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littlesister
記憶，最為折磨人。
劇組接連趕拍完古狄鳴最後的幾場戲，太陽也已經過下山，又是一天了。
休息的檔口，導演邊抽煙，邊跟翻看劇本的視帝聊天：“傳言也不全是真的。狄鳴，我看你們公司的這傢伙還行。”
“公司不會做虧本投資。”古狄鳴淡笑着先是恭維星時，不會過分，讓人聽了舒服又認同，他略微一想才繼續：“其他的……我也並不太清楚，就這一次跟申虛的對手戲來說，他的表現完美。”
“演技出眾。”坐鎮剪輯師身後的副導招了招手，古狄鳴和導演都看向他指出的屏幕里，一夫當關的將軍，“通過眼神和氣勢，呈現在我們眼前的一個堅毅的將軍。他固執，他無比通透，他知曉現狀，也明白無力挽救，卻不願放棄。當跳下去的那刻，他的神情無疑是痛苦的，一下子卻又釋然了，說不得高興，卻是安心的，為身後將得到挽救的**國家。”
“無疑他已經是那個將軍了。”沒有人比古狄鳴更近距離的感受過申虛飾演的將軍氣場，像是難以撼動的山嶽。
副導倒是問起了申虛的事：“說起來，星時有這種演技卻跑來當炮灰還是第一次見。申虛，腎虛……我還真沒聽見過這麼個特色的名字。”
“星時花瓶帝總該聽過吧。”導演對上古狄鳴投射過來帶着警告意味的注視，聳聳肩，不作聲地繼續抽煙。
“……是這個傢伙？這綽號的水分不能更高了，還是說他得罪人了？”副導演對圈子裏的破事兒清楚的很，想讓一個人永遠出不了頭，方法多着呢，他反覆觀看青年將軍跳崖的這部分，“看，他用這幾分鐘的鏡頭就刻畫出了將軍的故事，將軍的信念了。”
編劇適時插了句：“這守城將軍，我都沒想那麼多，演員卻自主塑造了將軍，我很喜歡這樣的將軍。”
“老師，你下個劇本是哪個劇組接呀？”見編劇小姐說話，副導演笑得無比討好地岔開話題。
“最新電影劇本已經確定跟老魏合作了，至於電視劇……”編劇小姐勾勾唇，看到副導演着急又要裝無意的樣子，有點小得意地道：“還沒決定。”
“那就是說，我們還有機會跟胡桃姐合作了。”導演深諳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很可能哦~~”編劇胡桃挑眉，她本人倒很喜歡跟這兩個導演合作。
華國的娛樂圈是世界上最繁榮的，而能在華國的全球時尚發源地“金球電影中心”發展的明星，那都是世界各國的巨星。
同樣能在這裏佔一席之地的編劇，在網上文壇乃是炙手可熱的神級作家，他們是享譽世界，一呼百應的存在，最靠前的幾位，甚至能在世界富豪榜上排的上號，足見文壇在華國乃至世界的發展有多麼的蓬勃。
在原創精神受到高度重視，精神文明是國家倡導的發展方向，在盜版作為刑事犯罪，最高能判三十年有期徒刑的華國現代社會，有才華的文人與紅星能站在同一高度，一個神級作家甚至能呼籲粉絲，增加電影一半或以上的票房。
這就是為什麼導演和副導演都對編劇小姐小心翼翼的原因之一。
還有更為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文人有個圈子，他們不相輕、不自視甚高，他們互愛互利、撒潑賣萌。假如一個大神跟哪個導演交惡，那麼這個導演將會被全部大神封殺，日後只能接想出位的二三流作者寫的劇本，又或者自己想，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鬼才許納，不僅文學功底是大神級別，連場景都能先自行3d建模出來，所以只能小心應對了。
幸而大神都不是恃才傲物的人，相反除了個性獨特，都彬彬有禮，只要順順毛，就很好處了。
看了眼腕錶，古狄鳴沒有再加入導演和編劇們的話題，告罪一聲就先行離開了。
他的戲份已經告一段落，沒有需要改劇情或補鏡頭，他可以先行離開劇組。古狄鳴要回城裏，因為他的發小調回首都任職，他約好了給性格越發讓人猜不透的小夥伴接風。
由於是同一家公司的關係，古狄鳴招呼經理人也將不吃不喝地在片場……睡了一天的申虛運回去。
