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活着的意義

在托尼自己都有些驚訝的眼神中，德懷特已經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月能公司的家底全都抖了個遍。托尼跟薩姆對視了一眼，用無辜的表情來證明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覺得自己也沒幹什麼，頂多開了個小小的玩笑，那個德懷特就嚇得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但事實上，一個掌控了整個地球數十年的龐大能源公司，德懷特光是想像有人居然敢跟公司做對就已經耗盡了他的腦細胞，更遑論在公司的眼皮底下偷渡來月球——有這樣的能力和野心，對方的圖謀說出來一定能嚇死人，德懷特什麼都不想知道，唯一想做的就是對方想聽什麼就說什麼。

至於他們的目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這個簡單的道理德懷特相當清楚。

“呃，”托尼聽着耳機里賈維斯的聲音，對薩姆點了點頭，“他說的基本都能跟已知消息對得上，沒有撒謊。”

旁邊的年輕人已經被這句話驚出了一身冷汗，幸虧他沒什麼節操，張口吐出來的都是實話，否則就會被人當場拆穿——說不定還會跟卡沃利一樣從此飄蕩在月球基地里。

托尼當然不知道常年居於公眾偶像位置上的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在別人眼裏擁有這樣的形象——否則一定又要花上一會兒工夫自戀。

在托尼接下來審問另外那個叫加比的太空人時，這位老油條明顯比德懷特心機深沉得多，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試圖耍個小花招矇騙過去，一旦被拆穿就謊稱自己記性不好記錯了。

幾次下來以後，托尼明白過來他在試探自己到底知道多少月能公司的事情。

賈維斯雖然已經能夠提供這個世界的幾乎所有資料，但托尼原本還是希望能夠拉一個土著做嚮導——而加比顯然不是什麼合適的人選。

好在還有一個口風不嚴的德懷特。

托尼把加比拖進了薩姆的卧室，把他徹徹底底地捆在了薩姆的床上，交給柯里看守。

加比有點意識到了托尼他們接下來打算做的事情，帶着恐懼的表情大喊，“你們不能這麼做，你們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月球基地……我會死的，我會死的！德懷特！你在幹什麼！”

托尼轉頭，做出非常不解的表情，“但是不久以前，你還認為公司對薩姆這麼做是正確的呢。”

加比張開嘴卻無法出聲，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托尼離開。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不一會兒就浸濕了下面的枕頭。

托尼沒有告訴加比他們不是打算把他扔在這等死的，柯里也會在半天之後給他送飯——但是即便是能讓他體驗半天自己參與制造的恐懼，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剩下的二十一艘飛船將在十幾個小時後到達基地，屆時基地內剩餘的薩姆將會一起登船返回地球。而現在，托尼和薩姆6號選擇了一些較為容易接受事實的複製體跟他們一起登上第一艘飛船，打算即刻前往地球。

不得不說，賈維斯打算讓托尼穿着戰甲來一次外層空間旅行的計劃又泡湯了。

根據賈維斯的計算，月能公司在半個小時以內就會反應過來他們的太空人接到假命令，開着二十一艘救援船離開了地球。

但好在柯里和賈維斯已經聯手接管了月能公司的主機，現在所有飛船都進入了自動駕駛狀態，並且無法更改。除非那些太空人也有一套托尼的戰甲，否則他們大概只能呆在飛船里等待着到達地球了。

托尼不得不對留下來的複製體們解釋了一下當下的情況，並且告訴他們一旦感到憤怒無法遏止的時候，就到上層薩姆的卧室里去揍那個混蛋，但不能夠對接下來將要到達地球的太空人們動手。

因為月能公司的太空人並不全都對薩姆事件知情。

但就在托尼跟一群穿着宇航服的薩姆們打算一起登上飛船的時候，賈維斯的聲音突然變得斷斷續續。“先生，我想我可能遇到了一個麻煩。”

托尼愣了一下，賈維斯很少會把一件事稱之為麻煩。賈維斯是基於雲計算的強人工智能，是托尼從無數個失敗的產品中得到的最終結果，它具備類人的思考能力和利用全人類資源進行計算的能力。

沒有什麼能成為賈維斯的麻煩。

斯塔克大廈如今對於賈維斯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常年寄身其中的終端罷了，因為他的管理員在這裏，這裏幾乎就是他的家。但確切地說，他的家是整個地球，是無處不在的互聯網。即便是跟神盾局之間偶爾的小來往，在托尼的授意下，賈維斯也不會真正放手欺負那些還沒畢業的神盾學院孩子們。

