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份
?秦祚帶着蘇素衣往寺外走去,蘇素衣心中有事,稀里糊塗就答應了秦祚一起走走,等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處在鬧市之中了。
託了這萬安寺的福,寺外竟是人聲鼎沸,趕集的,賣藝的,做生意的,早早的彙集一堂,將這裏掩映得熱鬧非凡。
既已下山,蘇素衣懷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加上自己一直困在那宮中很久未見這番熱鬧場景,心情頓好,像恢復了十五六歲的少女心性,邊走邊看,將秦祚扔在了一邊。
這鬧市之中,賣藝的甚多,胸口碎石,飛錢拋球,踢木撒沙,吞刀吐火,看得人心驚膽戰卻又忍不住高聲叫好。秦祚自幼就喜歡看這些熱鬧,當下就移不開步子,羨慕道:“這些人也不知怎麼練出這般好武藝的。”
蘇素衣掃了一眼,笑道:“不過是些江湖把式,看着唬人而已,真要打起來,不夠看的。”
秦祚驚異的看她一眼,在她印象里,蘇素衣一直是那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如蓮般的女子,卻沒想到這種江湖氣息的話會從她嘴裏說出來。蘇素衣見她表情就知她在想什麼,輕哼一聲,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
“呀!”秦祚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蘇素衣一聲驚呼,躲到了自己背後,速度之快,讓她望塵莫及。
循聲望去,只見有一個賣藝的大漢,身上纏着一條渾身金黃的大蛇,正四處討錢,不知何時走到了兩人身邊。
女子天生怕蛇,秦祚心裏也虛得慌,但見蘇素衣躲在自己身後,憑白就生出幾分勇氣。可心底還是對這些蛇蟲鼠蟻敬而遠之,拉着蘇素衣的手,走遠幾步,才長舒一口氣,道:“別怕了。”
蘇素衣瞪她一眼,道:“誰怕了,還不快放開我?”
秦祚疑惑不解,道:“放開你?放開什麼?”
“哎呀!”蘇素衣羞怒交加的道:“放開我的手啊。”
“哦。”秦祚急忙一下甩開她的手,訕訕道:“誤會,誤會。”心裏卻道可惜,沒能多牽一會兒。她從來沒有起過用強的心思,即使她知道她非要牽着的話,蘇素衣也不敢不從。
就沒見過這麼壞的人,蘇素衣臉色一紅,拋開她自己逛去了。這次她學乖了,專找些適合女子的地方駐足,什麼飾品衣料、香茶甜果,不一而足。蘇素衣幼時也不是如今這副恬淡的模樣,經常偷偷往外跑,調皮得很。只是後來長大有所收斂,加上一入宮門深似海,有了孩子,也磨平了些性子。
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逛逛,興奮得滿臉通紅,對每樣新奇的玩意都去看一看,摸一摸,腳步輕快得秦祚都趕不上。
秦祚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時候,卻見蘇素衣正站在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小攤販面前對着一串串通紅的冰糖葫蘆發獃,素手攥着衣角,似乎很是猶豫。
秦祚暗自好笑,自從吃過蘇素衣做的糕點之後,她就知道蘇素衣偏愛甜食,這下肯定又是嘴饞了。走上前去對那小攤販道:“冰糖葫蘆怎麼賣?”
“三文錢一串。”
秦祚算了算人頭,豪氣的揮手道:“給我來四串。”那小販喜笑顏開的扯了四串遞給她。
付了錢,走到蘇素衣身邊,遞了一串給她,笑道:“吃吧,我請你。”
蘇素衣不自然的眨眨眼,羞道:“我只是看看,沒想着要吃。”但手卻順勢接了過來。
秦祚知道她是要面子,沒理她,只自己咬了一口下來,嚼了幾口,贊道:“真甜,真好吃,你嘗嘗吧?”
蘇素衣到底沒禁住誘惑,小小的咬了一口,只覺甜到心裏去了,竟真的好吃之極,不知不覺間,一串冰糖葫蘆就沒了。
秦祚沒有她那副小女人姿態,早一口一個吃完了,此時只望着她笑道:“好吃吧?”
蘇素衣臉色微紅,哼道:“不告訴你。”見她臉上捉狹的笑意,就知自己剛才的神態動作都被她看在眼裏。心中惱怒,跺了跺腳,不要理她了。
兩人逛完鬧市,天色已經不早,若只有她們兩人倒還好說,關鍵是還有兩個小傢伙需要照顧。兩人一前一後的往萬安寺而去,秦祚第一次覺得,有孩子也不是件好事。
不過,這種想法在阿丑與小青牛朝她撲過來的時候消失不見了,即使她們撲向的是她手中的冰糖葫蘆,她還是覺得心軟成了一片。
用過晚膳,給兩個小傢伙講了故事,哄着他們睡了,兩個大人便又相對而坐。蘇素衣想起今日那根簽,再想到老禪師的話,忍不住掏出來。秦祚眼睛好使,撐起身子掃了一眼,便將簽文看在了眼裏。只見上面寫着:“鏡中姻緣非是空,會向瑤台月下逢。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不用說,這肯定是個姻緣簽了,只是這簽文卻讓她摸不着頭腦。雖然近幾個月很上心的看書習文,可這些詩不詩詞不詞的東西,還是讓她覺得很高深。只是阿丑都四歲了,這人來求姻緣簽作甚?莫不是……最近遇到讓她心亂的人了?
