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我必須承認自己是那種讓人第一眼就恨得牙痒痒,第二眼巴不得摜在地上飽以老拳,第三眼搞不好連作夢都想着要來個滿清十大酷刑的討厭鬼,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是那麼喜歡自己,但對於自己的小命,老實說我還是相當珍惜的。
所以在大爸面前囂張了一回之後,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拉着冬琅一路順着來時的路線往回走,同時不忘查看地震對周遭地形的細微改變—這很重要,我就曾經因為太過大意,不小心一腳踩中一處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底下卻早已掏空的隱形裂縫,把左腳折了不說,還因此留下了些許後遺症。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反手在後腰處輕輕按壓,從按壓處傳遞到大腦的痠脹感以及一絲絲隱晦的,不甚明顯的疼痛讓我無奈地癟了嘴。
誰知道那一跤不直接一屁股坐下去偏要往旁邊歪一歪,這不歪還好,一歪直接讓尾椎湊到一根突出的樹根上來了個親密接觸,剛開始因為折了左腳沒發現,等左腳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了,我才發現自個兒后腰處腫了一塊,總是時不時抽個幾下發出被忽視的不滿。
簡單來說就是等勞資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后腰那塊被撞到的地方表面上看起來是好了,可實際上深處的傷就擺在那兒,不好也不壞的吊著,然後每每總在即將被遺忘的時候又出來蹦噠,提醒着我那一次無心的疏忽。
就在我認真的反省當初的粗心給自己帶來的麻煩時,一隻長滿粗繭的手掌從側邊取代了我的,以一種極為舒適的力道覆蓋在不太舒服的后腰上緩緩搓揉,高於體表溫度的溫度暖融融的隔着衣料滲透進皮膚里,舒服得讓我忍不住瞇起眼,露出一副極為受用的表情。
緊接着,熟悉的低沉嗓音就在耳邊響起,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擔憂。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腰有點酸,不礙事。」完全忘記自己現在的體質對於傷病有多強耐受力的我很自然地回了一句,同時揮揮被他挪開的手,然後往原藍白拖聚落所在地的左方指了指。「就先往那邊吧,看看情況嚴不嚴重,可以的話我想繞着大爸跟小爹的房子周圍轉一圈,順便決定接下來要怎麼走。」
看到冬琅順着指的方向轉頭看了一眼的我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話所透露出的訊息,低頭把有些鬆脫的皮褲系帶重新束緊,扭扭腰確認不至於影響活動也不會一個不留神鬆脫后,這才滿意的將這幾天為了避免太過醒目而收進空間裏的裝備取了出來,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把自己武裝起來。
一切都和平常一樣,唯獨不一樣的是當我想把弓往背上揹時,被冬琅堅定的阻止了。
「這裏地形弓施展不開。」簡單俐落的說完,他難得在和諧運動之外已相當強勢的姿態把弓從我手裏拿走,掂了掂重量后又塞回來。「收好。」
沒有立刻動作的我先是瞪着冬琅好一會,直到確定他並不是在開玩笑后,才默默再次把弓扔回空間裏,然後繃著臉無視他朝自己伸出來,明顯是為了剛才的態度試圖討好的手,自顧自朝着選定的方向大步邁進。
……我絕對不承認是因為武裝自己的樂趣被他打斷而不爽。
停頓了一會才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讓我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勾起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在心裏針對"停下來等他"與"不甩他"兩個選項糾結了一會,最後以"我只是腳痠了"的名目安慰自己並不是為了等他,故作不經意地放慢了腳步與冬琅並肩同行。
沿着滿目瘡痍的聚居的外圍繞了一圈,除了看到逃過一劫的倖存者們如同行屍走肉般,面無表情的清理著建築殘骸與破碎的屍塊之外,也在一些傾倒的建築物下方發現為數不多,被土牆石磚壓住,雖然活着但也只剩下幾口氣的傷者。
只是在過去肯定被放在救援第一順位的他們,現在卻被留在原地等待死後成為一團待處理,不具任何意義的肉塊—誰會願意冒着可能連自己都賠進去的風險,在連吃食都得辛苦一天才能勉強有些盈餘的世道里,去照顧一個只是在同個聚落生活,沒有血緣牽扯也沒有情感羈絆的熟悉的陌生人?
就連我這個有着一個不知道怎麼來的空間做靠山,又擁有足以適應環境變遷能力的異化者,在看到那些仍祈求着活下去的傷者們時都沒動過出手幫忙的念頭,甚至冷眼看着傷者帶着怨恨與遺憾咽下最後一口氣。
繞完聚居地后我沒有立刻折返回大爸那裏,而是拉着冬琅停留在聚居地與海岸線相鄰的樹林,摸着下巴打量著那很可能因為地殼擠壓的關係而稍微浮出海面,又很恰巧的連成彎曲不規則狀的一條線,朝着那處據說是專門給異化者生活的隔離島延伸的珊瑚礁岩。
那些珊瑚礁之間的距離看起來並不遠,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從上面像跳格子似的一路跳到那座島上去?
視線拐了個彎落在一旁同樣也在觀察那處珊瑚礁的冬琅身上,男人嚴肅剛毅的五官由於專註而隱隱透出幾分犀利,如同隱在鞘中已經嘗過鮮血味道的刀,沉默卻又讓人完全無法忽視。
好吧,看起來雖然可行性很高,但在這之前,我得先安排好大爸跟小爹,並且確認……啊,還有阿布,差點忘了這傢伙,好在武力值還可以,留在大爸身邊多少也能有點用。
「我說冬琅,」打定好主意的我乾脆直接轉過身,側著腦袋看向眼底寫著疑惑的冬琅。「待會找個安全的地方安頓大爸跟小爹,留下阿布幫忙照看后,我要去隔離島弄清楚那裏到底在搞些……」
「一起。」不等我把話說完,冬琅嘴皮子掀了掀吐出兩個字,原本自然垂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現在正還抱在胸前,透露出"不接受拒絕"的訊息。
「蛤?我只說不帶阿布,誰說不帶你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的我皺起眉下意識反問,問完又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話沒說清楚。「想什麼呢你,即使你不想跟我綁也要把你一起綁過去,誰知道那島上有什麼東西那麼吸引異化者?我可不希望在發現無法離開的時候你人不在旁邊,到時我想哭也沒地方給我哭去。」
冬琅的表情和肢體動作從我的一句話溜出口后就有了明顯的鬆動,可等話聽到最後又再次綳的老緊,和先前不同的是他這次不是因為不接受拒絕,而是對於我話中所透露出的不確定感到不安。
「不會,我們都不會留在隔離島,無論是被強迫還是自願。」彷彿是在立誓般,他那如同大提琴般的嗓音里透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