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聽途說不足信
“我去,你不是說打不起來么,這什麼情況?”
解軍說:“我那是基於正常人的判斷,誰知道都這兩邊都是性情中人啊!”
趙可慧急了:“你們倆光說有什麼用,趕快去拉開啊。”
我們跑到事發地點一看,兩邊開起來打的很激烈,但是都是赤手空拳。村民這邊人多勢眾,但是大多數人狀態不佳,幾個婦女反倒成了主力;司機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本來就人少,還有幾個文質彬彬的,戴着眼鏡,戰鬥力十分堪憂,被一幫老娘們抓的臉上一道一道的。就雙方這素質,能打起來,也是奇也怪哉。
解軍扯着嗓子喊:“全都住手,有什麼不能好好說。”
雖然聲音很洪亮,但是兩邊都在忙着扯胳膊拽腿呢,根本就沒把我們當回事,你這邊剛拉開一對,一不注意人家就又重新投入了戰鬥,我們就三個人,勢單力薄,根本沒能力控制住局勢。
我一看拉架根本起不了效果,掏出手槍對着天空“砰砰砰”連開了三槍,雙方總算消停了。
愣了一會兒神,人群里也不知誰喊了一句“警察不敢對人開槍,怕個雞~巴啊,弄死這幫龜孫。”於是雙方又呼呼啦啦地幹上了。
我去,感情我浪費三個子彈就按了個暫停,這下我也傻眼了,以前怎麼沒發現農民兄弟這麼猛呢,槍都不怕。
“算了,讓他們打吧,反正他們這打法也出不了人命,等打累了也就消停了。”解軍也無語了,提醒我:“注意一下,誰敢操傢伙,我們就去弄誰。”
結果,根本就沒等多久,施工一方就落荒而逃了。大家都是打工的,見村民們有的連站都站不穩,以為是軟柿子,打了也就大了,實在沒想到農村婦女們的戰鬥力,一點不屬於男子。這要還死撐着,非被毀容不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村民們大獲全勝,紛紛互相詢問他人的傷情,發現大多也就有些皮外傷,問題不大,繼而擊掌相慶。
見總算沒出什麼大亂子,趙可慧臉上掛着奇怪的表情,竟然也有心開起了玩笑:“看到沒有,誰說女子不如男?”
解軍笑道:“趙姐,以前沒見過吧?”
趙可慧拍拍胸口一臉后怕地說:“嗯,可算開了眼了,我以前接觸的村民都很淳樸的。”
解軍一指那些村民說道:“他們也是很淳樸的,但淳樸並不代表懦弱,被壓迫的狠了,他們是會起來反抗的,我們新中國不正式靠這些淳樸的人建立起來的嗎。”
解軍剛過了點哲人的癮,還想再說什麼,劉副縣長帶着一群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誰開的槍?”
解軍接到:“我們開的,兩邊打起來了,制止不住,只好鳴槍示警。”
劉副縣長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說道:“哎呀,解處長,原來你們也在啊,我還以為發展到持槍鬥毆了。”
解軍說:“劉縣長來的正是時候啊,那我們就先撤了。”
劉副縣長笑道:“我也剛得到消息,就趕緊趕過來了。”
解軍點頭,說道:“那就請劉縣長安撫一下村民的情緒,我們回去研究研究病情。”
其實解軍也就是說說,我們又不是醫生,病情哪需要研究啊。
解軍決定在葦子村過夜,等到晚上,看看村子的陰氣走向,確認一下是不是鬼物作祟。
整整一下午,我們從村子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到東頭,來來回回好幾趟,挨家挨戶地走訪,把整個村子的情況摸得滾瓜爛熟。
回到臨時指揮部,村長給我們安排了房間休息,我嫌屋裏熱,坐不住,就想到外面找個樹蔭納納涼。
村子中間是以前的打麥場,現在閑置了,被人開闢出來,種了一些瓜果蔬菜,麥場四周有一圈高大的桐樹,是個不錯的去處。
到了地方,我看到已經有個人在這裏了,是楊雪楓。他正獨自一人靠着一棵桐樹,光着腳坐在布鞋上,看着前面的一片韭菜發獃。看起來,他好像很孤獨,一身的文青氣質,和我初次見他時的樣子截然不同。
雖然他現在看起來逼格很高,但我不齒他的為人,就想換個地方,沒想到他卻主動跟我打起了招呼。
無奈之下,我只好走了過去,在他旁邊的桐樹旁停了下來,我本想學着他的樣子,也坐到鞋上,以前我也經常這麼干,可惜不是以前了,現在穿着一雙耐克運動鞋,這要坐上去,恐怕會硌屁~股,索性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反正也不是多講究的人。
“感覺怎麼樣?”他問。
我不解:“什麼怎麼樣?”
