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知君遠近

唐伯虎原定後天就啟程趕回蘇州，然天公不作美，一件大事牽住了他的步伐。和文徵明祝枝山兩人商量后的第二天，春秋書院的人便上門拜訪了。

那時，唐伯虎讓叫去幫忙打理庭院，華太師設了小宴在院中涼亭，和幾個學生在外堂交談一番便領着人到這院子來了。

唐伯虎對這次比試完全不感興趣，壓根就沒留意過春秋書院派來比試的學生名單。可這會兒人上門來了，着實把他嚇了一大跳。

看着那一個長得唇紅齒白白洗乾淨，受太師誇獎幾句便靦腆羞澀不好意思的青年，唐伯虎不由得唏噓一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八年了。

這頭感嘆完，那頭唐伯虎就丟了手頭上的工作逃之夭夭。

唐伯虎溜到西廂小院的時候，文徵明正讀着一本遊記，還細心地在上面標註。見唐伯虎少有的神色鬱結，不由得疑惑。

“我們把枝山關柴房去吧。”

文徵明端茶的手一震：“什麼？”

唐伯虎神色不耐煩地撐住臉：“沈衾那小子來了。”

文徵明頓時明了：“居然是沈衾，春秋書院派來的人是他當真是意料之外。”

的確，他們仨還在春秋書院的時候，這個沈衾除了一副好皮相之外還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肚子裏有幾點墨水卻也稱不上有才，琴棋書畫也沒有過人的天分，騎射也不算精通，當真是默默無名，如何有資格代表春秋書院來參加比試？

比試選人當選英才，這才是人之常情。

“我得去攔住枝山不讓他上院子裏。”唐伯虎霍地站起來。

文徵明按住他的手：“今天一早太師夫人便和石榴一起去了書院，枝山也跟着去了。聽說是有一位夫人相識尋到書院來，那邊作主把人留下為客了。”

唐伯虎坐下來：“這次湊巧，但總歸要看見的。”

文徵明微嘆一口氣：“是啊，總歸要看見的。同在一個蘇州城，不大也不小，是湊巧也好刻意也好，這八年不見倒是相安無事。”

唐伯虎冷哼一聲：“可難避人言，一聽見他的消息就掃興。”

“可伯虎，這事總得了結。我不想枝山心中有結難以釋懷。而且我想如今的枝山未必有當年的耿耿於懷。”

文徵明果然還是文徵明，一語中的，永遠都往問題最根本探去。

“也罷，該來的終究會來，待枝山早早解決掉這個麻煩，把石榴收了，我們就親上加親。”

文徵明一愣：“為何？”

唐伯虎眼神輕飄飄：“華公子和石榴兄妹相稱，我們可不就是連襟了？”

文徵明：“……”

唐伯虎離開后，文徵明繼續看遊記。一炷香過去，攤開的還是那頁，手邊的熱茶早已沁涼。

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文徵明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不知為何，他從今早開始就有些心神不安，名典經傳看不下去，只好找了些有趣通俗的遊記來消磨時間。

剛想續一杯熱茶，唐伯虎竟然去而復返了。

“太師帶着人去四維書院了。”他的語氣有些急。

文徵明皺起眉，只聽得他繼續說：“雖說讓枝山自行解決，但我還是不放心。你想想，當年他都成什麼樣了。”

說著，他還一臉不忍回首地嘖嘖了幾聲。

文徵明沉吟片刻，禁不住點頭同意：“我們且過去看看情況。”

歷次春秋書院和四維書院的比試都是以切磋交流為名，但難免暗地裏會為了爭名逐利而不擇手段，然而這些對於培育桃李為生之重任的華太師，壓根不放在眼裏。

他坦坦蕩蕩地帶着春秋書院的學生前去探訪，看自個兒學生日常，交流學習。

他盛意邀請，春秋書院的學生雖想避嫌卻難以拒絕，便隨着一起去了。

華府早有派人到書院裏通知一聲，華太師等人到的時候，書院的好幾個老師已經在門口等候，那都是常在管理書院事務的老師。

華太師等人走進大堂的時候，裏面正在候着的是今個兒碰巧來了書院的太師夫人，以及本來就在書院裏的華文華武。

緊跟在後頭來的唐伯虎和文徵明繞進衚衕里躍牆而入，落到一個看似騎射場的大院子裏。兩個人都是第一次來書院，摸不清狀況，盲眼蒼蠅似的走到哪算是哪。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太好，兩人一路闖到了書院的后廚房並在那裏碰上了祝枝山，正坐在小馬紮上樂津津地劈着柴呢。

做小廝還做上癮了這麼樂呵。

瞧見突然而至的兩人，祝枝山也詫異了一把：“什麼風把你倆給吹來了？”

唐伯虎一把拽過他胳膊，道：“來，咱們去喝酒吧。”

“哎哎哎，大白天的喝什麼酒，我活兒還沒幹完呢。”

哎，瞧他這副墮落樣兒，唐伯虎直翻了個白眼。

文徵明用手背抵住嘴前，輕咳一聲：“枝山，我們來這裏就想……”

“華山，柴劈好了沒有啊——”石榴不耐煩的聲音在後頭響起，三人循聲而望，只見石榴站在廚房門口一臉不耐煩，旁邊還站了一個少年，腦袋上頂了個小包，眉目清秀青澀白皙的甚是可愛。

文徵明一愣，話也忘了說下去。

那少年看着這邊，眼睛一點一點睜圓。

春秋書院幾個學生畢恭畢敬地朝太師夫人行了禮，太師夫人心情大好，把他們誇了個遍。華太師見隨行的石榴不在身邊，便提了一句。

“哎，寒山寺那個做得一手好齋菜的小師傅來了，石榴這回兒正和他在廚房裏切磋呢。說今晚要一頓好的給書院的學生們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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