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在齊王等人抵達臨安之前,趙成與林潭、黃永濟一道往郡守府登門拜訪了一回,說的什麼無人知曉,只是告辭之時,府君親送至府門外。

劉惠民聽聞此事,已是多日之後,他們三個,竟將他摒除在外了!

劉惠民如何怒火滔天,哪怕未親見,林潭也猜得到。好歹同為鹽商,到此時,不論誰家遭難,都少不了一個兔死狐悲,林潭嘆息:“就這麼撇下他,還不知他那暴烈的性子如何大動肝火呢。”

趙成波瀾不驚地道:“誰說撇下他了?”

林潭微訝。

“府君看似什麼都應了,實則什麼都沒應,很是圓滑。”趙成不緊不慢道。

林潭臉色驟變,仔細回想一下,府君似乎的確沒承諾什麼:“可,她畢竟收下咱們給的三萬兩……”

“口說無憑,可有字據?”

林潭:“……”看起來挺文氣一姑娘,沒那麼無恥吧……

從一小小布商打拚到現今的家財萬貫,林潭心中自也有一番成算,經趙成這一提點很快便回過神來:“黃永濟看似溫文爾雅,實則狠得很,當年他大哥離奇落崖,多少人懷疑是他動的手腳,愣是找不出半點蛛絲馬跡。與他合作,無異與虎謀皮。不論他是否決心與你我同舟共濟,趙兄都需防着他。”

趙成緩緩搖頭:“若只剩你我二人,難敵朝廷。兩州鹽商,不止咱們四家,倘若朝廷打定主意不給咱們一口飯吃,咱們也不必手軟,不妨將事情鬧大,到時候,”趙成冷冷一笑,“事情出在她的治下,薄暮笙想獨善其身,也就是想想而已!”

林潭頓時凜然:“趙兄是說?”

“想辦法將黃永濟拉下水,由不得他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有劉惠民那小子,讓他別在家中窩着,也四下去走動走動,他那衝動性子,煽動人心最好不過!”

到時候,朝廷若不肯罷手,亂的可不就只一個臨安郡了!

林潭精神一振,拱手道:“但憑趙兄吩咐。”

二人又商定了一些細節,他們手上有財有人,想鬧出點事兒來,容易得很,再加上這回朝廷是想砸他們的飯碗,已沒有退路給他們了,只有背水一戰!

危機在前,林潭非但沒懼怕,反倒興緻勃勃。一回府,便看到房中那美艷女子。

眉若遠山,目如點漆,唇似櫻花,肌膚勝雪,身量纖纖,皎然若璧。一身水藍襦裙,看似清婉如芙蓉出水,卻從骨子裏帶出一股醉人的灼灼嫵媚。

林潭一見她,大步走上前,上下端詳了她一番。女子低下頭,站起身來:“林爺……”

“你怎麼回來了?”林潭神色冰冷,淡漠地開口問道。

“閔大人派人送妾身回來的。”女子說著,抬頭看了林潭一眼,隨即又垂首道:“閔大人命妾身帶一句話與林爺。擅自珍重,來日方長。”

擅自珍重,來日方長?說得好聽,不過推托之詞罷了!看來鹽政處諸位大人都開始自亂陣腳了。

可共富貴,不可共患難的一群蠢貨!

林潭嗤笑一聲,看着女子道:“你回來也好。我無兒無女,又未娶妻,府里雖有管事,很多事卻是不便,往後便由宛娘你來管起來吧。”

那名喚宛娘的女子頭也未抬,一截如白玉般瑩潤溫柔的頸項微垂,顯出一個動人心魄的弧度:“名不正,言不順。妾身不敢逾越,只請林爺看在妾身為您辦事多年,容妾身一家脫籍離去,即可。”

如此斷然拒絕,林潭彷彿瞬間就變成了劉惠民,暴怒道:“做了婊、子就別擺出冰清玉潔的樣子!宛娘,你高看自己,也高看我了!”

這言語如刺一般扎進宛娘的心底,她眼眶通紅,死死忍着眼淚,不願在林潭面前垂下:“你還想替我去服侍誰?”

“服侍我!”林潭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到自己身前。

弱不禁風的宛娘一時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憤然掙脫開來,遠遠退開兩步,已是滿面羞憤。

她這受了莫大侮辱的模樣惹得林潭陣陣發笑:“怎麼?寧可被人輾轉相送,做人榻上玩物,也不肯清清白白的跟我?”

宛娘閉上眼,潸然淚下,滿面悲哀:“從你親手將我送到閔大人面前那刻,我就下定決心,寧可做人榻上玩物,也不要清清白白的跟你。”

“你胡說!你別惡人先告狀!”林潭怒喝,“分明是你,是你因我是女子,不肯與我相許,反去閔世傑跟前露面,引得他動心不已,我又何必將你往外送!”

