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埑
?青遙追上去,卻遠遠吊在後面,以她的武功,秦祚是斷然發現不了她的,她就要看看,這人到底有多倔。
秦祚把跟來的王瑾和侍衛趕走後,發泄似的走得一步比一步重,沒走多久腳就跺麻了,停下來回望,四下寂靜,空無一人。那人真不跟來?她將剛剛順手摘下的枝條在手中折了又折,最後往地上一扔,我不玩了。
她往日自個兒在那左右為難,最後發現兩位放在心尖的人似乎都不在意她,這讓她又是羞憤又是惱怒,再加上這些日子雖然錦衣玉食,但內心還是有不安和惶恐,今日所有情緒一股腦的爆發出來了。
也不顧臟,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膝望天,無限哀怨,嘴裏悠悠的唱着:“小白菜呀,地里黃呀……”
青遙在後面望見她這孩子氣的舉動,又好氣又好笑,這人倒是比女子還要小氣了。心知自己要是不去,她怕得在這兒坐一宿。
“陛下,夜深露重,該回去休息了。”她拂了拂耳邊秀髮,走過去輕聲勸道。
秦祚瞥她一眼,見她神情安然,銀色月光灑在她靈動的眼中,深邃撩人。她強忍着搭話的衝動,輕哼一聲扭過頭不去看她。
這人……青遙輕輕搖頭,也跟着坐到地上,倒是把秦祚嚇了一跳,驚道:“你幹什麼?地上涼。”
青遙眼中染上笑意,道:“陛下坐得,我也坐得。”
秦祚一愣,這人還真是捉住自己的把柄了,悶悶的拉着她一起站起來,道:“我不坐就是。”
青遙餘光掃了一眼兩人緊握着的手,臉色暗紅,索性在黑暗中並不明顯,她移開目光,道:“陛下,回去吧。”
秦祚老老實實的往山上走,她知道今天自己是又敗下陣來了。真是奇了怪了,為什麼她輕輕鬆鬆就能讓我聽話?這是什麼妖術,我也想學。
走了幾步,她終於發現了異樣,青遙居然沒拒絕自己牽她。她心情瞬間開朗起來,突然好奇,青遙這般氣質的女子,想必也不是小戶人家培養得出來的,只是為何會進宮來做個宮婢?
“你是自願進宮的嗎?”秦祚奇道。
青遙微低着頭,彷彿在發獃,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回道:“不是。”
秦祚張了張嘴,想問她想不想出宮,可若她回答‘想’,自己也不捨得放人,還是不問了吧。兩人一時沉寂下來,只有山風呼呼的吹着,秦祚這才有空打量四周。對於一個路痴來說,同一條路,白天走和晚上走,那就是兩條路。
道旁的古樹參天,那些枝椏無人修剪,長得張牙舞爪的,在夜晚看着,就像一個個妖魔鬼怪。她心中有些害怕,可見青遙面不改色,就只好強行將那絲恐懼壓了下去。
青遙卻是感覺敏銳,察覺身邊人在輕輕的顫抖,想着她手上還有傷,莫不是扯到了傷口?她側臉問道:“陛下?”
