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黑暗組織
這大概是第二次了，伊娜想。
這是她第二次背着他往回走，和上一次僵硬冰冷的觸覺不同，現在身後的軀體溫熱潮濕，一個人居然能流出這麼多的血，血滴在她的臉上，蟲子一樣歪歪曲曲的爬行，流過她胳膊上的那些勒痕，滲透到她的衣服里去。
老天保佑讓他活下來吧！
回到家的時候，伊娜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處理多處骨折和腹部的巨大剖傷，就連刺穿胸膛和雙腿的箭她都不敢去碰，心裏升起一股絕望和焦急！
卡加拉的醫療水平極低，在居住區連一個擅長外科手術的醫生都沒有。
伊娜腦子裏一片迷茫，甚至不敢伸手去推房門，雪絮漸漸把她的棕發染成花白。
“把他交給我吧，黑暗據點內的醫院可以治好他，不過你需要支付五千索爾，我很願意幫這個忙。”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一雙精緻的小羊皮鞋在她面前出現，慢慢抬起頭，就看到筆挺的長褲和標誌性的黑制服。
“我名叫江東，屬於‘夜行生物館’這個組織，你可以選擇信任我，或者任憑他去死。”黑制服摘掉帽子，露出一張英俊得有些娟秀的面孔。
他長着淺灰色的捲髮，令人安心的淡藍色眸子，臉上帶着笑意，薄薄的嘴唇緊抿着，雙手隨意的斜插在口袋裏。
這個人彷彿有種魔性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的去信任他。
得到女孩的許可后，他背起張楊，看了一眼碎雪飄飛的天空，道：“天要晴了。”
…………
張楊蘇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病床上白色的被褥。
他深吸了一口四下飄散的消毒水味，有些慶幸自己在重重強敵的圍攻下成了最後的勝利者，伊娜也被他救出來，他只受了一些傷，簡直白賺一樣，巴蘭薩和波卡兄弟可是丟掉了性命。
“當時我穿越空間移動到巴蘭薩面前一擊斃命，看來黑暗形態除了魔法免疫之外，還可以有個短距瞬移，應該屬於虛空的力量。我在研究所的資料上看過，多種混合屬性如果能共存，形成的力量最為強大，不知道黑暗形態還有沒有第三種屬性？”張楊有些期待，他觀察周圍的情況，毫無疑問這是一間病房，窗明几淨，地面貼着淡藍色的地磚，消毒水的氣味無處不在。外面的風雪已經停了，烏雲隱入了天空，太陽像白色的剪紙貼在天上，光線也很暗淡。
這是哪裏的醫院？窗外的建築風格也和卡加拉地區完全不同。張楊心裏一緊，難不成被王國的情報部門抓住，已經移送到國內了？伊娜在哪裏？
“菜鳥，你醒了，”門從外面被推開，江東出現在門口，“醫療組給你輸了兩百cc的血，又動了五六個手術才保住你的命，你的運氣還算不錯，活到了最後。”
“運氣不好的那些傢伙已經死了，你是誰？”張楊習慣性的伸手去摸他的鐵劍，可是手邊空空如也。眼前身形頎長、音調高且尖細的青年氣息很強，非常強！即使他極為收斂，但依舊能感受到對方身體裏隱晦的力量波動。
這人看似舒服的倚在門上，低眉順目，其實身體一點也不松垮，像是鬆弛有度的弓弦，隨時都能暴起攻擊，就算給張楊一把劍，他也沒有絲毫把握。
“我有很多名字、代號，現在你可以叫我江東。那個女孩已經安全了，因為紅狼獵隊剩下的那些人全被我宰了。你的醫療費大概在兩萬索爾左右，我只收到五千，你需要付剩下的一萬五就行了。”
“這就沒了？”張楊皺起眉頭，“我看你不像閑得發慌去幫助別人的那種人。”
“我看你也不像喜歡被人脅恩求報的那種人，不過……我看你初來卡加拉，如果需要一份工作的話，可以來我們組織。”江東笑着聳聳肩。
“你們組織？這裏是黑暗據點區？”張楊一驚，立刻反應過來，暴民混居的居住區怎麼可能有如此優良的醫療條件？看來是眼前這個人把自己弄到這裏來醫治。
他思考良久，原本的計劃中有加入黑暗組織這一項，因為憑藉一個人的力量，想要強大起來很困難，他不願意去當一個獨行的獵人，靠着獵殺惡魔增強實力，連像樣點的能力都得不到。沒想到有人主動找上門來。不過也很正常，不算傳說中的最高天賦黑暗之魂，以他本身的潛力都能夠考入大陸最頂尖的學府羅蘭王立學院。
“我的組織‘夜行生物館’是和幾個朋友一起創立的……這個月剛成立，性質是老牌黑暗組織‘骷髏旗’的下屬新手團，說明白點就是給骷髏旗提供優秀的新人的一個訓練組織。”江東雙手枕在腦後，給張楊解釋。
“我要是加入你們，有什麼好處？”張楊聳了聳肩膀，確認對方對自己並無惡意之後，氣氛也輕鬆起來。
