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劉玉潔是指揮僉事的家眷,被安排在沈肅的臨時府邸,沈肅親自迎她回家,又匆匆離開,一連兩日都不見蹤影,但時不時會派安白送些小物件或者吃食回家,不管他在忙什麼,心裏總要惦記着她。劉玉潔不怪他冷落自己,反倒緊緊的心疼。

俱蘭別的沒有就是地方大,因此這座大宅子十分寬敞開闊,沈肅的大哥沈恭和沈濂也住在這裏。

因她是女眷又懷有身孕,兩位哥哥只派了身邊得力的媽媽過來問候,劉玉潔與這兩位媽媽閑聊了一會兒,又拿出長安兩位嫂嫂為哥哥們準備的衣裳鞋襪請媽媽們帶回去。

兩位媽媽笑着說了許多吉利話方才告辭。

劉玉潔來之前沈肅已經準備了會做長安菜式的廚子,在他心裏她就是個嬌慣的,如今又懷了孩子,他是一萬個不想讓她吃苦。

沈肅好不容易處理完手頭的事,回到家中已是掌燈時分。安白伺候他梳洗,換上家常的錦袍,撩了帘子走進內卧,一片暖融的熱氣撲面而來,空氣里還散發著甜絲絲的味道,他看見潔娘正挺着肚子坐在炕沿插花,層層疊疊的花瓣潔白如雪,對比之下她纖嫩的手指真是粉嘟嘟的可愛。

這是個有情調的女人,在俱蘭這種地方是別奢望花紅柳綠了,可她竟想了一個好法子,用生絹做花,再以熏香熏染,往花觚里一放,真假難辨。巧妙的心思再配上她靈巧的手,短短數日就帶着蘇小寶和孫瀟瀟將兩人生活的屋子佈置一新。

劉玉潔還在糾結沈肅說自己胖的事,心不在焉的擺弄手裏的花枝,餘光瞥見他進來,頓時高興的忘了還在埋怨他的事,像是邀功的小孩,“三郎,我和小寶瀟瀟做了好些絹花,你聞到香味了嗎?我還想明日再添些擺設,找人將園子的樹草修整一番,咱們這裏也不差吧。”她打開了話匣子,兀自說起來,哪怕這裏只是一個暫時的居所,她也很有興緻的收拾一通。

沈肅笑着靠近她耳朵最怕癢的地方故意嗅了嗅,小聲道,“香。”

劉玉潔的話匣子猛然打住,兩腮漸漸的紅了,心想他又不正經了,卻忍不住仰起臉看他,“明日你還要走嗎?”

沈肅搖了搖頭,笑道,“不走了,在家陪你一直到小沈肅出來。”他此前繁忙是因為榷場那邊有一批胡人走私焰硝、硫磺等物,從而牽扯了一樁案件,涉事的胡人與柔然皇族有姻親關係,情況頗為複雜敏感,當地府衙害怕擺平不了只好委託軍隊,但這畢竟不是帶兵打仗,身為武將里的文官,也只有他來出面了。

久別重逢的夫妻二人自是一番親昵恩愛,案上做了一半的繡球花淡香縈繞,彷彿情人間訴不盡的低喃,久久徘徊。

沈肅親了劉玉潔一會兒,方才鬆了口,拇指緩緩摩挲她這嬌艷艷的紅唇,彷彿還沒吃夠般等着人去垂憐,他苦笑,“你可饒了我吧,看準了我是不能把你怎樣才這般勾引我吧。”

劉玉潔的心思被戳破,本就酡紅如醉的粉頰頓時火辣辣的,又羞又熱,更是心慌意亂,她推開沈肅負氣的扭過頭,竟是要垂淚了,“你自己居心不良偏要賴別人勾引你,我看你分明是……是嫌棄我胖。”

她潛意識裏認準了沈肅嬌慣她,又記着那天他說她胖,此時終於找了個由頭來作他。

殊不知她使小性兒的模樣在沈肅眼裏也是招人疼的,他是又喜愛又憂心,只想對她說可不可以作他的時候不掉金豆子。沈肅忙轉到她面前,捧着那委委屈屈的小臉道,“紅口白牙的,你可莫要誣賴我。我何曾嫌棄過你,只喜愛還來不及呢。潔娘乖,不哭了,我繼續親成嗎?”

