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春去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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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夏到秋、再入冬,時間流逝,生活繼續。
樂怡仍舊在盛華影視上班,偶爾出個短差,大部分時間會留在江城。紀小行也還是老樣子,忙於畢業論文、忙於舒湛的陪伴……或者更準確的說,忙於他的治療。同時也跑了大大小小几個劇組,專演沒有台詞的小角色。工作也在找着,最近被在跑的一個劇組的製片人推薦到不錯的影視公司做後期工作,本打算靠臉的紀小行終於還是靠了技術吃飯,也不錯,收入雖然談不上有多可觀,可小日子也可以過得有滋有味,暫時還用不着“有錢人樂怡”來包養。
雖然樂怡沒有再在紀小行面前提過盛華或《月殤》,可各類消息還是會源源不斷的從媒體上出現,感覺應該算是蠻順利的吧,據說11月份就殺青了,現在開始後期製作。紀小行想,等明年排期上映的時候,她應該可以去貢獻下票房,畢竟那曾經是她唯一有機會念台詞的電影,還是大製作。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聖誕節。
整整一天,樂怡都拉着紀小行去購物、做頭髮、吃大餐,這種洋節日是商場打折最凶的時間段,樂怡抱着“錢不花完死不休”的態度瘋狂消費,彷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小行,吃了晚飯我們去看電影吧!”樂怡嘴裏塞滿了壽司,邊吃邊說著。
這是一家新開不久的日料,就開在江城影城附近,料理不見得多好吃,可勝在做料理的人特別帥,於是成了近期樂怡最愛來的地方。
“不去。”紀小行一口拒絕。
從十四年前那件事發生后,她就不再過聖誕節,今年是被抽瘋的樂怡拚命拉着才出來,可其實一整天都談不上愉快。
“必須去!”
“為什麼?”
“因為這家店的老闆也會去。”樂怡四下看看,小聲、鬼鬼祟祟的說著:“我上次來偷聽到他講電話,說聖誕夜要去影城看新片。”
紀小行怔住,“他看電影約的人又不素你,你幹嘛非要跟着?”
“這你就不懂了吧。”樂怡面授心機,“你知不知道如果兩個不認識的人卻在不同的地方總是能遇見,那麼不知情的一方就會認為這是緣份!”
“哦,你的意思素說,要製造這種見面,讓他覺得你們有緣。”
“正確!”
“樂怡,咱能不這麼無聊嗎?”
“不能。”
“那你能在無聊的時候不帶着我嗎?”
“紀小行!”樂怡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是誰十幾年來對你不離不棄的?是誰讓你喝多的時候不怕你吐在身上背你回家的?是誰半夜爬起來給你煮麵的?是誰一有錢就要包養你的?是誰記你的生理期比你自己還清楚的?”
“素你。”
“是我!而我現在就這麼一丁點、一丁點兒,比芝麻還一丁點兒的事兒要你陪我,你居然說不去!不去的話你還是人嗎?”
“不素人。”
“不去的話還有天理嗎?”
“沒有。”
“那你陪不陪?”
“陪。”紀小行抽搐着嘴角,心悅誠服……
這間影城紀小行在很久以前來過,在印象中好像規模不算大,說是影城,倒不如說是超市上面有家電影院而已。從日料店出來,樂怡就拉着紀小行緊趕慢趕的走,說是電影就快開場了。
紀小行雖然無奈,可手被樂怡緊緊拉着,只好聽從安排。
可是走出小巷,紀小行記憶里影城前面的小廣場卻不見了,居然變成了車水馬龍的臨街大道。聖誕的原因,街道兩邊的樹上掛着各式的聖誕裝飾,店面的玻璃櫥窗也貼着雪花、麋鹿的貼紙,空氣中瀰漫著棉花糖甜甜的味道。
而這種味道、這種街道,卻讓紀小行的心臟收緊着。
“樂怡,我……我們還素……還素先回去吧。”紀小行停下腳步,結結巴巴的請求。
“不行!”樂怡斬釘截鐵的拒絕,“紀小行,我沒求過你什麼事兒吧,就今晚,必須陪我。”
“可素——”
“哎呀別說了快走吧。”樂怡不再耽誤,直接拖着紀小行沿街一路小跑。
紀小行沒辦法,可滿目的熟悉讓她膽戰心驚,她暗自命令自己不多想、不多看,眼神跟着樂怡就好。可轉過街角出現的畫面,讓她幾乎要在瞬間窒息。
街角的……和十四年前的那個影城,幾乎一模一樣……
影視門前鋪着長長的紅毯。媒體採訪區和觀眾區人頭攢動,閃光燈、聚光燈、花籃、光鮮亮麗的人、汽車、已經開始步上紅毯的明星、紅毯兩側的歡呼……
“樂怡,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紀小行喃喃的重複着,彷彿她只會說這一句話,她不想去回憶,可眼前的所有、每一樣、都像一記記重鎚砸在她的心上。
“必須去!”樂怡緊緊拖着她的手,近乎強制。
“我不去!”
