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蚊帳
“正是。東家您看？”來福心裏着急，前邊店門還沒關。
“知道了，你去看店吧。”南宮雲遙已經轉身奔綉樓去了。
來福一聽如蒙大赦，心急火燎地回去了。
南宮雲遙手持摺扇，漫步游神，對這素未謀面的小姑娘生出幾分好奇來，畢竟頭前兒那個小姑娘也蠻有意思的。
遠遠地爭執的聲音傳來。
“姑娘，這不是你能來的地兒。”這是綉樓管事的聲音。嗯，還算和藹。
“阿姨，你們能不能織出比包豆腐的布更稀鬆的網眼布來？”小姑娘的聲音，很是清晰洪亮。只是阿姨是什麼？網眼布？倒是貼切。
“芸姨，怎麼回事？”南宮雲遙對芸娘道。
“少爺，這孩子非說要找織豆腐包布的師傅。”芸娘躬身一禮答道。
二丫一看正主來了，也不再大聲喧嘩，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她一早打定主意要跟這布莊的老闆合作一樁生意，今日的事不過是提前把這事提上了議程而已。
整理了下心情，二丫已經做好了大幹一場的準備。大丫到底性格懦弱，此刻還逡巡在綉樓門前不敢上去。只是這會兒，二丫已經想不起同來的大姐了。
“喔？姑娘有何事竟要尋到綉樓？”南宮雲遙對眼前的姑娘記憶深刻，破舊的衣衫，臉上卻毫無自卑之色，乾淨的小臉兒上洋洋洒洒全是自信。
“我要跟少爺合作一樁生意！”二丫語不驚人死不休，此話一出頓時場面一片寂靜之聲。一個**歲的小娃娃竟然說出這種話。
雖然少爺此時落魄，但是身為南宮家主最看重的兒子，譽滿京城的六公子之一，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更遑論眼前這衣衫襤褸的小娃娃了。
芸娘自是不肯讓南宮雲遙受半點委屈的，“放肆！”只見芸娘怒目圓睜，像是不平少爺落寞了，連個小娃娃都來敢欺負。那模樣活似想把二丫生吞活剝了一樣。
二丫倒還沒什麼反應，南宮雲遙持扇的手一送，“誒~，芸娘不必如此。”止住了怒髮衝冠的芸娘。
南宮雲遙發話，芸娘自是不敢再說什麼，雖面有不平之色，但也依然低頭退在一邊。
“不知小姑娘要跟我談什麼生意？”南宮雲遙頗覺有趣，臉上便不自覺地掛上幾分笑意。平日南宮雲遙不苟言笑，這一笑也當得‘傾國傾城’了。
只是二丫卻絲毫不解風情，“二丫。”
“啊？”二丫出口差點驚掉美男的下巴。
“我不是小~姑娘，我叫王二丫。”二丫盛氣凌人的小模樣格外可愛。
南宮雲遙大笑出聲，就連一旁的芸娘也震驚地抬起頭來獃獃地看着南宮雲遙，有多久三少爺沒有這樣笑過了呢？
“好吧，王二丫小姑娘。您要跟在下談什麼生意？”南宮雲遙依舊笑眯眯地，眼前的小姑娘雖然特別，但說談生意也確實有些匪夷所思。
只是二丫站在原地打量着滿臉笑意的南宮雲遙，有心沖他大吼一聲，先生主意你的態度，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下不再計較南宮雲遙的輕視，因為二丫有足夠的自信等自己說完，南宮雲遙絕對不會是現在的態度。
“此處不是談話的地方。”二丫看了看四周，十數雙眼睛都在齊刷刷地盯着這裏，這可是商業機密。
南宮雲遙覺得這小丫頭越來越有趣了，雖然時間寶貴，但看在她讓自己這麼開心的份上，當成娛樂也無不可。“芸娘，備茶。”
二丫煞有介事地在心裏點點頭，這還差不多。轉眼間南宮雲遙已經抬步，不及多想，二丫已經跟上前去。
綉樓有一間卧房，乃南宮雲遙小憩之用，用來待客本是不妥。但是如果這客人是七八歲的小娃娃，也就算不得失禮了。
其實二丫心裏對這些全無概念，此刻她一心想着自己的生意能夠做成。
進來之後見二丫並無四處張望，又見她衣衫襤褸更是對她高看一眼。要知道這房中雖製作為小憩之用，卻也足夠貧苦人家仰望了。
實則二丫心裏盤算着怎麼做成這單生意，無心他顧罷了。
“王二丫姑娘，現在可以說說了吧。您要跟在下談什麼生意？”南宮雲遙端坐在椅子上，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二丫見他這樣待客，便也不客氣，自顧自地爬上旁邊的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雖說努力擺出嚴肅的樣子，但是看起來還是有些滑稽。
“蚊帳。”二丫惜字如金，準備吊一弔這位大少爺的胃口。
只是二丫弄這麼大陣仗，南宮雲遙剛喝到嘴裏的茶水都險些吐出來。“蚊...蚊帳...？”
“對，就是蚊帳！”二丫斬釘截鐵地說。
南宮雲遙再次打量了下二丫，袖子挽起，露出了一小截手臂，白里透黃的皮膚上，斑紅點點，想來是被蚊子咬得狠了。仔細打量了下，南宮雲遙似有所悟，點了點頭。“喔，蚊帳。”
“看什麼？”二丫有點兒心虛，“誒，誒。我承認我身上的疙瘩是蚊子咬的，但是你不要鄙視我的想法好不？”翻個白眼兒，想到蚊帳在這個時候還沒有，二丫又神氣起來，活脫脫一個小娃娃。
