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來京城沒幾天就遇上了刺客謀逆,為這事奔波忙碌了許久,真正的京城風光還沒有餘暇去領略過。
不過周小王爺這一場忙活賺得盆滿缽滿庫府充實腰包滾圓,他本人便也滿意得很。至於京城風光總在那裏跑不了,看不看的又不能當飯吃。其實他對京城並無多少好感,人人都拿腔拿調不知所云,尤其是出了刺客之事後,更覺得這京城就是個泥沼火坑成潭虎穴,叫人頭疼厭煩得很。
不過他如今也不是當年稍不順心就打滾撓牆的大寶,明白兄長畢竟做上了皇帝的位子,許多事情就已經身不由已,總不可能一個不順心就撇挑子撒手不管。因此他心裏雖想着哥哥大不了可以不做這個皇帝,一起回寒州去,即使是不比京城繁庶,卻有着不受拘束的自由快活。但他也知道這念頭只是白日做夢,倒也不曾去纏着皇上遊說鬧着回寒州去。
如今反賊捉得乾乾淨淨神清氣爽,他手裏又有餘錢,竟是他過的幾個新年裏難得最為財大氣粗的,周繼戎於是也就歡歡喜喜地計劃着買這買哪,一心一意地準備着過年了。
這一天他正指揮着人往迴廊上掛燈籠,突然前院來報有個自稱姓段的小姐求見。
他這宅子是前朝某個王爺的宅子,後來又經過擴建,實在寬大得很,僕從一時有些不夠用,這看門的要事暫時還由他身旁的侍衛擔任着。
這人顯然不怎麼勝任這個活計,來得個把客人便大驚小怪的,拿一臉古怪的神色對着周繼戎道:“小王爺,那姓段的小姐是個美人,看上去倒也配得上王爺……你看,她是不是……”
“是個屁!”周繼戎順口就先罵了一句,再低頭冥思苦一番,實在搜不出那個旮旯里對這個姓段的小姐有印象。一邊忍不住卻是暗自惴惴,心道難道是這姓段的小娘們兒與眾不同,竟是慧眼識珠看上老子啦?他已經這般凶名赫赫了,難道竟因着自己玉樹臨風龍章風姿的外表太過迷人,京城這般偌大,終究還是有無知少女情不自禁地春心萌動?
接連吃閉門的滋味雖然讓人心裏不舒坦,但突然莫名地開出一朵爛桃花也令周繼戎又驚又恐。那看門的侍衛顯然也是存着些別樣想法,被周繼戎訓了一句也不當回事,繼續暖暖昧昧的扭動着五官看着他。
周繼戎定了定神,朝他道:“你讓她先等着。”心想還是先弄清這段小姐的底細,他還犯不着有個女人上門便平白地自作多情。
這日李皖和不在,吳統領算是皇上指派給他的一隊禁軍的頭子,這今日就住在府上。皇上放這人在他身邊是為著周繼戎對京城情形不甚了解,關鍵時候可以稍加提點,吳思則果然對京中人脈瞭若指掌,聽得周繼戎轉述一遍,當即就向周繼戎道:“姓段的小姐,想必是段太后的侄女兒,段雲嘉小姐,她在京城也很有名氣,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從太后那裏論起來,還與小王爺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
周繼戎使勁想了想,自己第一次進宮時意思意思地去拜見了兩位太后,其中似乎就有姓段的。只是他自小沒娘照顧,對婦人也親近不起來,這太后與他兄長都還只是名義上的母子,與他更隔着九拐十八彎的距離,他轉頭就把這人忘在了一邊。
此時他一聽吳思則細數這些關係便覺得頭疼麻煩,直接問道:“你說她來找老子幹什麼,總不會是上門來彈琵琶給老子聽的吧?”
吳思則習慣之後便不把他說的每句話都當回事,有些聽過就罷了,只是道:“王爺把她叫起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段家從前是京中望族,如今雖然沒落得只剩兄妹兩人,聲望總還在,又是段太后的娘家人,皇上平時對他們也還客氣。她兄長也是個人物,在士林中頗有聲望,皇上還準備用他,小王爺對他妹妹也不要失禮便是”
想了想又補允道:“她自小與劉家二公子定了親,就是被判了流放,咱們大前天去抄的那個劉家,段小姐大約是存了僥倖想來向你求情,誰知道呢。王爺若是怕麻煩,不見也沒什麼。”
周繼戎聽得她定了親,並非是為自個春心萌動的無知少女,虛榮心有點小小的失落,聽到後來奇怪道:“她不是太后的侄女么,要為她的小情人求情不去找她姑母,來找老子幹什麼?老子和她又不認識。”
吳思則猜測這小姑娘只怕已經求過段太后了。段太后好歹是個有眼界的人,劉家失勢已成定局,平時里再怎麼疼愛段小姐,這時候也絕不會強出頭去為她的小情人求情。她兄長段寧澤更是個聰慧明白人,早在風聲不對時便作主為妹妹退了親事,與劉家劃清了界限,畢竟沒了劉二公子畢竟還能有張二公子李二公子。只是這小姑娘一片痴心捨不得青梅竹馬,只怕是背着她哥哥跑出來的,想到來求周小王爺,大約也是抱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思。
但他知曉周繼戎一向最煩這些不幹不脆嘰嘰歪歪的破事,也不和他多說,心裏則琢磨着回頭就讓人去給段寧澤通風報信,讓他來把自家妹子領回去看好,招惹誰不好,偏要招惹別人躲都來不及的這位小王爺?
話雖如此,人家找到門上來了總不好連面也不見。再者周繼戎這幾天也頗有點閑極無聊,心想聽聽這小姑娘想幹什麼也好,發了話讓守門的侍衛把那‘是個屁’的段小姐給放進來。
段小姐當然不是來彈琵琶給某人聽的,她是個十五六歲正當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模樣確實是很漂亮,周繼戎沒見過她平時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精心地打扮過,只是再精緻的妝容也沒能掩飾住兩隻微紅的顯然是哭過很長時間的眼睛,抖抖索索悲悲切地低着頭跟在侍衛後頭。
漂亮是漂亮,不過周繼戎每天都看着自己的臉,對別人的長相一向就再沒有多少想法,住她臉上掃了兩眼就不再關注。目光住下留意到她兩手空空顯是沒有準備禮物,頓時小心眼的毛病就有點發作,心道上門求人有你這樣的么,大過年的登門連塊臘肉也不給老子帶——雖然帶了老子也不一定就會給你辦事,但這不能改變這姓段的姑娘果然是不通曉人情世故的無知少女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