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面蝶

第三章 人面蝶

那晚的山雞湯非常可口,可是姥爺直到很晚才回到家來。到家后,他也不說話,只是沉默地抽着煙,時不時看向我,若有所思。

次日,姥爺卻在家裏召集了一大幫族人,他們拿着凳子在家的客廳里一排排地坐好。我發現,昨日見到的那個族叔也在其中。他臉色很不好,我看向他的時候,正遇上他的目光,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總感覺他常常看向我,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待眾人到齊,姥爺清清嗓子,開口說話了。

“昨天下午,羅羅在山林子裏被害了。”

底下一陣騷動,人們竊竊私語。羅羅正是昨日來找姥爺的那位族叔的弟弟。但也許是因為這件事情之前已經在部分族人中傳開了,大伙兒並沒有露出過分驚詫的神色。只有我覺得有些意外。

當人們的議論聲小了下來,姥爺繼續說道:“昨天我和幾個族人連夜檢查了他的遺體,發現……讓他送了命的,是這些東西。”

說著,他從身後拿出來一隻類似瓦罐的物事,遞到面前坐着的族人們面前。

第一個拿到的族人只往裏看了一眼,面部就扭曲起來。他臉憋得通紅,一副極其噁心的樣子,接着將瓦罐傳給了他旁邊的人。

我很是好奇,這瓦罐里裝的是啥玩意兒?每個看過它的人的臉上都出現了這樣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妙。

好容易傳到我的面前,我迫不及待地往裏面看去。

這一眼差點沒讓我把瓦罐扔到天上去。在一干族人面前,我強裝着鎮定,拚命提醒自己不要顯得太激動。

瓦罐里是一張人臉。

我在好奇地探頭瞪大眼睛往裏面看的時候,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這種混雜着噁心的驚恐讓我分外不適,尤其是那人臉皮上通紅的眼珠子直直地瞪着我的時候,我差一點就鬆手摔了瓦罐。

把瓦罐塞給我身邊的那人之後,我趕忙轉過臉去,不讓別人看到我的乾嘔。

這可真是倒胃!

我在心裏倒也佩服其他的族人們。他們不愧是長期在山裏跑,見多識廣,或者說是處變不驚,見了一張臭氣熏天的人皮居然也沒有太大反應,整個客廳里貌似只有我一個人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你還好吧?”

突然有人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把本來就處於緊張狀態的我嚇得當即一顫。

“你還真是個膽小鬼,不就拍你一下嗎。”顧蘇走過來坐在我的身後,嘿嘿地陰笑道,“怎麼啦?”

我緊緊地閉着嘴巴,生怕一開口就會難以控制地吐出來,指了指逐漸傳到她眼前的瓦罐。

哪知這丫頭的膽子還真大,她接過瓦罐后往裏看了一眼,然後淡定地將其傳給了下一個人。

“你就不說說觀后感嗎?”我瓮聲瓮氣地說道,“話說你難道是沒有看清楚裏面的東西嗎?怎麼還沒吐……”

“就你吐!”顧蘇翻了個白眼,“你傻呀,那可不是人臉!”

“啊?”我吃驚道,“不是?難道是標本?”

“少見多怪。”顧蘇道,“那是一隻死了的人面蝶。”

“蝴蝶?”我驚訝得合不攏嘴,“有那麼大的蝴蝶?而且……那人臉一樣的圖案也太瘮人了吧!”

顧蘇湊近我,壓低了聲音道:“確實是個邪門玩意兒。我聽我媽說過,人面蝶有劇毒,而且是以吃腐肉為生,不知道這一次它為什麼會攻擊活人。”

“這可奇了。”我注視着那瓦罐被送回姥爺手中。這樣奇怪的東西要是大晚上的飛到窗戶上待着,你如果碰巧掃了一眼,還不以為是張人臉貼在窗戶上,得當場嚇暈過去。

這時,姥爺發話了:“大伙兒也看到了,這多少年沒出現過的邪乎東西跑出來,傷了我們的家人。而且據當時一同出去的人說,這樣的人面蝶還不止一兩隻,體型也遠不止這麼大。”

說著,姥爺將坐在前排的一個年輕人拉到大伙兒前面。

那年輕人一米八幾的個子,留着寸頭。他站在人們面前,簡練地說道:“我們幾個一道出去打獵的時候,到了黃鼬坡附近,羅羅忽然說他背上很癢,也有些疼。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我們就看見,在他的背上,嵌着一隻巨大的、人臉一樣的蝴蝶。那人面蝶已經完全陷到了他的身體裏面,在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把它拔出來打死之前,羅羅就……”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當發現羅羅不行了的時候,我又看見,在林子的深處,有好多張跟這一樣的‘人臉’。”他接著說道,“可是,真正讓我們害怕的……我們抬着羅羅繞過了山坡之後,看到了一張鋪滿了整個山坡的巨型人臉……”

這話說的我立刻就倒吸一口冷氣。

“蓋滿山坡的人臉?”一個族人追問道,“也是人面蝶嗎?”