事實上，申虛的經理人胖子張明雖然為人很勢利，但責任心很足，他其實也拜託了古狄鳴的經理人阿莫幫忙，就因為眾所周知古狄鳴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倒是阿莫沒想過這幫忙還包括將一個睡得跟死人似的傢伙搬上車……
阿莫阻止古狄鳴幫忙，免得被狗仔隊拍到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就阿莫一個身高一米六五的坨起一個一米八一的小伙，這情景着實過於抽風，圍觀人群見此都一臉要笑不笑，阿莫見了憋紅了一張臉，難受着完成搬運任務。
很快，車子平穩地開在路上，由於天色漸黑，能見度在缺少路燈的郊外較差，古狄鳴並沒有開得太快，只不過突然情況也是有的，比如這陣子，車子的前進路上出現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一時閃避不及，哪怕避震很好的車子也向上拋了一下。
阿莫和古狄鳴倒沒什麼，只是他們都聽聞後方那聲不算小的撞擊聲。
古狄鳴很快就靠邊停了車，與阿莫一起轉過去觀察申虛，有着西方面孔的大男孩整個人都從椅子上摔下去了，可能因為剎車的關係，他人不是趴着反而是仰躺在那，腦門上那塊新鮮的深色淤青清晰可見，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位同志就算腦袋可能撞出個三長兩短，也完全一開始的失去意識表情，這到底是多能睡呢！
兩人如果是卡通人物，此時必然已經滿腦袋掛滿的黑色線條了：……
被古狄鳴要求到後面照顧“病人”的阿莫終於抽搐着嘴角相信，三流演員先生真不是他臆想的玩兒他，讓他出糗併當苦力。
“這傢伙絕對是豬八戒轉生！”
“呵~也有睡神附體的可能。”
“我還衰神附體呢……”
經過幾乎兩小時的車程，有着與建築格格不入的時尚美感，卻將窗戶都密封的麵包車駛入了舊社區，後排的適時打開了車窗，正是跟申虛一起坐的阿莫，他看向路牌，比照手機信息里張明給的地址。
古狄鳴則是快速停好車，也不催人，只是看了眼腕錶。
阿莫確認無誤后，想到申虛這生死不明的狀態，正準備按照信息的附帶號碼，給申虛的妹妹打電話。不料，那睡死了的人倒是突然醒了，一咕嚕坐起來，他先是揉揉撞到的腦袋，半睜開的無神眼睛像是很迷茫，不過也就一會兒就清明起來。
大男孩很快就坐正了，很陽光地笑說：“早上好，非常感謝你們送我回家。”
阿莫在聽到“早安”后看了看已經徹底黑了的天抽搐嘴角：“我的六感都告訴我，這是晚上。”
“嗯，時間是晚上沒錯，可是我……習慣起床喊‘早晨’。”留意到古狄鳴看了腕錶和車上的電子錶，申虛很快就開門下車了，隨後他筆直認真地向兩人鞠躬以表謝意，“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繼續礙着前輩們手工了，再次謝謝你們。回程路上，請小心開車，再見。”
一路以來都帶着點憋悶小情緒的阿莫，本來受了申虛一禮氣是消了，只不過對方這像是車裏有什麼東西似的突然下車，還像趕人一樣催促他們“離開”的行為，又讓他頗為不喜，正要說青年幾句，這時候，一直不說話的古狄鳴突然就說：“不用謝，那再見了。”
“好的，路上請小心。”申虛微笑着高舉起手揮了揮，像每個剛出社會的青年一樣還帶着沒有被社會磨平的朝氣。
車子發動，很快就駛出了人丁稀少的舊社區，申虛待到兩人出了他的視線，這才轉身，往久違的家的方向走去。
車子上的阿莫跟古狄鳴相處多年，深知他不喜那些不懂得尊重前輩的人，卻不知他這次怎麼就寬恕申虛了。
“這個申虛，他很細心，只是……他怕也不簡單。”視帝解惑般開口。
“哎？”這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的阿莫。
“他留意到我看時間，知道我趕時間；剛剛的揮手……我記得他是出道了兩年多的三線演員……”於情於理都不應該那麼朝氣蓬勃，因為無論他是真花瓶逐漸沒有演出機會，還是被打壓的並不能出頭的偽花瓶，都不應該這麼開朗。
