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人蔘一本萬利,姚家商隊也連年盈利,更別提京城裏還有個萬象居無人不知,如果把錢都存起來,堆出個金山銀山也盡夠了。可架不住他們研究火器、擴充兵丁、充實後方,四處都要銀子,還全都大數目,賺得再多,也不如花得多,如果不再找些賺錢得門路,只怕就要吃不消了。

他們都想着還要再多開闢幾條生前的路子才是,左思右想,把富庶的江南第一個便排除了,江南水深,地方勢力盤根錯節,他們冒然進去,只怕撈不到好,反而惹來一身腥。京中的萬象居有八爺護着倒沒什麼,他們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做出萬象居,但是卻不願意去全是人精兒似得江南討苦頭吃。

其他的商路,他們想來想去,姚鴻達想到了隱約聽說過李定國的後人隱姓埋名在陝西做窯戶,便想到了陝西的瓷器,那條古老的茶馬古道。再一想陝西、四川的位置,立刻便覺得在這邊大有可為。

尼布楚是大後方,陝西在西北,再往西南就能入蜀川,若是能在這兩個地方有所作為,對於日後的大事,也是助益頗多。姚鴻達動了心思,便和王怡錦明明白白地說了,王怡錦聽說陝西那邊有晉王後人,不由肅然起敬。

當年南明抗擊清朝的那些將領之中,他十分佩服死戰到底的晉王李定國,一時便起了想要親自過來看看的心思,便讓雷大鷹鎮守尼布楚、林棟回去福建處理給將士們娶媳婦的任務,他則帶着岳興阿、五十個鳥槍兵、五十個弓箭手還有五十個帶刀侍衛,與姚鴻達一道來了陝西。

有商隊做遮掩,近二百人便充作商隊的護衛,一路上雖然也挺惹眼,但並沒有引來什麼懷疑,畢竟陝西這地界如今不怎麼太平大家是知道的,往來的大商戶有些是雇傭鏢師沿路保護,有些家底豐厚的就帶自家的護衛隨行,姚家雖然人多了些,但也沒什麼出格的地方。

鳥槍這種違禁品王怡錦自然沒讓他們亮出來給別人瞧見,弓箭也收得很妥當,只不過拿一些刀槍棍棒類的常規武器展現在人前罷了。他們在路上就聽說了八爺的親信剛安和富達渾如今正在陝西做地方文武官員,剛好岳興阿與他們二人是至交好友,王怡錦便決定先去和他們二人碰頭,畢竟他們是外鄉人,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還是有當地的官員保駕護航,更容易打入地方的商圈。

誰知道他們還沒到玉林縣,半路上便碰到了出來辦事的剛安。剛安見到岳興阿趕到十分驚訝,可還來不及細說,盯着劉老爺好久的剛安得到屬下來報,說劉老爺帶了百來號人去了馬家灣,深知這劉老爺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剛安顧不得細問岳興阿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忙帶着人趕往馬家灣,結果竟在馬家灣的人群中發現了八阿哥,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幕的事情。

本朝慣例,皇子無旨意不得擅自出京,那麼八阿哥出現在這兒,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皇帝派來的欽差。欽差的儀仗如今可還沒進陝西地界呢,結果八阿哥本人已經跑到腹地來了,看來是打起了微服私訪的主意。

此時的胤禩正和鄔思道一起坐在同一輛馬車裏,剛安帶着綠營兵,玉柱帶着御前侍衛,一部分人保護馬車,一部分人押解劉老爺那些幫凶,路上嚴陣以待,生怕再出什麼么蛾子。而馬車中,鄔思道欲言又止了半晌,抬眼看了看距離馬車有段距離的玉柱等人,最終壓低了聲音問道:“八爺,那位公子,可是萬象居的東家之一?”

萬象居的事情,鄔思道是清楚的,但他只以為八爺是不想受到內務府的轄制,才舍了皇商、選了民商來操控萬象居,對於那姚家商人的事情也沒刨根問底。如今沒想到牽扯出了這樣的大事,鄔思道有些後悔當日的草率。

胤禩點頭笑道:“鄔先生不必多慮,小錦和姚將軍雖然是前朝的人,但卻是我可以信任的朋友,您只管放心便是。”

鄔思道沒想到胤禩會這麼直白的說出這樣的話,一時眼睛都瞪圓了,強忍住沒拔高嗓音,輕咳了一聲道:“八爺,他們如今和您交好,為的是仰仗着您的身份給他們做遮掩,一旦圖窮匕見,他們與您,那可是國恨家仇的勢不兩立,您可萬不能養虎為患。”

胤禩沉默了半晌,忽然問了鄔思道一個問題:“鄔先生,沒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問的委實太過天馬行空,也太過廣泛了些,然而鄔思道卻是神色一正,聲音雖然低,但卻異常堅定地說道:“八爺,有鴻鵠之志。”

這話說得巧妙,不太淺白,也不太晦澀,言語間透着一股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默契。胤禩聽罷一笑,追問道:“什麼樣的鴻鵠之志?”