她雙目赤紅,像瘋了一般的走上前,一把拉住宛娘,宛娘好似看不到她的暴跳如雷,撇開頭去,冷冷道:“你別逼我。”

這冷淡的語氣,像一桶冬日的冷水徹頭徹尾的澆下,林潭猛地放開她,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見宛娘巋然不動,她深吸一口氣,自持道:“你暫在府中安心住下。”

說罷,快步離去。

一離開那間有宛娘的房子,她的精明與幹練又回來了。

緊要關頭,鹽政的那批人還得曉以利害,不能讓他們拖了後腿。林潭一面暗忖,一面大步朝外走去。

自古,凡涉鹽事,必有貪污受賄。

齊王一行人到臨安,浙州刺史杜陵率臨安郡守及各屬官出城相迎。

親王出行,一應儀仗鋪設了大半條官道,極目望去,看不到尾。

臨安郡官僚從屬皆在眼前,齊王在一名老宦官的攙扶下,走下象輅,崔雲姬早已下馬,隨之在後。

“下官浙州刺史杜陵率屬下官員,拜見齊王殿下。”眾人具冠袍服,大禮下拜。

齊王早年也是叱吒朝堂的人物,十年田園弄孫的日子下來,讓他一身凜冽之氣皆化作慈眉善目,這會兒,笑着虛扶了杜陵一把,道:“諸位出城相迎,本王不勝感激,快快起身,無需多禮。”

杜陵依言直起身來,暮笙等人也隨着他起身。

官道上塵土飛揚,不是久待之地。杜陵側開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城中去。

一進城門,杜陵便道:“城中已設殿下下榻之處,另有一杯薄酒為殿下洗塵,望殿下不吝一行。”

齊王略一沉思,目光在杜陵身後的暮笙身上微微一頓,便爽快答應:“也好,臨安風情旖旎,本王早已慕名,今便從杜使君之邀,嘗一嘗臨安的美酒。”

見齊王殿下一口應承,杜陵大喜,送這群風塵僕僕的人去了官驛下榻,便喜滋滋地親去查看酒宴。

崔雲姬畢竟與暮笙相識,見她要走,忙出聲挽留:“薄府君留步。”

暮笙本想他們一路奔波已是勞累,橫豎來日方長,不如待他們歇一歇再敘舊情,不想崔雲姬這般等不及。她笑着,拱手一揖:“崔大人,一向可好?”

崔雲姬見到她,也有故人相見的喜悅。她們雖然不曾深交,但在官營一事上,頗為惺惺相惜。當即回禮道:“承府君挂念,某一向都好。”說著,上前一步,走到暮笙跟前,方道:“老殿下要見你,你準備準備,”頓了頓,又道,“莫要逞能,陛下特請了老殿下來壓陣,便是怕庶民無知,將事情鬧大后,傷及你。”

她畢竟是臨安郡守,郡中出了什麼事,第一個要問罪的便是她。崔雲姬是外臣,皇帝和暮笙也沒有將她們的事宣揚的人盡皆知,崔雲姬自然就不知道她們現在的狀況。

她是很知趣的人,從不眼饞註定得不到的東西,與其心存嫉妒,惹人厭煩,不若坦然自若,多個朋友。這會兒便出言提醒,讓暮笙心裏有個數。

這一番好意,暮笙自感懷於心。

在堂中坐了一會兒,一盞茶過後,便見一內侍進來,在堂中掃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定在暮笙身上:“可是臨安郡守薄府君?隨小的去拜見殿下吧。”

暮笙忙起身,跟着他進去了。

齊王已換了一身石青色的燕居便服,髮髻也重新梳過,一絲不苟的束起。見她進來,竟起身迎了迎,不等暮笙下拜,便托起她道:“不必多禮。本王已多年未涉朝事,來到臨安也是兩眼抹黑,多半還是要靠崔大人他們了。”

他說著,很是和善得笑了笑,道:“還有你們這些地方官,總歸熟悉地方事,全力配合朝廷才好。”

暮笙恭敬應諾。

並不因為齊王對她格外和善便有絲毫鬆懈。

齊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而後才說到正題:“陛下來信提過,你這裏有一套曬鹽法,更為高產,更為便利,可取代原來花費人力良多的煮鹽法。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將來鹽價下降,百姓便能余出錢財買糧食,也好吃得飽一些。都賴薄府君了。”

“意外得之,不敢居功。”暮笙回道。

齊王一笑:“既然是你的辦法,那麼,你看何時拿出來合適?”

暮笙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眸深邃睿智:“這就要看朝廷是怎麼一個章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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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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