太丟人了,秦祚咽了咽唾液,強繃著臉搖頭道:“無事。”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她,青遙冰雪聰明,稍一動腦,再打量四周幾眼,就瞭然於心了。將笑意藏在心裏,不然旁邊這人又要炸毛。
“陛下,我們快些走吧,我怕黑。”見旁邊的人腿軟,這麼走下去,今晚怕是不用睡了,剛才天不怕地不怕走得飛快的精神不知跑哪兒去了。
秦祚臉一下燒起來,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自己的害怕被她看穿了。捎了捎腦袋,暗暗加快了腳步。
沒走多久,就見不遠處火光盈盈,王瑾帶着一眾侍衛等在那裏,一見到秦祚,忙邁着小碎步跑過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呼天喊地道:“陛下,您終於回來了。小的在這兒等得可心急了,您又不讓小的跟着您,這,這萬一出點意外,小的可不活了啊。”
見了光亮,秦祚這才恢復幾分精神,對王瑾笑道:“讓他們散了吧。”後面有幾十個侍衛舉着火把,聽到秦祚的吩咐之後,齊齊施禮,這才先行退回到自己的崗位去,只留下十幾人還要護送接下來這段路。
王瑾小眼睛一轉,看着自家陛下與青遙緊牽着的手,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陛下要支開我們呢。
青遙感受到王瑾的目光,忙將手掙脫出來,心中暗罵,自己怎麼就走神了呢。秦祚手中忽然一空,只覺心中也空落落的,有些惆悵的看向青遙,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對。
青遙內心深處,不知哪裏,忽地一跳,竟不感與她對視,急急忙忙道:“陛下,我先告辭。”說罷也不等她回應,就匆匆逃走。王瑾在一旁看着,這宮婢他怎從來沒有印象呢?怎能在陛下面前這麼不知禮數呢,可再看陛下一副悵然若失的神情,好像人家有不知禮數的資本。
是不是又要多一位娘娘了?他落後一步,摸着下巴,很嚴肅的思考着。
秦祚眼看着青遙的背影快速消失不見,一時竟不知所措,這人總是這樣,想走就走,想來就來,到底我跟她誰是皇帝?她下了決心,這次,定不讓你就這麼容易跑了。她淡淡的說道:“王瑾,霜華殿有多少宮人?”
王瑾想了想,道:“貴妃娘娘並不喜鋪張,整個霜華殿只有二十幾位宮人。”
秦祚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道:“又有幾位宮婢?”
王瑾道:“只有五位宮婢,另外還有五位嬤嬤。”
“好。”秦祚笑道:“我見長生殿的宮婢也膩了,你抽五位去將霜華殿的人換過來,記住,一個都不能少。”哼哼,我可不是故意要你來長生殿,而是宮內換人呢。
王瑾應了,心想那位宮婢怕就是霜華殿的,也對,貴妃娘娘母家勢大,雖然她不喜鋪張,但那宮裏的宮人都有幾分傲氣,不知禮數也是不無可能的。
他自己在這想當然,卻不知青遙並不是不知禮數,只是,心亂了而已。
她趕着跑回房間,卸了臉上的藥水,便又恢復了那副國色天香的模樣。平復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跳,將身上這身衣服藏在角落裏,不知那人還會不會回來。這想法一起,倒把她自己嚇一跳,暗呸一聲,她來不來關自己何事?還巴不得她不來呢。
這樣想着,心裏也沒有舒坦很多,怏怏的沐浴之後回到房間,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這麼久還未回嗎?
秦祚立在門外,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轉身進了另外一個房間。她得好好理一理,青遙跟蘇素衣,她到底喜歡誰。總不能兩人都喜歡,這樣的女子,一般人得其一都算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是萬萬不能貪心的。感情上的貪心對於佳人來說是一種褻瀆。再說,她女子的身份就是一道天埑,路還長着呢。
第二日蘇素衣起身,一個老嬤嬤為她盤着發,一邊盤一邊輕聲念叨着:“娘娘的葵水不是這幾天吧?”
蘇素衣臉色一紅,看她一眼,道:“大早上,問這個作甚?”
這老嬤嬤是她從蘇家帶來的,打小就伴着她的老人了,所以主僕之間的話題,偶爾也會私密一些。老嬤嬤說道:“聽說昨日娘娘把陛下趕走了?”
蘇素衣好笑道:“嬤嬤聽的哪個宮人嚼舌根子?陛下是我能趕的嗎?”
老嬤嬤手巧得很,不一會兒就盤好了,左右端詳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又繼續道:“要老奴說,皇後去世這麼些年,陛下如今終於肯看其他人,娘娘可不能昏了頭。”
蘇素衣一怔,心中莫名不快,道:“我怎地昏了頭?”
老嬤嬤嗔怪的看她一眼,頗有深意的道:“娘娘如今有公主殿下一人啊。”
蘇素衣一點便透,搖頭道:“嬤嬤不用說了,我沒想太多,也不想去想,太累,只想將阿丑好好養大就是。”
老嬤嬤聽了她這番話,心中着急,又似想到什麼,幽幽道:“娘娘,不是老奴多嘴,只是,過去的就過去……”
“不是因為其他的。”蘇素衣突然打斷她的話,抿抿唇,道:“這些話,切莫再說。”
老嬤嬤見她神情冷冽,是真生氣了,忙喏喏的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