這樣一想,秦祚心中猛跳,蘇素衣每日接觸的人就只有自己,難道……?她就此打住不再深想,若最後是空歡喜一場,她心臟有些受不了。
蘇素衣見秦祚斜眼偷瞄,忙將籤條收好,道:“陛下得注重威儀。”言下之意就是讓她不要偷看,秦祚看都已經看完了,忙正襟危坐,舉手表示:“我什麼都沒看見。”蘇素衣暗啐一口,誰信你呢。
這寺里的主持很有眼力見,給陛下和貴妃安排了一間最大的廂房,雖然大卻只有一張床。小沙彌笑着離開后,偌大的廂房只剩下兩人,王瑾也不知識趣的跑哪去了,至於蘇素衣,身邊從來沒有貼身的婢女,只有幾個嬤嬤,此時正守在兩個小傢伙身邊呢。
秦祚有些尷尬,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但見蘇素衣更加坐立不安,她就放鬆起來。調侃道:“嘖嘖,這隻有一張床,可如何是好?”見蘇素衣臉上如染秋楓,又自言自語道:“我睡覺很不安分,愛妃不會介意吧?”
蘇素衣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可妃子侍奉皇帝是天經地義的,任誰都挑不出一點毛病。她輕嘆一聲,道:“陛下莫要說笑了,臣妾不敢介意。”她說的是‘不敢’,不是‘不介意’,秦祚皺皺眉,知她不是不會說話,而是故意這樣說的。頓生無趣,自己難道就只有披着這身龍袍,才能讓你‘不敢介意’?其實就算蘇素衣答應,她也做不了什麼,可偏偏蘇素衣話中的意思就是不答應,她一下就難受起來。
其實之前的皇帝不寵蘇素衣專情於皇后是一方面,恐怕還有蘇素衣的不配合吧,她想不明白,這樣的佳人,若真喜歡上誰,誰能拒絕呢。蘇家勢大,所以當初就算皇帝專寵皇后一人,也不得不低頭納蘇素衣進宮,可她若不願為何又同意進宮呢?
她一沉默下來,房內便靜得針落可聞,胡思亂想一陣心頭無名火起,這裏也呆不住了,起身出門,也幸虧顧忌到旁邊房間睡得香甜的小傢伙,不然恐怕就是聲勢浩大的摔門而出了。蘇素衣見她氣呼呼的出門,幽幽一嘆,突然聽聞王瑾尖細的聲音:“陛下,您去哪兒啊?這麼晚了下山可不安全,陛下!陛下!您等等小的呀……”
這人,不知在胡鬧些什麼,手上還有傷呢。蘇素衣蹙眉站起,復又坐下,徘徊幾步,終於無奈的掏出幾個小的瓶瓶罐罐,坐在銅鏡前。瓶罐中有些是液體、有些是黏稠物、還有些是粉末,隨着她的動作一點點抹在臉上,過了一陣,銅鏡中赫然出現另外一張平凡無奇的臉。
竟是青遙!
鏡中人站起身來,換了一身衣衫,走到窗邊小心的打量一陣,抓住空隙一下躍出去,身手乾淨利落,漂亮至極,竟連外面值班的士兵都未發現一點異常。
待走遠了一些,才從陰暗處走出來,手中持着貴妃的令牌,自然一路通行無阻。
出得寺廟,夜色沉沉,左右望望,只聽聞得到林中樹葉簌簌的聲音,一時間竟有些呆了。
被夜風一吹,腦袋頓時清醒幾分。那人可是皇帝,周圍不知多少明衛暗衛保護着,自己在擔心什麼?王瑾那句無心的‘不安全’就讓自己失了分寸嗎?
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抿唇斂眉,轉身返回。
“青遙?”秦祚氣沖沖的出了寺廟,沒走出一里地,就心生悔意。在王瑾的勸說下半推半就的回到寺廟,走到門口,卻不論怎樣都不想再邁一步。她想着,若現在回去不是憑白讓她看輕?於是想等蘇素衣歇下了再悄悄回去。她卻沒想過,這萬安寺如此之大,再安排一個廂房就是,何必非要回那個大廂房?
可若不是在這等一陣,她也看不見青遙急急出來,又呆立一陣,最後那蕭索的背影讓她忍不住呼出口。
青遙一震,轉過身來,看了秦祚半晌,低頭道:“參見陛下。”秦祚上前幾步,眼睛莫名的酸澀,輕聲道:“你也來了?為何我沒看見你?”
見這人安然站在自己面前,她淡淡回道:“陛下日理萬機,自然不會注意到我。”
秦祚見她不冷不淡的樣子,束手無策,渭然一嘆道:“你何必對我如此客氣?”
青遙看她一眼,彷彿在看一個笑話,道:“陛下乃萬乘之軀,哪容得不客氣?”
秦祚咬咬牙,今日一個二個都不讓自己順心是吧,可她又挑不出她們的錯。若是原本的皇帝,自然可以怪罪她們無禮逾越,可她本就是個半路出家的冒牌貨,自己的禮儀都沒學全,哪知道挑別人的毛病?再說,這兩人,她一個也不忍怪罪,最後只得生自己的氣了。
一甩袖子,又往山下而去,青遙無奈,這人平日還好,怎一任性起來小孩子脾氣這麼重呢,阿丑都比她懂事。想了想,還是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