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何晏為了驗證自己的某個猜測。這幾天,他還是頻繁地出入醫院。
“你認識寧非離嗎?”
“認識。他是一個大明星啊,我當然認識。”
“你認識顧一安嗎?”
“認識。他是我媽的主治醫生,昨天我去小花園逛的時候,他還跟我打招呼了。”
“你認識林月半嗎?”
“阿晏哥哥你在說什麼?林月半不是我同桌?我怎麼可能不認識。”
“……”
面對着無懈可擊的楚璃,何晏無力地把後背靠在木質的椅子背上,他頭疼地揉着額角。他不明白楚璃為什麼不肯說真話,更不明白楚璃為什麼要假扮楚璃。
他屈起食指和中指反過來,這是何晏思考的時候下意識會做的小動作。
半晌,楚璃看氣氛太沉悶,主動挑起話茬,她對何晏眨眨眼:“阿晏哥哥,你填好志願了嗎?”
何晏下意識回道:“……填好了。”
話音未落,何晏在那一刻瞬間驚醒。
他和楚璃的分數相差太多,不屬於同一批志願,他的志願早就在上個月就填好提交了。
而楚璃的志願截止日期就在昨天。
楚璃反問:“U大嗎?”
何晏的眸光灰了幾分:“你沒填U影對不對?”
“是啊。”楚璃沒心沒肺地笑着說,“我怎麼可能填U影呢,我又不喜歡演戲。”
何晏死死地握住拳,才忍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麼悲慟,他想在楚璃面前保持最後一點尊嚴,不那麼像一個被愛人拋棄的怨夫。
他顫抖着手指,把水杯放在唇邊良久……勉強喝了一口水后,他把水杯放后,何晏終於恢復了他平日裏的沉着冷靜:“我能問為什麼嗎?”
楚璃決心不去看何晏失望的表情。她怕看了就會動搖。
她閉上眼睛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啊,能有什麼為什麼呢?”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啊,能有什麼為什麼呢?
聽到這話,何晏都快擊掌稱讚了。
可是,他還是不甘心,楚璃欠他一個答案。
“阿晏哥哥,我要午睡了,有問題以後再問好不好……”楚璃有些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她拉了拉蓋在腿上的被子,縮起身子想要躺下去。
何晏想要阻止她,下意識說了一句:“……公主。”
楚璃當做沒聽見。
何晏單薄的嘴唇快要被他抿得失去血色,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在楚璃的病床邊蹲下來,輕聲細語地在她的耳邊呢喃:“公主,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淺短又急促的呼吸聲一點一點地灑在楚璃敏感的耳蝸里,久久盤旋,揮之不去。
楚璃的臉唰的就紅了——這是他們以前親密時才有的狀態。
何晏這是認出她來了,她就知道,她的演技一向不好,根本撐不了多久的。
楚璃索性把被子使勁往上拉,直到蓋住她泛着緋紅的臉頰,只露出烏沉沉的頭髮來。她的一頭黑色長發,凌亂在白色的枕頭上,黑和白,這兩種鮮明的顏色刺激着何晏的雙眼。
何晏還記得那是一個飯後的下午。他們兩人躺在沙發上,冬陽暖暖地透進窗戶。楚璃把頭靠在他的腿上玩手機,何晏用兩指卷着楚璃的頭髮,發香就會久久地停留在他的指尖,氣氛狎昵且安逸。
到底是為什麼?昏迷前的楚璃還抱着他的腰軟軟地說,等他回來一定要記得叫她吃飯;而醒來后的楚璃,雖然並沒有換殼子,也沒有換芯,卻把自己偽裝成原身來欺騙他。
完全判若兩人。
難道是……楚璃知道了什麼?
何晏的腦海里堪堪閃過這個念頭,它就停留在那裏,時時刻刻叫囂着它的存在感。
一定是,一定是楚璃知道了那件事。
何晏怔怔地望着被楚璃拱起來的被窩,有點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他遲疑地開口:“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楚璃悶在被窩裏不言不語。
良久,她才出聲:“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你是不是要一直瞞我到我死掉?”
何晏皺着眉問:“親眼看到?昏迷這段時間,你究竟經歷了什麼?”他見楚璃不吱聲,便急急忙忙地補充道:“你讓我也讓我死的明白一點好不好?”
楚璃的呼吸停了半秒,她思忖片刻,嗓音從喉嚨底部鑽出來:“我現在還不想提這件事。以後我想讓你死的時候,會讓你死得明白的。”
“……”
“現在,何晏,你給我出去吧,我不想見到你。”
固執又傲嬌的語氣。果然還是她,
他該慶幸他的推測是對的嗎?