她別開臉,委屈道,“才不稀罕。誰讓你說我胖的。”

沈肅討饒道,“不是你問我的么?”

問你就這樣說嗎?劉玉潔凝噎,氣道,“反正你是真的覺得我胖!”

沈肅笑道,“本來就胖啊,瞧這小臉小胳膊,不過我可喜歡了,以後你多吃點,千萬別再瘦了。”

瞧瞧他說的,本來就胖!這下假生氣也變成了真生氣。劉玉潔雙睫一低,淚珠子啪嗒啪嗒滾落。她自來是個愛美的,更巴不得在心愛的男人眼裏是最漂亮最窈窕最可人的,可是沈肅竟然一而再的說她胖,還強調她本來就胖,真真兒氣的劉玉潔磨了磨牙,捏着帕子傷心而泣。

這下沈肅才感覺到闖禍了,聽人說孕婦心思敏感又多疑,時常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如今他可算見識到了,雖然他還不了解劉玉潔心裏對“胖”這個字眼的糾結程度,但以他的聰慧很快就琢磨出問題出在這個“胖”上。

沈肅麻爪了,張着手想要抱她,又怕她用力推扭着腰,急出了一頭汗,懊惱自己做什麼正人君子啊,還不如由着性子孟浪呢,可他……他是心疼大腹便便的她還有肚子裏那小小的人兒呀。

劉玉潔掉了幾滴淚珠兒,瞥見沈肅急出了一頭汗,手足無措的圍着她踱來踱去,那焦急又疼愛的模樣令她的心不斷的柔軟,軟成了一灘水,哪裏還捨得再作他,甚至又有些心疼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嘟着嘴罵道,“從前你那油嘴滑舌的勁呢。”

沈肅一見她不哭了,暗忖是要原諒自己,急忙打蛇隨棍上挨着她坐下,愛不釋口的連着親她的小嘴,埋怨道,“小壞蛋,你可要嚇壞我了。如今你是雙身子的人,我哪裏敢造次。”說著摟了她在懷裏,訴不盡的甜言蜜語,“哥哥疼你都來不及,豈會嫌棄你胖,就是再胖上兩圈我也抱得動愛的動。你看你這小胳膊……”他用拇指和食指緩緩的摩挲她白嫩如藕的玉臂,“有了一點肉圓圓的多可愛,從前太瘦了,我都怕力氣大了碰斷它。再說你這不叫胖,只是比從前胖了一點,你看我的胳膊,你有我胳膊粗嗎?”

劉玉潔抿嘴一笑,心裏甜甜的嘴上卻嬌嗔,“誰像你啊硬邦邦的。再說你是男人,本來就比我的粗,我若趕上你,你也不敢娶我了。”

沈肅笑嘻嘻親着她躺下,又為她掖了掖被角,親昵道,“比我胖我也喜歡,就是萬一抱不動了你可不準嫌棄我沒用。”

劉玉潔撓了他一把,“不準在巴望我胖,否則我真要惱你了。”

沈肅一疊聲答應,貼着她耳朵說悄悄話,將她逗的不時開懷大笑,又時而嬌呼連連。

這一夜似是裹了蜜糖一樣的濃郁。

******

此時的劉玉潔並不知劉涉川也回到了長安,小長房先是一片歡天喜地,就連一向古板的劉義方臉上也掛上了笑容,一連幾日父慈子孝,夫妻恩愛,劉玉冉更是不顧大雪沒過腳踝的天氣抱了蘊哥兒去給劉涉川磕頭。

宮裏的賞賜自不必說,年年都是京官里最好的。

但這樣歡喜的日子並未持續半個月,劉涉川就向小姚氏交了底:他在外面有人了,是個單純善良的姑娘,叫芬兒。在永州這段時間都是芬兒不辭辛勞的照顧他,他很感動,打算給芬兒個名分,不管通房還是姨娘都比外室好聽。

小姚氏如遭雷擊,硬是押着心口好半天才緩過氣,劉涉川見她面色發白以為是身體不適,忙問她怎麼回事,還體貼的為她倒了杯熱茶。

小姚氏捧着這杯熱茶,大約是感動的,竟淚濕眼眶,仔細的凝視了劉涉川半晌才呢喃道:“我明白了,老爺想要給這位妹妹什麼名分呢?”

