見竟是個男人從牆頭栽下,落在了雜草叢裏。
男人摔得吃痛,面部肌肉不斷抽搐,只奇怪的是,那唇角還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
“這位姑娘,抱歉,在下翻錯牆了。”
男人懷裏抱着把劍,他用劍撐地,站起給蕭瑟瑟行禮,勁裝窄袖,姿態颯爽。
蕭瑟瑟下意識的問:“你、你是誰?不準騙人,騙人是小狗!”
男人眸光閃轉,那是種蕭瑟瑟難以窺知玄虛的精光,他和顏悅色道:“不瞞姑娘,我此次來順京是為了探親。剛爬上牆頭是想確認這裏是否是兄長當差的地方,結果腳下沒踩穩,摔落下來,叫姑娘見笑了。”
蕭瑟瑟孩子氣道:“我不笑話你。”
“多謝姑娘。”男人笑道:“在下初來乍到,不認識路,姑娘知不知道瑾王府怎麼走?在下的兄長在瑾王府當侍衛。”
蕭瑟瑟指了下東邊,“你往那邊去吧,我也記不清。”
“好,謝謝姑娘的指點。”男人客氣的抱拳,又將蕭瑟瑟打量了一番,笑問:“這位姑娘,你是蕭府的四小姐蕭瑟瑟?”
“你認識我?”蕭瑟瑟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認識。”男人說:“不過看你梳着孩童髮髻,又穿得很是奇特,大概也就是蕭瑟瑟了。”
“哇,你真聰明!”蕭瑟瑟拍手嬉笑,心中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這個人真的是翻錯牆掉下來的嗎?
她不信會這麼巧。
“蕭四小姐。”男人笑問:“瑾王府真的在東邊?你沒有欺騙在下吧。”
“當然沒有!”蕭瑟瑟不滿的嘟嘴,“騙你我就是小狗,我還會學狗叫呢,汪汪,是不是?”
“是,是。”男人說,“那就真的太感謝蕭四小姐了,在下去找我的兄長,先告辭。”
他話聲一落,人就躍到了院牆上,一個輕翻沒了蹤影,蕭瑟瑟只來得及看見一闋蒼色的衣角從牆頭隱去。
這武功不低啊。蕭瑟瑟在心中嘆道。
這會兒心頭的煩悶情緒稍稍紓解了些,不是那麼難受了,蕭瑟瑟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往秋瑟院回去。
此時,院牆外的男人,正施展輕功,風馳電掣般的朝着瑾王府奔去。
瑾王府確實在蕭府的東邊,隔着好幾條長街。
天將黃昏了,王府院中的老梧桐上飛起兩隻寒鴉,粗噶嘶啞聲中,幾片殘葉被秋風吹落,梧桐樹枝扭出一個遒勁悲壯的姿態。
玉忘言就在樹下的小亭中,形單影隻,獨酌。
“王爺。”
那男人悄無聲息的到了,抱拳道:“剛才我去蕭府打探,見到那位痴傻的蕭瑟瑟了,看樣子的確無害。上午聽坊間說起她打了二小姐一頓,我尚不信,親自去看了看,覺得以她的脾氣確實能做出這種事。傻子要發起瘋傻來,常人一時半會兒真沒辦法應對。”說罷盯着玉忘言,卻見他仍舊在一人獨酌,彷彿是將自己放逐到塵世的彼岸。
男人果斷伸手,奪下玉忘言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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