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勤能補拙 笨鳥先飛
這幫人也當真是氣人,做奴才的連基本規矩都不知道,再不濟他也是皇子,豈是他們能隨意打罵的,一路上季子棠一言不發,心裏盤計好半天。
長生殿總不能沒個正兒八經的規矩,她得自立門戶,好好管教這幫奴才,光靠他們自覺,沒個法理制約他們是肯定不行的。
以前江孝珩不受人尊重,吃了的苦和欺負自然就當是教訓了,現在好了,有她護着江孝珩,倒要看看以後誰還敢再欺凌他,剛一到長生殿,與嬤嬤正面相遇。
“嬤嬤,叫所有的人都進殿裏來,我有話和大家說”。
季子棠讓江孝珩老實的端坐在上座,幫他整理了衣冠倒還是有點主子的模樣,有些與生俱來的東西不管時間怎麼變,它都還是原本的模樣,而自己則是側立在他身邊,良久,只見一行幾人懶散的晃進大殿:“季姑娘,人都給您叫來了,有話您就說罷”和季子棠和氣說話的人是皇三子的乳母王氏,人還尚且不錯,現在她直管長生殿的事情,說話也是頗有幾分威信。
身後跟着的四個宮女分別叫作:春雁、盼夏、秋竹和以冬,其中春雁是領事宮女,盼夏和秋竹是雜役宮女,而江孝珩的近身都是由以冬打點的,自從季子棠來了以後,以冬甚少出現在內殿裏,她也不傻,既然有人替她幹了她的那攤活兒,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站在最後的兩個太監,一個叫三元,一個叫常桂,自來遊手好閒無所事事,長生殿裏最有名的兩個赤手“大爺”非他們莫屬,日子過的比主子們還滋潤。
幾個人入殿站沒站像,禮數更是不用說,打眼一瞧一盤散沙,也罷,反正一切都要從頭來過。
“我把大家叫來是有事要和你們交代,今兒的事估計大夥也都聽說了,從前怎樣我不管,打今兒起,你們就得心無二主的照顧主子,若是誰不上心,我就領他去內務府領板子”季子棠邊說邊瞧着大伙兒臉上的神情,旁人倒還好說,一看常桂和春雁,臉上明顯是帶着不滿。
這會兒,心裏還不定怎麼罵季子棠呢,這不明白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嗎,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長生殿什麼時候歸她說的算了?
“呦!季姑娘,你這話說的奴才們可就不能應了,咱們主子的生活得虧我們幾個啊”季子棠一聽春雁話里話外的意思,口氣就逐漸加重:“那今兒你怎麼不護着主子?任由夏狗胡作非為?”。
春雁自然是無言以對,再仔細聽,她竟敢叫“夏爺爺”為“夏狗”?她可真是活膩歪了,剛來所里竟敢目中無人這麼大膽,只怕日後沒她好日子過。
季子棠也不願再和他們多說,揮散了殿裏的人,拉着江孝珩走進內殿,給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臉上的泥土也被洗凈,幫他扎腰帶時還不忘提醒他:“以後要是再有人敢對你不客氣,你就告訴奴婢”。
可是,話說到這裏,也有了新的難題,江孝珩不會說話,他要怎麼清楚的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呢?伺候他躺下入睡后,季子棠朝太醫而去。
她心裏歸算了一個計劃,然而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出江孝珩不能說話的根其所在,宮裏上至太后,下至皇子公主,所有人的健康情況,太醫院都是有明文記載的,一般頭疼發熱也不會記得過於清楚,但像江孝珩的病,太醫院可不敢馬虎。
傍晚,整個太醫院裏當值的人少之又少,劉太醫遠遠瞧見她走進來,迎面問她:“姑娘,你沒死?”。
“嗯!我還活着呢”劉太醫呵呵一笑,也覺得自己問的太唐突了,明明大活人在面前,還需何言證:“姑娘來太醫院有事?”。
“我想借閱一下皇三子的醫薄”劉太醫很爽快的答應了她:“拿去吧”一個不得寵的皇子醫薄自然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回長生殿的路上她忍不住翻開看了幾眼,薄中記載,出生不啼,齒間不語,身子虛弱,最後的診斷是無醫。而後密密麻麻的術語,季子棠一時也看不明白。
雖然江孝珩如醫薄所說,不言不語不笑不哭,但是季子棠彷彿能感應到,其實他對一切都是心知肚明的,也許他不屑和常人訴述,也許沒人願意充當旁聽者,不管是怎樣,季子棠願聽其詳,她真心的希望他能夠變得更好,當有一天可以獨自面對一切時,也就是她該名成功退之時。
在她二十五歲出宮之前,還有十一年之久,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要堅信和努力,一定會有所改變!哪怕很微妙,也值得為之嘗試一次。
這幾天但凡抽出時間,她就在江孝珩耳邊叨叨,試圖用這樣的方法喚醒他的聽覺,人們常說聽覺和語言兩者的關係是相輔相成的,一個會聽的人,自然是會說的,按照聾啞一詞,也是先聾,后啞。
她也不懂什麼醫術,只能靠着自己的揣摩,慢慢摸索方法,雖然笨拙了一些,但好歹死馬當成活馬醫。
可如果,他沒法出聲,也只好認命!
自從那兩次鬼門關之後,季子棠更加的認命了,她相信一句話:“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但凡有的,總會得到,但凡要強求的,都不是真正的歸屬。
江孝珩就像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每天都在“你好”和“再見”之中度過,即便教了無數遍,他依然不動聲色,季子棠的用心良苦嬤嬤都看在了眼裏,時常勸她:“哎,別費力氣了”。
偏偏季子棠軸的很,越不成的事情她越要做,撞到南牆不僅不回頭,還要拚命再多撞幾下,說不定牆倒了就有別樣的風景呢。她不信邪勁,一定要用自己的方法,把江孝珩從他的小小世界中拉出來。
外面的世間如此繁華精彩,為何要獨自行天下。
人無完人,先天的缺失就要靠後天去彌補,沒到最後關卡,誰都不敢妄言判定。
季子棠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陳母教子》的第一折中看過這樣一句話:“二哥,你得了官也,我和你有個比喻:我似那靈禽在後,你這等坌鳥先飛”。
不都說笨鳥是會先飛的嘛,季子棠要下決心讓這隻笨拙的小鳥越飛越高,在藍天之中揮動着翅膀,讓他俯視這個世間的山清水球,地正方圓。總有一天,她要那些曾經看不起江孝珩的人為今日沒能善待他而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