這個劉涉川怎麼好直接干預,他自是想要個姨娘的,但不知為什麼,目光落在小姚氏搖搖欲墜的身形上到嘴的話便改了口,“要不就先做個通房吧,左不過一個侍妾。”

小姚氏用很大的力氣才點了點頭。

第二天她就病了,卻不敢讓人看出來,否則定要傳出她是個不容人的,一點子事都裝不下,為了個通房與男人置氣。她恍恍惚惚的主持中饋,勉強將小長房這一日的事情安排妥當,不曾出錯,又派人為那芬兒收拾了一間小院子。

這一日,她走到綠藤榭的時候怔了許久,卻笑着說冬日草木稀疏,沒想到綠藤榭一年四季都是綠的,真想好好看這兒的景,便打發媽媽不要跟着自己。她好自行走的遠一些,轉過游廊,靠着美人靠坐下,眼淚竟似斷了線一般的滑落。

二房的董氏剛巧路過,隔着一道花籬望見了鬱鬱寡歡的小姚氏,連忙示意下人不必跟來,自己款款的走了過去,關切道,“大嫂這是怎麼了,呀,瞧着臉色可是身上不舒服,可巧鐘太醫還在府上,我這就請了他過來為您瞧瞧。”

小姚氏沒想到會碰上董氏,連忙擦了眼角,溫和道,“不必了,大概是受了涼,回去熬些薑湯驅驅寒便可。”

董氏眼珠一轉,“大嫂可是為屋裏新添的那人難過。”

小姚氏大驚,連忙否認,不願與董氏多說。誰知董氏幽幽嘆了口氣,卻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你的心情我了解,但你要往好處看,沒得悶壞了自己身子。你看看我,我家那個不也是讀聖賢書的,不也照樣納了個姨娘,你這左不過一個通房,沒甚大不了。”

小姚氏沒想到董氏會誠心誠意的安慰自己,雖然對她多有戒備,可那種同類相憐的心理令她不禁顫了顫。

董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又是一番情真意切的安慰。

小姚氏心裏寬慰了許多,自己也看開了許多東西,雖然有些距離,但也誠心誠意的對董氏道了聲謝,“謝謝弟妹。”她又頓了頓,小聲道,“煩請弟妹將我今日失態之事忘了吧。”

董氏笑道,“嫂嫂做了失態之事嗎,我怎麼不知?”

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就此分別。

那董氏走得遠了,忍不住捏起帕子直笑,去了楓泰堂,陪佟氏聊天,笑眯眯的說了小姚氏這等事。佟氏聽了傲然的不屑,哼了聲,“長房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嬌氣。為一個通房垂淚,那也怪她自己沒用,但凡有用,男人的心還能看別的女人?”她自恃劉義方寵了自己半輩子,輕易不將其他女人放在眼裏,又道,“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咱們的三觀跟那一房的不一樣,懶得與她們說話。”

董氏笑着應承,心裏卻道:老不死的,仗着公爹寵愛你,你就不把其他女人當人看了,你養的兒子好色倒怪起我沒用,我能拉着不讓他看別的女人?

董氏雖然討厭長房,但也瞧不起佟氏那一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矯情樣,還三觀,你還有三觀?又想到佟氏上個月聯合四房搞銀子卻沒自己的份,不由暗恨:噁心樣兒,哪一回不是見了好處比狗嗅到了腌臢跑的還快,沒本事得到再酸上一句標杆自己與眾不同,給你個機會有長房女人的活法,你不比誰竄的都快。

於是這婆媳二人看上去聊的十分投機,心裏卻各自有一番計較,對待外人她們喜歡聯手,但關起門來又是狗咬狗一嘴毛。

午後,董氏攜着一眾僕婦出門,竟好巧不巧的遇上了歸來的劉涉川,不由竊喜,忙笑着上前款款見禮,“大哥。”