他說:“來農村的感覺啊。”
感情把我當城裏人了,我瞅瞅自己的穿着打扮,牛仔褲、運動鞋、白t恤,都是趙姐給挑的。雖然的確很時尚,但氣質這個東西很奇怪,我自己對着鏡子看到的還是個土鱉。
我輕笑道:“我也是農村的。”
他重新打量了我一下,說:“不像啊。”
“你也不像啊。”
他苦笑着搖搖頭,感慨道:“生於斯長於斯,不像就是罪。”
這話說得,咋這麼酸呢,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贊道:“不愧是大學生啊,就是有水平。”
他有點落寞,好像對自己大學生的身份沒有一點優越感:“什麼大學生啊,村裡人都說我讀書讀傻了。我倒希望我也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至少回來還有個說話的人,現在和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在一起,根本就沒什麼話題可聊,他們感興趣的我沒興趣,我說的話他們也興趣寥寥。”
看把你得瑟的,上個大學就脫離群眾了,我隨聲說道:“那總有志同道合聊得來的朋友唄,有啥可鬱悶的。”
他好像終於逮到一個可以傾聽的人,自顧自地說:“城市融入不進去,農村又回不來,可悲的人生啊。”
我心想,他這應該就叫無病呻~吟了吧?但是談話還得繼續,我問:“你還沒畢業吧,怎麼就知道自己融入不進城市。”
“我這兩年,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平時兼職和暑假打工賺的,我已經深深地感受過來自城市的惡意。”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雖然這人人品不怎麼樣,但還是有些閃光點的,他要不說最後一句,我可能已經開始肅然起敬了。
“那就回農……”我本來想說,城市待不住,那就回農村,話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現在這社會,農村哪有出路啊?
“農民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一年的收入,沒有城裏一個月多,現在這麼多人外出打工,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總歸還是要回來的。現在村裡要建高爾夫球場,就是一個改變面貌的契機。”
他這觀點倒也新鮮,我雖然對楊尾巴他們把地看得那麼重不是很認同,但要說這是什麼契機就有點搞不懂了,我也就覺得打工比種地強,僅此而已。
於是我問:“什麼契機?”
“像高爾夫球場這樣的休閑娛樂項目,必然會帶動周邊產業的發展,到時候在旁邊哪怕隨便賣點什麼,也肯定比地里刨出來的多得多,這是一件好事。”
我一想也是,要是我們村也弄一個球場,我就回去開個商店,坐家裏總比在外面奔波要強得多,可惜了,我們村可沒葦子村這麼好的條件。
“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跟大夥說說啊。”
他搖頭:“得了吧,他們一定會說我書讀得更傻了,指不定又被編排成什麼樣呢,前年的時候,我就已經領教過了,再來一次,我爹得氣死。”
人言可畏,這我也懂,我對他的印象改觀不少,說不定村民說他的那些話,有些水分啊。
我笑着問:“呵呵,你前年說了什麼?”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沒什麼,也就是觀念上的衝突,這不,你也見了,一回來就被提溜着給人道歉去了,即使我仍然覺得我沒錯,形勢逼人強啊。”
我見他不想細說,也就不再強求,就找其他話題聊了起來,漸漸地,我更加確信他並不像小翠說的那樣不堪,實際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有些話很是發人深省,我與他相談甚歡,直到趙姐來叫我回去吃飯才道別。
“你怎麼和那種人聊得這麼開心?”趙姐問。
我笑道:“趙姐,你這可着相了啊,評價一個人,不能光聽別人說,你得自己用眼看。”
趙姐笑着拍了拍我的頭說:“喲,可以啊小冉,教訓起姐姐來了,那你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孤獨的人。”
子時,明月當空,我們站在指揮部的樓頂,全村盡收眼底。
“用心感受,陰氣的強弱,對你來說,根本不是難事。”解軍站在我身後鼓勵道。
我閉着眼,凝神靜氣,慢慢的,感覺有陣陣微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睜開眼,卻發現根本就沒有風,還是那麼的悶熱。
我指的一個方向說道:“那裏應該陰氣最重。”
解軍笑道:“不錯不錯,的確是那裏。下去吧,問問他們那裏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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