“喔，你想要帳子可以讓來福給你便宜些。”倒不是南宮雲遙是個老好人，只是今天實在心情頗佳。
“誒誒誒，莫非你以為我勞師動眾的找你就是為了那點兒布嗎？”二丫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了，氣急敗壞地指着南宮雲遙說道。
南宮雲遙暗道，這樣才像個小孩子嘛，“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此‘蚊帳’非彼‘蚊帳’。你沒覺得現在的帳子實在熱得可以嗎？”二丫呲牙咧嘴，顯然對這天氣和這蚊子已經煩透了。
“哈哈。”南宮雲遙再次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停下，瞥見二丫惱怒的表情才發覺自己有些過分，訕訕笑了兩聲，“咳咳，好吧，你來說說，這蚊帳是怎麼回事？”
“只要有網眼布，就會涼快許多，而且光線也會很好。最重要的是，造價低廉，如果肯費些功夫，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盡可用。”二丫說得盡興，臉上竟是得意志滿的喜悅，她堅信自己這匹千里馬，終將會被眼前的人看出來。
而南宮雲遙也沒讓她失望，果真聽到二丫的話，作為一個商人，他已經敏銳地看到了這其中的莫大商機，只是一切都言之過早，而眼前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
不過能讓南宮雲遙認真起來，足以證明二丫的想法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喔~~~，雖然你說得很不錯，若是能做出你說得那種蚊帳也的確是有運作的餘地。只是這所謂的‘網眼布’到底是怎樣的呢？”南宮雲遙跟着二丫的思路走起來。
見南宮雲遙如此做派，二丫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大半了。“我那會兒看了包豆腐的布，尚且可用，只是再稀鬆一些就可以了。”二丫躍躍欲試。
“太丑了。”南宮雲遙扔出一句話來，便皺眉苦思起來。
“額，丑是丑了些。但是對於農家來說，便宜才是最重要的是，更何況還要涼快一些。另外，包豆腐用的布現下是用麻做得，咱們可以用蠶絲做啊！”二丫絲毫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噼里啪啦就把自己想的毫不保留地說了出來。
南宮雲遙在一邊聽得眼睛閃閃發光，對啊，自己怎麼沒想到可以換個材質呢？隨即南宮雲遙便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孩子，你把底牌都亮出來了，拿什麼跟我談生意呢？”南宮雲遙的確有些喜歡眼前這個小姑娘了，這種獨特的創意說不定會帶來驚喜。
猛然聽到這話二丫一愣，對啊。自己何時竟把自己當成孩子了，這樣毫無保留地將點子說出來，這不是等着挨坑嗎？
興奮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只剩下滿滿的懊悔跟失落。前世二丫也不過是個老師，生活在單純的校園裏，縱然有着前世的經驗，但跟商場上的老油條怎麼相比？
看見二丫頓時垮下來的臉，南宮雲遙很是不忍，“放心好了，我是不會虧待你的。這次也只是提醒你長個記性，下次莫要這麼天真了。”南宮雲遙摸摸二丫的頭以示安慰，片刻又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訕訕地將手放了下來。
只是二丫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重重地點了點頭，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要多長個心眼兒。
“這樣吧，點子是你想出來的，也不讓你出大力氣。你只要跟着芸娘把你的想法說出來，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讓她們反覆修改直到滿意為止。給你一成分紅怎麼樣？”南宮雲遙自以為給出的條件已經很寬厚了。
“也好，就當交個朋友。我還可以設計出新的樣式，到時若是賣得好，還希望少爺不要小氣。”二丫滿血復活，又大大咧咧開起了玩笑。
“哈哈，小丫頭兒，口氣倒不小。若真如你所說，我倒不在意這點兒小錢兒。”南宮雲遙此時還不知道這小小的‘蚊帳’給他帶來多大的利益，更不知正是他口中的‘小丫頭兒’使他一路青雲直上。
這是二丫和南宮雲遙的第一次合作，也必將使某些人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