劉涉川點了點頭回一聲弟妹,抬腳剛要離開,董氏忽然道,“大哥,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吞吞吐吐的。

劉涉川心裏想:當不當講你心裏不是有數嗎?能說則說,不能說便不說,何必攔住我裝腔作勢。但他作為男人,到底要講究一些風度,便道,“那就不打擾弟妹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董氏氣的咬碎一口銀牙,也顧不得失禮,忙上前一步,一副心痛無比的樣子道,“罷了罷了,到底是一家人,又臨近年關,萬一有什麼不好的事大家都不好過。”

劉涉川意味深長的看向她,董氏心跳了跳,偏還要做出那端莊賢淑的姿態,福了福身,柔聲道:“我素來是個正大光明的人,也真不是想要嚼舌頭,若是那等藏着掖着的今日也不會在這裏與你說話。你也知道嫂嫂是個體弱又多心的,如今病了還要跟你賭氣,連我見了都要心疼,更何況年關將近,總不能眼睜睜看她倒下吧。大哥若是為了這個家着想,就去安慰安慰嫂嫂,如此大家心裏都痛快。”

劉涉川越聽神色越黑,心裏暗笑董氏這番令人作嘔的言辭,但更關心小姚氏身體,“你見過她?”

董氏嘆息道,“辰時在綠藤榭遇見,我見她獨自垂淚少不得要安慰一番,都是自家妯娌。”

劉涉川冷笑道,“她雖然多愁善感但自尊心極強,如果被你碰見垂淚定然會要你別說出去。可你一見到我就迫不及待說出來,說出來也就算了還要裝腔作勢強調自己做人磊落,一副要憋死了不得不說,說了還是為你好的樣子。你何不省去那些矯揉造作的話,直接跟我說了你在綠藤榭看到的一切,如此我倒還佩服你一二。”

說完他便甩袖離開,氣的董氏臉色鐵青,半天緩不過來氣。她孬好也是個女人,但凡女人都是要臉面的,竟被一個器宇軒昂又有才氣的男人當頭棒喝,還是當著這些僕婦的面,從此她可真真是沒臉了啊!

卻說劉涉川卸下一身襕衫,凈手凈面快步來到小姚氏屋中,她正坐在窗邊看賬冊,臉上畫了淡妝,瞧不出氣色好壞,但兩道柳眉輕蹙,含着淡淡的愁思,一時之間,竟也令他心中特別不是滋味。

其實他特別了解這個女人,正因為了解所以好拿捏,才扶正,如此也才能不虧待了自己心愛的潔娘。可是這樣做終究是太過偏心了,他仗着她腦子不如自己好使,對她總是算計太多,可此時看着她,卻有無法言明的愧疚。

這一夜劉涉川沒走,歇在了小姚氏屋裏,一連住了半個月,這可急壞了剛剛得寵的芬兒。

可巧潔娘的家書又不遠萬里傳來:她有孩子了!

捧着愛女的家書,劉涉川潸然淚下。

小姚氏聽說這樣的消息心裏也是高興,忙遣人去方伯府報喜。她給劉涉川泡了杯茶便去抱廈里聽媽媽們說話。

她沒有因為劉涉川忽然對她好了而感到高興,也不會再因為將來的冷落而不高興。

她有女兒也有了外孫兒,已不是那個傻傻只知道風花雪月的深閨女子了,早就該清醒。

她這一生身不由己,連出嫁都是作為陪襯,卻命好的當了正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三十多歲了,小姚氏才覺得自己真正的長大了。

******

俱蘭這邊,沈肅請了當地最好的穩婆,又買了兩個下人專門負責在當日燒熱水。蘇小寶和孫瀟瀟在穩婆的指點下親自佈置產房,每一日都要進去打掃一遍,擦的纖塵不染。

而劉玉潔雖然看着還算淡定,其實心裏怕的不行。

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樣的疼痛,恐懼令她這幾日常常做噩夢,但強大的母性又令她敢於咬牙面對。為了轉移注意力,她便找些事情做,比如為孩子做尿布,既不累着沉重的身子又能有個東西寄託。

