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君子之交 杯水一飲
一朵朵的煙花直指天空，緩慢的在頭頂上方散開，紅的，綠的，紫的像花朵一樣絢麗的綻放，爆竹聲起起落落，永巷的兩邊紅燈籠高掛，過年的氣息充斥在整個皇宮裏，今天的宮人起的要比往常早很多，大家要去自家主子處告年假，還要給主子們請年安，一大早季子棠起身便刻不容緩的扎進徐掌事的房裏，大過年的來得個頭籌，也是寓意明年萬事如意。
一進門，就給徐掌事賣了一個乖巧：“姑姑過年好”又說了一些如意討人心的話，徐掌事瞧她嘴巴像抹了蜜一樣，由是第一個來報喜的，徐掌事自然得給她個大紅包：“你也同好，喏，這是給你的”季子棠又鞠了一躬與她道謝：“謝謝姑姑”。
從北四所里出來先是去了承乾宮，懿妃着急去太后寢殿請安，拜了大禮之後也未多留她，最後去的地方則是榮貴嬪處，榮主子和往昔一樣，身穿極艷的宮服，配合著過節的氣氛，她還特意挑了一件妃紅如意團花錦，季子棠剛探了一個腦袋入殿，就被榮貴嬪拉住了手腕，原地興高采烈的轉了一圈，為其展示她的宮服：“棠兒，這衣服怎麼樣？”。
“奴婢看着極好”這是皇上特命尚衣局為她趕製的新袍，按理說內廷宮服一般都是開春之際才會良心定做，眼下正逢年關，緊忙趕出來的宮服剛一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穿試一番。不明理由，就算是逢大喜日子，來到長春宮季子棠也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榮貴嬪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覺，兩個人自懷心中想法，附和着對方說了些童年家中的趣事，便草草而去。榮貴嬪倒也沒賞賜她什麼稀奇的東西，不過就是在庫里隨便挑選幾樣首飾贈與她，這也是做長姐的小小心意。
回到南四所長生殿時，遇到皇二子的側妃陸氏，二人相視淺淺一笑，季子棠言謝她當日幫忙之事，卻不成想她也是性情中人：“不用謝，咱們同是南四所的人，三弟有難做嫂嫂的又怎會不出手相助呢，要不是忌憚我自己的身份，真想把那狗奴才千刀萬剮”。
雖不知道皇二子是為何等性子之人，就憑他的這位側妃，娶的就是極好！以身份來說，她是兵部尚書獨女，雖不稱為門當戶對，但至少作為側妃還是適宜的，再說她的容貌，淡妝素眉，肌膚如玉，清淡的梅花妝，俏麗之樣如三春之桃般，她雖是為女兒身，其人卻是巾幗不讓鬚眉，自小與她父親習得一身好武功，聽聞是皇二子的武侍，自小陪伴在身邊，一同習武長大，大概情愫也就是這樣產生的。
季子棠不由覺得“剛柔相濟”最合適形容她，外表嬌小，內心卻深藏英雄氣概，當今朝中，女子如此可謂實屬難得。
她想起晚上宮宴，反正大家都是不能出席的人，寧落下一村人，也不能落一戶人，她不是準備晚上辦個年夜飯嗎，順道也邀請了陸氏：“奴婢晚上在院子裏弄了年夜飯，陸側妃要是不嫌棄，就一起來吧”。
“真的？太好了！晚上我一定帶老二......皇二子一起去！”她一時高興倒還把閨閣里的昵稱也順口說出來，惹得季子棠哭笑不能。
一下午忙的不可開交，先是給小廚房列了菜單，自從那日以後，張太監對她的態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說話也改了口氣，一口一個“季姑娘”的叫着，只要是季子棠的吩咐他肯定是麻利的應下。
“雞鴨魚肉，把所里好吃的都給我端出來”張太監打恭作揖：“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轉頭，看見秋竹她們幾個踩着凳子在帖窗花，簾外有情雙燕揚，檻前無力綠楊斜，當真是惟妙惟肖：“秋竹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改明兒給我也剪個小像吧”。