何晏神色複雜地看了楚璃兩眼,嘆口氣說:“好。”
說罷,便轉身往門外走去。
在他轉動門把的那一刻,躲進被窩裏的楚璃突兀地出聲:“我假扮原身的事情,先不要告訴楚母。”
何晏微微怔愣了半秒,心想他是越來越搞不懂楚璃了,然後轉動門把,凌厲的風從外面鑽進來。
他迎着風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
楚璃聽到“好”這個字眼后,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
沒想到楚母就在病房門口等他。
何晏看到獨自一個人站在門口的楚母,顯然有些疑惑。
楚母自以為她真正的女兒醒來后,整個人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憔悴的面容一點一點散發出光彩,身子也不像前幾天病重時那麼佝僂,氣色紅潤有光澤,精神也佳。
要不是楚母還穿着病服,經過的行人沒人會覺得她是個病人,都只會以為楚母只是過來照顧女兒的。
所以今天楚母出來,索性連那個女護工都沒帶。
何晏有點走神,他想起顧一安曾經對他們家屬幾個坦白的話。
顧一安說,癌這種東西是很難治好的,你看某個癌症病人今天容光煥發即將出院的樣子,也許明天她就會這也疼那也難受,然後繼續痛苦地做化療。
何晏看着神采奕奕的楚母,忽然有些明白,楚璃不讓他說出真相的原因。
楚母沒察覺何晏的異樣,她的臉上是遏制不住的笑意,所以今天對何晏的態度也緩和你幾分:“阿晏,我想去醫院後頭的花園走走,順便晒晒陽光,你能陪我去嗎?”
何晏上前扶住楚母:“好,伯母,我陪你去。”
楚母欣慰地拍拍何晏的手背,似乎有些感慨:“我知道那個小妖女走了之後你很傷心……”
何晏不動聲色地打斷楚母:“您稱呼她楚璃就行,她本名也叫楚璃。”
對於一個妖女和自己的女兒同名同姓,這一點楚母尚且還不能接受,她尷尬了一下,繞過稱呼這個話題:“我知道她離開了之後你很傷心,但是你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這家醫院外面的景緻是出了名的別緻好看,各種奇珍異寶種植在這個小花園裏。花團錦簇,爭奇鬥豔,連頭頂的青天都是格外地純凈。
楚母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話。
“你知道嗎?我能看見靈魂的。”楚母眯着眼睛笑了笑,“雖然看得不怎麼真切。”
何晏知道楚母從死門關里出來后然後擁有陰陽眼的事情,楚璃以前有跟他提到過這件事。
“所以啊,你知道嗎?”就算何晏不說話,楚母也說得挺自在,“當我看到她的身體裏只有一個靈魂,又聽到那句久違的‘媽媽’之後……我就能肯定,我的女兒回來了。”
何晏冷靜地反駁說:“她以前也叫你媽媽的。”
楚母好笑地斜睨何晏一眼:“她和我女兒怎麼能一樣呢?”那句我女兒說得特別自豪,讓何晏不舒服了很久。
“她也把你當做是母親看待的。”何晏緩和了語氣說道。
楚母當然知道這裏的她指的是誰。
聽到何晏這話,楚母終於動了惻隱之心,她吶吶呢喃道:“我知道,我還是能感覺出來的。可是現在這個,才是我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親骨肉啊。如果她能換具身體……我還是能把她當女兒看待的,只要她不佔用我女兒的身體。”
說著,楚母提起手用力拍打着何晏的肩膀,想要引起他的共鳴和安慰,表情有點崩潰:“你說是不是?阿晏?”
何晏嘆了口氣,違心地說了句:“是。”
楚母的笑容又洋溢在了臉上。
楚母信佛,一個信佛的人一向慈悲為懷。
楚母從出生到結婚生女,再到生病去了一趟鬼門關,從頭至尾,她都能拍着胸脯說自己是個好人,保證她連一隻螞蟻都沒有踩死過。
可是在楚璃這件事上,她自私了,卻不得不自私。於是,她只能靠旁人的勸解和鼓勵,來催眠自己,她還是好人,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看着洋溢着笑容的楚母,何晏的眸光一點一點轉冷。
他可以任由楚璃假裝別人來氣他,反正他永遠都不會和楚璃置氣。
可是他不忍心看楚璃假裝別人的女兒,照顧楚母,安慰楚母,最終卻還是落了個不好看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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