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元彤紋端莊溫柔,深受皇上朱德清敬重寵愛,可是她始終有一位無法超越的敵人——皇上當初還是親王身分時的親王妃和涓。
皇上與和涓乃少年夫妻,情感與一般人原就不同,而和涓又為了生下大公主朱貞儀難產而亡,和涓便成了皇上一生最深的遺憾與思念,因此和家將與和涓八分相似的堂妹和芯惠送進宮,立刻得到皇上寵信,不但位居四妃之首,封為珍貴妃,更為皇上生下四皇子朱孟懷。
無論嫡庶或氣度能力,太子朱孟觀皆無人能夠取代,可是因着皇上對和家特殊的情感,朝中依然有許多大臣支持朱孟懷,伺機拉下朱孟觀,這也讓皇后在挑選太子妃一事更為謹慎用心,空有家世而無腦的太子妃只會給太子添麻煩,太子需要的是助力,而非絆腳石。
五年前,皇后就開始琢磨太子妃人選,當時適齡人選少有才貌雙全,勉強一個符合皇子妃標準,不久就鬧出不好的傳聞,暗中查探,竟是珍貴妃動的手腳。
反正尋不到滿意的,她索性藉着上建國寺祈福,為太子求了一卦——太子宜過二十娶妻。可是太後為了皇家子嗣,堅持先定下側妃和良娣。
「璿之意下如何?」皇后將几案上的宣紙推到朱孟觀面前,宣紙上寫着「章家、歐陽家、董家」。
目光輕輕掠過,朱孟觀無所謂的道:「母后決定就好了。」
「這可是你的太子妃,總要你自個兒滿意。」
「母後為何相中這三家的姑娘?」朱孟觀可謂皇后精心養大的皇位繼承人,情感淡薄,心繫天下,遇事只論利弊得失。
「章閣老睿智謙和,乃文官之首,而養在他膝下的孫女更是聰慧沉穩;歐陽大人的學生遍滿大周,對士林極有影響力,他唯一的孫女是有名的才女;至於董家,是你皇祖母娘家,子嗣看似平凡,卻勾連着無法動搖的根基。」
「董家不要考慮,父皇不會喜歡兒臣娶董家的姑娘。」若非董家,父皇這位先皇最小的嫡子也不可能坐上龍椅,可是正因如此,父皇更恨不得擺脫董家,不能教人以為沒有了董家,父皇就坐不穩龍椅。
「可是,你皇祖母一直希望董家的姑娘能進太子府。」
「若說皇祖母沒有提拔董家的私心,絕不可能,但對皇祖母而言,大周的江山遠比董家的未來更為重要。皇祖母是真正的大公無私,誰有能力守護大周,就會支持誰。」他由衷欽佩皇祖母,若非皇祖母壓着,董家豈會安分守己,在京城權貴之中毫不引人注意?
是啊,若非太后大公無私,當初坐上皇后之位就不是她了,而是董家的姑娘,不過也因為如此,皇上才沒有堅持立和家的姑娘為皇后。
「璿之對章家和歐陽家有何想法?」
略一思忖,朱孟觀指着章家。「章閣老相當受武官敬重。」
自古以來,文臣看不起武將,武將看不上文臣,尤其聖祖之後,重文輕武,更加深文臣與武將之間的對立,而章閣老竟能在水火不容的敵對之中得到武將們的敬重,足以說明他有過人之處。
「本宮也覺得章家更好,可惜,章閣老似乎無意將孫女兒嫁進皇家。」這正是她左右為難的原因,大周祖制言明,若非大臣請求賜婚,皇上不得充當媒人,隨意撮合兩家兒女,這當然也包括皇家在內,否則直接一道聖旨,太子就是想納章家的姑娘為妾,那也是章家姑娘的福氣,何至於好像太子被人家瞧不上。
「章閣老只怕是不想捲入皇家的爭鬥。」章家若急着將女兒送進太子府,他反而看不上章家,今日的太子妃乃將來的國母,過於貪戀權力鬥爭的外戚將來勢必成為一國之君的麻煩。
「想要明哲保身,也要有這個本事。」
是啊,大臣選邊站不全是貪得從龍之功,有時是情勢逼人,尤其這些幾代為官的家族,牽連的關係是一張大網,想撈幾條魚並非難事,若是網子下對地方,還能捕條大魚,如此一來,豈能由着你不選邊站?只是,如今他太子之位穩固,其他皇子不會輕舉撒網,就怕連條小魚都還沒撈到,就成了眾矢之的。