尿布都是純白柔軟的天竺棉,按照姐姐教她的經驗,最好多洗幾遍,洗的半舊用起來更好。

沈肅又是個溫柔知意的,有他陪在身邊,劉玉潔心裏更覺安穩。大家安安穩穩的度過了春節,臨盆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這一日,劉玉潔午睡,又做了些光怪陸離的夢。甚至夢見自己生孩子,也不怎麼疼,就生出了。她想看看是男是女,卻有個人將孩子從她手裏奪走,驚得她不停喊沈肅名字。

那人抱着她的孩子,目光平淡如水,許久才抬眸視她,“這孩子眼睛像我。”

韓敬已!!

劉玉潔嚇得不停往後退,卻又撲過去搶回孩子,一面安慰不停哭泣的小嬰兒一面對韓敬已道,“是我殺的你,與旁人無關,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他不置可否一笑,“我覺得他像我的孩子。”

劉玉潔愣了下,低頭一瞧,小小的嬰兒,應該是很好看的樣子,但仔細去分辨時又看不清,只記得那雙黑晶石般的眼睛,隨着濃密的睫毛打開,漂亮的彷彿一片花瓣兒。

劉玉潔尖叫一聲掙扎着醒來,入目便是沈肅擔憂的臉,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淚如雨下。

沈肅只當她做噩夢,一面為她擦汗一面道,“沒事了沒事了,大夫說將要臨盆的婦人都會做亂七八糟的夢,那是緊張和憂思引起的,不必當真。”

劉玉潔忍了忍,忽然攥緊了他胳膊,斷斷續續道,“三郎,我,我肚子痛。”

沈肅大驚,慌忙喚下人進來。

緊接着劉玉潔被婢女攙扶進產房,期間沈肅想要抱她進去,卻被穩婆攔住,“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讓產婦自己走過去,對她有好處。”

沈肅可算是體會到了當日方曉恆對他所說的有勁使不上的糟心感覺,只能急的在屋外走來走去,可潔娘的每一聲慘叫都像一把刀,深深的在他心口扎了下,好在喊了幾聲她便不叫了,可不叫他也擔心,恨不能衝進去陪着她才好。

為了以防不測,周明接到信就馬不停蹄趕來,雖然男女有別,可他是大夫,也只有他有那等救人的本事,便也不拘小節,守在產房外陪沈肅一同等候。

這一夜,沈肅度日如年,不停問周明,“怎麼還沒生,怎麼會這麼久?”

周明算了下,“大概要等到天亮了,婦人第一胎時間都不可能太短。”

此時的劉玉潔在屋裏攥着穩婆的手,汗珠兒順着額頭不停滾落,過程有些痛苦,但也沒有想像的那麼痛苦,在破曉那一刻,暈暈乎乎的她忽然身子一松,就聽穩婆大喜道,“生了,生了!”

待穩婆將孩子一包好,劉玉潔就掙扎着要看孩子,竟連男女也不關心了,只抱過孩子,用力的去分辨這個小小嬰兒的眉目,彷彿只有這個孩子長得像沈肅才能證明她的清白。

可是孩子太小了,又紅彤彤的,根本看不出像誰,被劉玉潔抱在懷裏,可能是餓了,也可能是姿勢不舒服,忽然哇哇大哭起來。

穩婆先給孩子餵了幾口水才給奶吃。

劉玉潔恍恍惚惚抱着這個縮在自己懷裏吃的正香的小東西,回過神才掀開那襁褓一角,是個男孩,不胖也不瘦,可是個子挺高,比當時的蘊哥兒明顯要長一些,怪不得她的肚子比姐姐大。

她果然是憂思太多,這是她生的孩子,斷不會與韓敬已扯上任何關係,這一世,她沒有落在他手心。

回過神的她才發現沈肅不知何時坐在了身畔,輕輕攬着她,目光落在孩子緊緊閉着的雙眼上,雖然還看不大出來什麼模樣,但這雙眼睛未來必然是顛倒眾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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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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