年輕人搖頭:“我並沒有看清楚。在那樣的東西出現之後,我們幾個都非常慌張,趁那人臉沒有被驚動,抬着羅羅跑了回來。”

他的話一說完,底下立刻就有族人說道:“這太可怕了,這人面蝶攻擊人不說,要是那張年輕人所說的巨型人臉也是人面蝶的話,可就太恐怖了!對付那麼大個頭的東西,估計得搬出土炮來對準它轟才能奏效。”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姥爺示意年輕人坐回到位置上,“我們必須弄清楚這件事情的真相,不能讓羅羅白白死去。這樣做也是為了防止更多的人被人面蝶傷害。明天,我就要帶上家裏有經驗的獵手到黃鼬坡。”

這麼一說,立刻就有一些族人毛遂自薦要同姥爺一起去。姥爺擺擺手:“大家不用擔心,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了。我的人選已經確定,大家就等我的消息吧。”

又磨了一會兒,族人們終於從家中散去。看到姥爺身邊終於沒人了,我一下子跳到他身旁,道:“姥爺,我……”

姥爺抬起頭,對我道:“你先收拾着,我們明天出發。”

“出發?”我對他突如其來的決定很是吃驚,“您難道要帶我去嗎?”

他拍拍我的腦袋,“怎麼了,小子,怕了?”

“不怕不怕。”我趕緊說道,“我馬上就去收拾!只不過……”

“到時候會有老獵人來帶你的。”姥爺看出了我的顧慮,安慰我道,“你跟來就好了。”

一想到我要跟着姥爺到山林子裏去找怪獸,我就忍不住激動起來。由於十多年前那件怪事的影響,家裏人一直對我進山這件事持反對態度,這一次去找人面蝶,姥爺居然破天荒地要帶我去?

能去就好啦。我也不管太多,當天就收拾好了行裝。

次日早晨在車旁邊集合時,我看到了兩張比較陌生的面孔。他們都是顧家的親戚,其中一位年長的四十多歲,是族中一位較有名望的老獵人,據說是靠賣皮草和野味等山貨發了家,而那個年輕的二十齣頭,與我同輩,正是昨天在眾人面前發言的那一位。兩人都有着典型的東北人的體格,身形高大健壯,目測都有一米八以上。見我過去,他倆都上前來,幫着我把行李裝上車。

我跟他們打了招呼,順便寒暄了幾句,得知那位長輩是我姥爺的老熟人,看上去很靠譜的顧伯;而那位同輩則是顧伯的侄子,名叫顧安,大我三歲。不過在閑聊中我覺着他在山林子裏轉悠的時間比我多得多,而且不同於我這種“業餘人員”,現在的他應該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獵人了,這在我們這一輩里算是很稀有的了。

正搭着話呢,就見姥爺和顧蘇一塊兒來了。和我們一樣,為了在山裏方便,他倆都穿着一身迷彩,而顧蘇的那套舊迷彩顯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找別人借的,所以看起來大了許多。

我們一行五人上了吉普車時,我才想起來去問顧蘇:“我們去山裏找人面蝶,你怎麼來了?不怕人面蝶王把你吃掉嗎?”

她瞪了我一眼,“我怎麼就不能來?你連混混都打不過,昨天還嚇得要命。這回指不定還要我救你呢。”

結果坐在車前座的顧安好像聽見了,他微微側過頭,似乎有點好奇,想問我們是怎麼回事。我想着不能在初次認識的人面前把以前被混混暴打的事兒給抖摟出去了,連忙岔開話題對顧蘇說道:“你學醫的,是想順道去研究山裏的中草藥嗎?”

她點點頭說:“是的,你姥爺特許我跟着去,我正想在開學前多學點東西,開開眼界呢。長了這麼大還沒去過一次真正的深山老林,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鄂倫春獵人的後代呢。”

她的話說得我心裏一動,是啊,我學了這麼久的射箭,自以為對鄂倫春族傳的狩獵技術與文化有幾分了解,到快19歲了,都沒有打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獵。沒有見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山。尤其是望着車子前排兩位職業獵人的背影,我才頭一回真切地感受到,不同於以往以練習射箭或下套為名的小打小鬧,這一次,我真的是要進山了。

而且,我們的目標是——人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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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族秘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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