「章閣老絕對是有本事的,倒是他的三個兒子資質平庸,不過安分守己,但求無過,不求有功。」朱孟觀向來關注幾位受到皇上重用的內閣大臣。
「若真的安分守己,最好。」和家就是不肯安分守己,死了一個和涓,再送一個和芯惠進宮,如今還想再送和妍寧進四皇子府,接下來呢?當然是弄下太子,將四皇子送上太子之位……和家是她見過最不安分的,偏偏皇上為了一個早死的和涓凡事睜隻眼閉隻眼,還縱容和涓留下來的女兒大公主搶人家的夫君。
「過些日子,兒臣再請八皇爺爺出面,八皇爺爺與章閣老有點交情。」雖然八皇爺爺早就過起閑雲野鶴的日子,可終究是父皇唯一的嫡親叔父,京里的權貴沒有一個說話比他還有分量的。
皇後點了點頭,可是不能不做其他打算。「你的親事不可再拖延,若是章閣老堅持不將孫女兒嫁進皇家,就定下歐陽家的姑娘。當然,若你有其他想法也無妨,總要合你的心意。」
「兒臣知道了。」朱孟觀不在乎娶誰,最重要的是,對方要能成為他的助力,更要能體諒他胸懷天下的心情,他後院的女人不是用來寵愛,是為了平衡權力,他無法容忍一個不清楚自個兒身分的妻子。
「最近行事多留點心眼,如今麗和宮那一位只怕盯着你不放,本宮千挑萬選的媳婦兒可別教她給算計了。」
「母后不必擔心,過些日子她應該很忙,無心關注兒臣的親事。」平心而論,四弟是個好的,可惜性子太過綿軟,不懂得堅持自個兒的立場,就好比明明不喜歡和妍寧,卻連「不想娶她」都說不出口……他會幫助四弟,擾得四弟對和妍寧的耐性盡失,不鬧上一鬧難以心平氣和,珍貴妃想必會忙得安撫寶貝兒子,無心關注他。
皇后微微挑起眉,朱孟觀信心滿滿的回以一笑,無意多做解釋,皇后也不追問。別人看不清楚他,她還會不了解他嗎?自從坐上太子之位,他的性子更見沉穩內斂,處事不疾不徐,知道應該如何達到自個兒的目的……單是這一點,她就贏過麗和宮那一位,四皇子並非愚拙,只是珍貴妃凡事喜歡指手畫腳,硬是讓四皇子有羽翼也飛不起來。
珍貴妃不是盯着朱孟觀,而是盯着慈寧宮的皇後娘娘。她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太子的正妃絕對不可能由着太子挑三揀四,必是皇後娘娘拍板定案,既是如此,又何必將心思浪費在太子身上?不過,自從五年前暗中擾亂太子選妃,慈寧宮就大肆整頓一番,如今跟個鐵桶子似的,想打探消息實在不易。
可是教她關上耳朵不管不問,說什麼也做不到,只能派出一個又一個宮女,試圖透過各種管道打聽慈寧宮的消息。
這幾日,珍貴妃可謂坐立難安,一有丁點兒聲音響起,就驚慌焦急的望向宮門,以為是派出去的人遞消息回來了,可是即使有人來回覆消息,也是一次次落空,慈寧宮竟連一絲風兒都沒透出來。
「真是一群飯桶,這麼一點小事也辦不好!」珍貴妃氣急敗壞的將手上茶盞摔了出去,瓷片碎了一地,劃過跪在地上宮女的手,白皙瞬間多了一道血紅,可是她好似沒有察覺,動也不動。
「慈寧宮如今進出都有記錄,且不可單獨行動,奴婢難以接近慈寧宮的宮女,因此無法打探消息。」
「瞧這樣子,她很看重這次相中的姑娘……會是哪家姑娘呢?」珍貴妃柳眉輕挑,仔細回想前不久賞梅宴上的大臣千金,各個才貌雙全,當得起太子妃。不過,慈寧宮那位眼光毒辣,富麗的牡丹在她眼中也成了庸俗,實在教人摸不透她會看上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