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thelastchance
是金子總會發光,相對的,是垃圾總會發臭。
因為是大型古裝片,所以片場在郊區的影視城內。由於已是入秋,越是遠離商廈林立的市中心,天氣就越是冷,當然,在片場這麼個人口密度高的地方,隨處可見吵嚷的人員來回穿梭進行工作,是很難會感到冷的。
申虛作為與主角千古一帝最後對上的炮灰將軍演員,不會有特意留下以供休息的座位,也不會有幾個人搭理,充其量就是一早換好服裝化好妝喊到就上,導演不滿意還可以隨時換人的存在,連試鏡都免了。
四眼胖子張明說著還有其他藝人的事務要跟,被申虛自然地“打劫了”外套,抽着嘴角就走了,只有申虛一個人半睡不醒地等着,於是他隨意找了個沒什麼人的地方坐下……然後閉目養神而已,明知有事要做,申虛是不會讓自己入睡,否則很可能發生誤傷事件……
偶爾睜開眼就能看到前方認真指揮的君王,君王身邊儘力回護的將領士兵……他們都對演戲充滿了熱情,他們都演出了角色的精粹,出色的人群們。
申虛都快忘記,他曾經踏足過娛樂圈。年輕人總對這個圈子充滿了幻想和熱情,希望自己成為被崇拜的閃耀巨星,希望自己發光發熱震撼四方,卻不懂任何事物都一樣,有多少的光鮮就有多少的陰暗。
實際上這個圈子的水很深,同時,成名其實是一份極重的負擔和壓力。不能行差踏錯,不能出格,不能被抓到把柄,嚴格的公司甚至不允許藝人談戀愛或公開戀情,在外永遠都得戴着一副面具,什麼都得憋在心裏不能說……
這樣的生活絕對說不上好,但也不會壞就是了。
很多人看來,申虛命很好,因為是個混血兒,不過拍了一支雪糕廣告,十六歲就被煌曜集團旗下的星時藝能公司簽了,待遇高,機會多,訓練和宣傳都夠。
然而星時給申虛再好的機會也沒用,從前的申虛真的不具備演戲這樣的天賦,哪怕努力學習了幾年,出道的兩年裏也有過無數次的機會,甚至還當過大製作電影裏的重要配角……然而他都做不出一點成績,甚至還不能在觀眾面前混個熟臉。
這對一個演員來說是致命的,哪怕你有一張辨識度高的俊顏,演技不過關,一切都是空話,演技是演員安身立本的東西。
事實上,申虛的對娛樂圈的記憶可沒有現在的這一段,對了,深夜發生那事本該讓他失去這最後機會,此後他就該轉行了,現在他卻多出了一個沒有嘗試過的轉折……
“那什麼……申什麼,哎,反正敵國守城將軍快過來,該你了。”
“好。”
凌晨天蒙蒙亮的時分,申虛被傳喚了,這大概就像胖子張明說的,最後一次機會。
反正都來了,也應下了,那就再試一次,在這個曾讓他首次嘗到力所不能及的挫折的地方,看他這次能不能爬起來。
******
“攻下踏撻國都城,我國再無後顧之憂,邊城百姓亦能過上安穩日子。”
“吾王,請下令,賦予末將等攻城使命!”
“吾王請下令!”