沒想到這句話把江東給問住了，他發愁似的抓抓腦袋，道：“說實話我們窮得叮噹響，不過一起出去打劫你可以參與分贓。另外你可以得到最好的指導，黑暗組織最不缺的就是殺手。”
“打劫？”
“是的，世界上絕大部分資源都集中在羅蘭人手裏，特別是羅蘭上層社會的人。你算算，神奧大陸的富礦幾乎集中在王國境內，南方火山地帶的岩漿惡魔又是最容易獵殺的惡魔，但那裏是羅蘭王國的後花園。去南方的路完全封死了，除非從亞律特海航行過去。留給我們的資源只有深入西部荒原的貧瘠露天礦場和冰原上那些極其難對付的惡魔。說實話那些冰原惡魔硬得令人髮指，獵殺它們獲得的收入低得可憐，根本不划算。”
礦產和惡魔是能力者需要的兩種重要資源，惡魔可以馴養，可以獲得材料，惡魔材料和礦產則是高級藥劑和兵器裝備的製作原料。羅蘭王國完全壟斷了神奧大陸上的資源，更別提那些強大的滿星能力的學習方法了。
“所以我們要搶，打劫那些肥羊，在我們眼裏，每個羅蘭能力者都是移動的寶庫，他們實在太富有了！”說到這些的時候，江東眼睛裏閃着餓狼般的光芒。
真是個有趣的組織，我在裏面一定不會無聊，張楊有些意動，隨即點頭同意了。
“你是我招攬的第一個新人，接下來的幾周還要再找幾個菜鳥，集中起來訓一訓。”江東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張表格和筆。
“這是……合同？”張楊接過來，紙質觸手冰涼，平滑纖維和紋理，是辦公室的高檔用紙。上面印了一些條款，講述的是黑暗組織的規定，比如隸屬於某個公會，必須遵守它的聲望系統。優良聲望就是友軍，糟糕聲望則是敵軍，簡單的說就是攻擊敵對和禁止傷害盟友。
總體來看條款很輕鬆，並且隨時都能夠退出組織加入另一個組織。
在這點上他特意諮詢了一下。
“當然沒問題，我剛出道的時候是為‘月形’效力。後來，月形被打散了，很多人都死了，”江東語氣有些沉重，彷彿回憶起往事，不過旋即又笑了起來，“黑暗組織都是這樣，我們指不定哪天就會死掉，連本身就要覆滅。”
張楊吸了一口氣，在紙上鄭重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接過合同，江東遞給他一枚戒指，平滑的黑色戒面上刻了一個半凹半凸的行者。
“這是夜行生物館的徽記，這份合同要交上去，這樣你在黑暗世界裏就有了身份，算是黑暗世界的人了，”江東揚了揚手裏的紙，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接着掏出一小瓶藥劑拋給張楊，“喝了它，你身上的傷口可以迅速痊癒，下周一凌晨到這裏，有人會把你接到總部去。”
張楊伸手牢牢抓住藥劑，掰開封口，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一股融融的熱流滲入全身，腹部的傷口竟然緩慢蠕動拼接起來，癒合生長的速度提高了幾十倍，連碎裂的臂骨也一塊塊拼接起來，一刻鐘之後，他敲碎石膏，重新站了起來。
這是恢復藥劑，張楊和布索艾格教授逃亡的時候也攜帶了很多，不過它只能加速創口的癒合速度，如果失去了一部分肢體或者器官，是無法催生出來的。屬於能力者的常用藥劑之一。
離開醫院，張楊在據點區轉了一圈，這裏的建築風格和卡加拉居住區迥然相異，黑沉沉的大理石建築給人壓抑的感覺。嗚嗚嗚嗚……寒風從彎曲的巷道里鑽出來，他打了個激靈，街上匆匆走過的都是些壓低帽檐，藏在寬大長袍里的人。
還是居住區粗陋的磚石建築讓張楊感到更舒服，回到家中，伊娜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不過當看到他時，神采從美麗的琥珀色眼睛裏綻放出來。
“謝天謝地，你還活着!”
“走，跟我去抓只小惡魔。”張楊一如既往的乾脆利落。
伊娜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籠罩在天空中的灰色雲霧開始散去了，這預示着春天的氣息艱難的從南方攀過漫長的高加索山脈，開始流入北方，下了整整一個冬季的雪也停住了。
遺落在戰場的鐵劍被伊娜撿了回來，在鐵匠那裏打磨過之後，鍍一層啞光黑漆用來防鏽，劍柄纏了一圈圈的紅繩子，末尾打了個精緻的結，一看就知道出自女孩之手。
張楊握住煥然一新的劍，這把兩尺短劍用起來剛合適，等過幾年他的個子長高一些，就需要更長的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