“紀小行!”樂怡終於剋制不住情緒,厲聲爆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要靠安眠藥才睡得着嗎?你以為我是瞎的嗎?”
“我……我求你……我不吃鳥,我在定期看心理醫生你知道的啊,已經有效果,有的有的,很快很快,你再等等……”
“不行!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十四年前那只是場意外,沒人希望發生的意外!”
“那不素意外,那是我的責任!”紀小行囁嚅着,她不想跟樂怡起爭執,她不想停留、只想離開。
“不行,一定要跟我走!”樂怡握着紀小行的手腕,緊緊的、一步步將她拖向紅毯現場……
與此同時,紅毯的車子等候區。
數輛汽車有序的排成一隊,一輛輛的緩緩駛向著紅毯。其中一輛忽地停了,被紛擁而至的媒體包圍住,於是它之後車子都被迫停下,靜靜的等候。
首當其衝被迫停下的車裏,後座位置上坐着的人是沈尋,和舒澈。
“對不起沈尋,我想我不能陪你出席首映了,我……我忽然想到有事。”舒澈沉聲說著,視線試圖從車外正發生着的全部事物上移開,可卻做不到。
“不行,你已經足不出戶快五個月了,今天是老爺子交待我務必拉你出來。”沈尋的語氣不急不徐,卻不容商量。
舒澈的眉頭緊緊皺起,開始煩燥,“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足不出戶不代表不能生活。”
“可是你要永遠這樣下去嗎?”沈尋平靜的看着舒澈,“你知不知道這半年時間辛垣陵已經做到了什麼位置。”
“那很好,他適合。”
“是嗎?這麼說來,你爺爺對你的期望你也可以置之不理咯。”
“不要再說他對我的期望!”舒澈的情緒瀕臨爆發,“我根本做不到他的期望!他根本就不該對我再有期待,我沒這個資格!”
“你是他唯一的孫子!”
“我不是唯一,本來還應該有……有……”
“有誰?”沈尋輕聲接過他的話,“舒晴嗎?她早就去世了。”
舒澈深深的呼吸,手指扶上車門把手,可視線卻不由自由的被街角發生着的一幕所吸引。
是紀小行。
正如十四年前的那一幕。
紀小行和樂怡站在街角,她們在爭吵着、糾纏着,她們的聲音完全被淹在車外的喧囂里。舒澈怔忡的看着,不知覺的打開了車門,下了車。
沈尋沒有攔他,卻只是在車裏長長的嘆息一聲,在心底。
舒澈一步步的走向紀小行。
紅毯也好、媒體的聚光燈也好,一切的一切彷彿都是十四年前的重現,又或者是另一場悲劇的預演。他注視着紀小行,十四年前的畫面和如今交織重疊着。那是紀小行,那個差一點就可以帶着他走出泥沼、卻反而和他一起淪陷到更黑暗的紀小行。
他走向紀小行,被行人撞到卻根本不會疼、甚至幾乎是無知覺的。十四年前的那個女孩臉上飛揚着驕傲早就不見,眼前只是個無措到恐懼的人。是,他和她都是不被理解的。社交恐懼症也好、抑鬱症也罷,心理正常的人都會對他和她提出質疑吧、都會覺得他和她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可無法對別人言說的痛、絕望、恐懼、死亡……如影隨形,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源於兩個字:內疚。
他一步步走向紀小行,那是一種想念,想念着跟自己同病相憐。那更是一種疼痛,疼痛被他連累着的紀小行,他不想辜負任何人,他情願接受一輩子心理懲罰的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