“就算是我們趕時間，也不該他個三線演員來指手畫腳，真是不懂得……”
古狄鳴很無奈，他有個在某些方面總是缺根筋的經理人，不過正因為這樣，才每天都有新的看問題角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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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虛當然沒心思留意他被大明星關注的這件事，當然也不會知道他被別人判定為有城府但社會經驗不足的人。
其實吧，他充其量只是想起待會兒要跟幾千年沒見的……妹妹見面呢，得試着去找一下19歲的自己是怎麼樣的一個感覺。
申虛以為自己會忘記進門的方式，但是當他熟練地從門前的地毯下摸到鑰匙，熟練地開門進門，他才發現，原來有些東西不是時間能沖洗掉的，哪怕幾千年過去了，它們像是刻印在他的靈魂里，永不褪色。
進門就看見了妹妹如記憶里很多個日夜裏一樣，趴在電腦桌前睡著了，桌子前零散地放着一張張寫了不少字的大綱，申虛靜靜地睜着眼看這幅寧靜的畫面。
申虛的妹妹比他小一歲，是申家的養女，也是申家最受寵的小公主。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女孩，在申虛的雙親出事後，用琉璃珠般美麗的眼睛看着申虛，說，哥哥我會照顧你的，那時候申虛十三歲，申芷十二歲。
申虛還接受不了失去一切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妹妹申芷就已經像她許諾的一樣，學習一切家務，打點好申虛的一切，跟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遠房親戚爭，死死保留下父母的遺產，像個小管家婆一樣將不多不少的遺產分配好，還立志當文壇大神，早早就輟了學寫文。
為了省錢，申芷還偷偷地停過一陣子的葯，先天性1型糖料病，停葯那就是在玩命，要不是申虛發現得早，指不定他就要失去妹妹了。
申虛就是這麼個被妹妹照顧着長大的沒用哥哥，十六歲到十九歲間還任性地進了不適合他的娛樂圈，衣食住行都讓家裏的負擔更重了，包括申芷的病。
後來讓申虛成長起來的不是那次輪|暴，而是申芷有次入院，醫生鄭重地告訴申虛，假如再不小心一點，申芷再這樣不注意調養身體，他會永遠失去申芷這個唯一的親人……
睡夢中的申芷小小地打了個噴嚏，然後她聳聳鼻子，又睡過去了。
回過神來的申虛抱起了申芷，將她抱回房間的床上，幫她蓋好被子只露出頭和一隻手。申虛從身邊床頭櫃裏取出了注射器和胰島素，換算好劑量，他小心地用酒精消毒申芷的手臂，然後幫妹妹注射胰島素。
用注射器無疑比胰島素筆要痛，但就算這樣，睡夢中的申芷也不會表現出任何不適，申虛知道，妹妹那是痛的次數多了，就變成了不痛。
就像被那個男人一次次玩弄感情，一次次原諒了他又再一次次被他拋棄傷害，她不是不痛，而是痛得麻木，痛得只能用其他的痛苦來抵觸心痛，她不注射胰島素，她放棄治療，她傷害自己，最後帶着各種遺憾離開人世。
[“哥，對不起……”
“哥，我真的好想成為大神，但是沒有繼續努力的機會了……”
“哥，替我完成願望好嗎？”
“哥，其實我後悔傷害自己了，我啊，一點都不想…英年早逝……好蠢呢……”]
撫順了妹妹的長發，申虛親了親她的額頭，他鄭重地許諾：
“阿芷，哥會讓你好起來，哥會幫你實現願望，這一次哥會讓那個男人……後悔生在這個世界上，哥發誓。”
申虛給申芷掖好被子，這才離開她的房間。
到了客廳，申虛翻了翻那些大綱，發現妹妹寫的是個古代背景的女主後宮浮沉文，因為是架空，所以欠缺讓文變得有質感的歷史背景。申虛想了想，開始動筆在背景上這一張大綱上寫寫畫畫，他腦子裏有無數個朝代的歷史背景可供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