“姑娘真會取笑人”聽見有人誇獎她，嘴上雖謙遜，這會兒心裏還指不定怎麼樂開花呢。
季子棠入了宮以後，也練就了嘴皮子功夫，現如今誇獎與挖苦的詞彙說的也是越發的貼切，這會看見秋竹這麼高興，索性再抬舉她三分：“我可是真心誇你呢，你這手藝，以後出宮自己開個小作坊是不成問題”。
當著一院子奴才誇她，她臉上也泛起了紅光：“姑娘大過年的和我說了這麼多好話，可是要討個紅包？”說罷，從袖子口裏拿出了一個紅紙皮，大方的遞到季子棠面前：“來，給你個喜氣兒”。
季子棠還真沒這個意思，即便她今天沒收道紅包也不會要秋竹的，大家是為下人，一年裏就靠今天能撈點外快，她只怕巴不得大家多得一些：“秋竹姐姐可是曲解我了，我真真兒就是誇你幾句，誰成想咱們秋竹這麼不經人誇呢”大家聽着季子棠的話，哄然大笑。
“好了！笑也笑了，快些做手頭裏的事吧”。
推開正殿的槅扇，江孝珩正呆坐在上座，一旁的以冬喟然長嘆，見着季子棠而來，笑逐顏開：“哎呦，你可算是來了”。
“怎麼了？”。
“主子說什麼也不肯換這套衣服，我這好說歹說的口都幹了”從以冬手裏接過衣服，也不急着勸他換上，只是自己獨言：“尚宮局的人是越來越活的自在了，這衣裳做成這樣子，難怪主子不喜歡，要是換做我，就一剪子扯了它”以冬瞠目結舌，這哪裏是來幫她的，這麼說給主子聽，一旦聽進心裏去，保不齊真能扯了衣裳。
音還未落，江孝珩已起身擺出一副待人更衣的架勢，季子棠偷瞄一眼以冬，眼神中得意洋洋，看來主子還是最聽季子棠的話，難怪現在總是恍然覺得江孝珩像蛻變成另外一個人一樣。
忙活了一番，也是晚上了。宮裏的人都在韻語台，今晚百官其聚，場面甚是氣派，可惜季子棠無福前往，而南四所這裏倒也不差分毫，裝扮了一下午，總算還是有些年味兒的。
大傢伙兒把準備的菜肴，糕點，水果，吃食往長桌上一擺，三米長的桌子上應有盡有，丫頭們早已迫不及待，主角還未出現，一個小宮女就忍不住偷吃了一口，春雁朝她手背“啪”的一拍：“有點規矩好不好！”小宮女憋着嘴將手背在身後。
江孝珩搭着季子棠的手臂緩緩的從殿裏出來，眾人齊聲跪拜：“奴婢/奴才敬請皇三子佳安”剛巧走到門口的皇二子與陸氏被眼前的場面震撼到，他竟然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奴才們把他三弟奉為主子的。
季子棠的規矩立的好，所里的人終於改了自身的毛病，季子棠抬眼給皇二子和陸氏請安，原本皇二子壓根就沒想過來湊熱鬧，想着自己要和一群奴才共桌，就覺得太失皇家身份，然而，來了之後他就改變了看法。
庭院裏滿盡春節的氣息，彩燈和火燭擺放在每一個角落，還未落座前，先是爆竹聲響徹天際，噼里啪啦的聲音是辭舊迎新一歲除，又是一年新氣象，這是季子棠在宮裏的第一個春節，以後有五個，十個......她多麼希望年年如今日。
席間也沒有什麼主僕之分，大家齊坐在一起，平常不能說的，不能問的，彼此之間有隔閡的幾杯酒下肚也就一笑泯恩仇了，大家高高興興的把酒言歡。
突然，季子棠端起酒杯，倡議大家舉杯共飲：“咱們干一杯吧！”皇二子也應着她說道：“對！干一杯！從今兒起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這話一出口，引來眾人的叫好聲不斷：“對！干！”。
整個南四所里，每個人的身上都是一個故事，有人委屈，有人難過，有人無奈，這一刻卻在炮竹中全然而忘。
側過身子季子棠與江孝珩碰杯：“主子，新年快樂！”一天裏該拜的人也拜了，不是她唯獨忘記了江孝珩，只是希望這句話能在適當的時候脫口而出，現在趁着酒勁未起，提前和他說完。
江孝珩跟學着她的動作，輕輕碰撞着酒杯，發出“叮叮”的撞擊聲，兩個人仰頭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