而現在，能被賈維斯稱之為麻煩的事情，絕對不會是一件小事——在托尼跑到別的世界來行俠仗義的當口，也許他自己的世界都保不住了。

“發生了什麼，賈維斯？”托尼的表情難得地凝重起來。

“是……我通過維度橋尋找……下一個有生命存在……的世界時，”賈維斯的聲音里摻雜了一些干擾音，讓托尼的眉毛擰在了一起，“我的信號被……兩台與我相似的……人工智能攔截，它們的攻擊性……很強，同時……展開了反擊。先生，我想……我可能要離開一會兒……”

“別，賈維斯……”托尼脫口而出，然後才發覺自己在說什麼，趕緊改口，“不，我的意思是……不是……”

“斯塔克先生。”他後面突然有人出聲。托尼回過頭，發現是一個薩姆。

托尼：“你是……哪一個薩姆，算了不用告訴我，反正我下次還是認不出來。”

“我是7號，斯塔克先生。”那個薩姆說，“柯里剛才已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應該回去，幫助他。”

托尼恍惚之中聽到薩姆7號使用了“他”。

跟總是喜歡皺眉、時常略顯消沉的薩姆6號不一樣，7號似乎對自己的身份接受得很快，現在幾乎已經消除了所有不適。而且在托尼看來，7號對柯里的感情仍然很深厚，不像薩姆6號。

沒錯，即使是托尼並不擅於觀察——其實這麼說非常不妥當，根據別人的評價，托尼應該是以自我為中心，從來沒關注過周遭的場景。托尼認為以他的智商，觀察力只是小事——他也發現了薩姆6號最近對柯里的抵觸。

畢竟每個複製體在生長分裂的過程中都會有或多或少的變異，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哪怕他們最初的基因一致。

薩姆7號慢慢露出一點點微笑，“如果他們能夠幫助我們……那麼我們也應該幫助他們，不是嗎，斯塔克先生。”

“是的，我可以。”托尼如夢初醒，“我可以。”

小辣椒走了過來，大衛在後面捧着托尼的7號戰甲——不得不說，對於這麼小的一個男孩而言，這種行為真是太詭異了。

“對不起，小辣椒。”托尼堅定地說。

“哦，真的嗎？”小辣椒抱着手臂說，“如果你在該道歉的時候也能這麼說就好了，而不是現在。”

托尼看了看身後的薩姆們。

“你已經幫助過我們很多了。”一個薩姆說。

“去吧，夥計。”另一個薩姆皺起眉頭，“我們能夠解決自己的問題，你也該去解決你的問題了。”

托尼突然笑了，“我知道你——你一定是6號。”

“你怎麼知道？”薩姆6號的表情轉為驚訝。

托尼挑起眉毛，就是不回答。

每一個薩姆都是不同的，雖然他們的名字一樣，相貌幾乎也沒有區別。柯里一定比誰都了解這些，托尼突然有一點明白了。

在別人看來，柯里送走的是許多薩姆。

在柯里看來，它一次又一次失去了它想幫助的人。那些薩姆，他們在柯里眼中也並不是同一個人。

當一個新的薩姆被喚醒，柯里讓自己成為他的助手，幫助他，照顧他，這是月能公司賦予它的職責。

三年之後，它想幫助他。

也許人工智能都有這樣的問題，像大衛。它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全心全意地工作，當時日已久，這件事就銘刻在了它們的腦海里。

是工作，是職責，也是生命。

人類總是要尋找活着的意義，也許人工智能也是一樣。但它們誕生的途徑與人類大不相同，它們尋找的不是某種虛無縹緲的寄託。

這就是它們活着的意義了。

“賈維斯，你還在嗎？”托尼立即對耳機另一端的賈維斯說，“開啟維度橋，我要回去。”

耳機里只傳來嗶嗶剝剝的雜音，片刻之後，一面黑色的圓盤在托尼面前慢慢地從擴散開來。

賈維斯也許很忙，但他始終記得自己的職責所在，這就是托尼為什麼要製造賈維斯。

但托尼以前沒想過的是，這會給賈維斯造成什麼。

——話說回來，哪個正常人會考慮這些呢？即使是現在，托尼也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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