“將軍們稍安勿躁,朕欲與敵國將軍對話。”
主演們快速入了戲,他們慷慨激昂地進諫,希望飾演國君的主角古狄鳴可以給他們攻陷敵軍城池的機會。
古狄鳴這場最大的戲份是勸降,勸敵軍將軍可以不戰而降,然而哪怕聽聞了古狄鳴所有條件的守城士兵和百姓都渴望以這種和平的方式結束戰爭,拋棄他們早就頹敗的國家,那位守城將軍卻不降,並最終因不忍被褥自刎於兩軍之間。
雖然不過是一幕幾分鐘的鏡頭,導演卻顯得比往常更重視,不光這一場着重展現主角的智謀和心懷蒼生,重要的是他或許能藉機換下星時的花瓶三流演員。
導演從一開始就很厭煩星時對這個花瓶的極限推銷,所以他故意為難對方。
他倒很好奇,這個不受所有人待見的申虛,在只有“角色:踏撻國禁衛將軍;要求:演出墨守成規的大將風範;台詞:看現場配合主角;結局:自盡”這些條件,要怎麼演。
“祈將軍,朕欲與你單獨相談,以期百姓和士兵的減少傷亡。”君王抬首,篤定而堅韌地看向城牆上肅穆的將軍,他的氣勢洶湧澎湃,直視人的眼眸充滿穿透性,他堅信自己會贏,堅信能減少生命的消逝。
“……”站立在城牆上的明明是個瘦弱的青年將軍,然而他站在了那裏,就彷彿是橫在寰宇間的恆古星河,安寧堅定而又被賦予了一種歷史的沉重質感。將軍皺起眉,揚了揚下顎,刻板地回道:“你為敵人,我乃守將,註定你死我活,無甚可談。”
“不,朕與將軍可談的,甚多。朕欲請將軍投降,朕保證不會傷城裏王室外任何人,不會動你們任何財產。”君王的雙手背到了身後,他認真而沒有功利地凝視將軍,“此戰華夏國必勝,想必將軍心理也清楚,踏撻國氣數已盡。假如將軍堅持戰,你我雙方必然損耗嚴重,無論是生命還是武器資源,可見此舉無疑是勞民傷財,造成多個家的妻離子散;戰後,京城還必受戰爭影響,百年內難以恢復昔日繁榮,這是何苦。將軍也該明白,你國王室**,致使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中,再不推翻,百姓們只會更苦。將軍請聽聽百姓和士兵的願望……”
“……恕難從命。”眼角的餘光掃了掃身側的士兵,將軍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眉皺得更深了。
良久,一個士兵手中的長矛掉在了地上,就像多米諾骨牌反應一樣,城牆上的士兵一個個扔下了長槍,他們已經好多天沒合眼了,他們已經很久沒看見過父母兒女妻子了……他們還不想死,不想再見不到自己的家人。
士兵們顯然知道,跟他們國家濫殺無辜的王不同,華夏國的君主是仁慈的,他說的話必然會做到。
很快,城門就對敵軍毫無防備地開啟,事實上,君王是個守諾言的人,他並無傷害任何人。相反,君王一步步地走到城內,一步步地走上城牆,正對仍舊肅穆站立的外族將軍。
“祈將軍,你,可願歸降?”
年輕的將軍終於動了,在華夏國將領們皆拔刀的戒備下,他站到了城牆的最外延,凝望他熟悉到刻印在腦部中的平地,哪怕那裏有着華夏國的千軍萬馬,在他純粹的黑眸中也彷彿只剩下他熟悉的寧靜平原。
很快,他又站到了內城牆邊,細緻地撫摸着牆壁,滑過平滑的地方,滑過被侵蝕的凹陷,視線眷戀地眺望都城,從左到右彷彿想將城池裏的每一磚每一瓦都刻印在腦子裏,因為這是他心心念念的一切。很快,他合上哪怕國破家亡也無比平靜卻因這樣的掃視而憂鬱微紅眼眸,深深地一呼吸,鑲入靈魂般感受故國的氣息。
再睜眼時,他恢復了最開始的肅穆,沉穩地對着男人道:“寧死不願。”
其後,不給敵軍殺他的機會,年輕的將軍縱身往他的國、他的家、他的城池的方向倒下去……
*****
“cut!”導演滿意點頭。
不說導演,大概連古狄鳴也沒想到,三流的花瓶居然會超常發揮,將一個平面化的人物賦予了生命和執着的飽滿。將軍不再老古板地墨守成規,而是個鐘愛他效勞一生的國家的人,他愛他的國家,所以他以身殉國,他同樣也對越發**的國家發出恨鐵不成鋼嘆息,所以他無比悲傷。紙片人物成為了立體,哪怕不是重點,導演也再不能找到更好的代替了。
副導演好脾氣的問道:“編劇老師是什麼時候將自刎改成更吻合的跳城牆的?”
“……我……沒改。”編劇小姐有點愣神地回答。
場務的小弟臉色無比蒼白,弱弱地適時道:“……我、我方才檢查器材的時候發現……威亞設備好好的放着……所以剛剛的跳城樓……”
“!!!”
全體劇組的小夥伴都驚呆了,拍個普通的古裝劇也鬧出人命?!那傢伙是自己跳……不是這麼邪門吧。
聽聞這件事並快速反應過來的傢伙,連帶剛披上外套準備下一場的“君王”古狄鳴,也匆忙地往城牆方向走,雖說城牆實質只有兩層樓高,但摔下去的話,少說也可能半身殘廢,輕視不得。
結果當大夥跑到牆角時,發現的某隻很虛的傢伙昏迷……
申虛:“zzzz,zzzz……”
全體擔憂的小夥伴:“……”
呸呸,尼瑪的昏迷,這隻三流貨色是睡著了!!!
話說這貨到底是怎麼活的,居然毫髮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