鄔思道神色不變,從容不迫地說道:“坊間流傳,先帝曾問志與今上與裕親王,裕親王言道願為賢王,今上則坦言原效仿先帝。縱觀歷朝歷代,皇家子能捨棄問鼎之心,甘為賢王的屈指可數,在我看來,八爺可和裕親王不一樣。”

這一段話,若放在前世,便真真是戳進了胤禩的心坎裏面。這麼多兄弟之中,裕王叔最喜歡他,朝中許多大臣也說他有裕王叔的風範,即便他只是被封了貝勒,不少人卻稱他是八賢王。可他雖然也很尊敬和喜愛裕王叔,但他心裏卻清楚,他做不來裕王叔那樣的淡薄和果決地捨棄皇位,因此不管別人怎麼說,他自己卻是心裏清楚,他比之裕王叔,形似而神不似。

但是經歷了那變幻莫測的百年漂泊,重活一世的他,卻終究和前世不一樣了,支持着一路走下來的,不僅僅有愛恨,還有本心。鄔先生是能人,他能一眼便看透自己不甘為池中金鱗,卻看不透他的本心。這一點,胤禩並不會過分苛責鄔先生,畢竟除了和他一樣是這個世界異類的小錦,還有誰能夠想到那麼讓人駭然的事情呢?

“鄔先生說的沒錯,卻也有錯。我的確和裕王叔不一樣,但我想要的,也不是簡簡單單和兄弟們爭成烏眼雞似得,然後從皇阿瑪手裏奪得那把大家都喜歡的龍椅。”胤禩這是第一回對鄔思道吐露本心,卻也把鄔思道弄得有些糊塗。

他猛地駭然了,唇色有些發白的看着胤禩:“八爺,難不成,您還想效仿太宗皇帝玄武門之變不成?”

他險些就脫口而出逼供篡位了,好歹把這話頭給吞了回去,改用了含蓄一些的說辭。胤禩聽了卻也搖頭道:“先生多慮了,我縱然不是個孝順兒子,卻也還沒有這樣的心思。”

什麼叫還沒有這樣的心思?這話說得委實值得人研究其中的深意,鄔思道覺得而他越來越看不透眼前這個才不過十五歲的少年。

“先生,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君是什麼,臣又是什麼?君該做什麼,臣該做什麼?先生不必急着回答我這個問題,您好好想想,咱們容后再說也不遲。”胤禩老神在在的說完,便靠在車廂上,閉門養神。

留下鄔思道神色沒一刻能放鬆下來,緊繃著臉,眼中全是深思之色。就這樣,車廂里復又恢復了沉默,直到馬車來到了玉林縣的縣衙門口,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縣衙后宅的大門處早已有人等着了,見馬車來了,大門敞開讓馬車行駛進來,一路直到了正堂那邊才停了下來。

富達渾正站在正堂外面,先是迎上來給胤禩見禮,這才命他從京中帶來的幾個小子把剛安他們抓回來的劉家幫閑們直接帶去了二門裏的柴房關押起來,負責看押之人沒用衙役,而是直接從剛安手裏面借了是個綠營兵。

見他這分派,胤禩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衙門裏的那些老油條給你氣受了?”

富達渾苦笑,將胤禩、剛安、鄔先生和玉柱迎進了正堂,先讓人上了茶水給眾人潤潤喉,這才訴苦道:“豈止是給我氣受,他們簡直是要把我架空了。”

從前沒有到地方上來,在富達渾心裏,知縣官階雖小,但是在一縣地方也是手掌民政大全的父母官。可等真到了這玉林縣,他才發現,知縣官階雖大,但要是下面的人不配合,就只是個空有官階的花架子。

就拿這玉林縣而言,真是個典型的鐵打的衙門流水的知縣,衙門裏當差的典吏、主簿、巡檢、書辦、練勇等等文武小吏,雖然看上去都是他這個縣令的手下,但因為這些人都是父傳子、子傳孫的當地吏胥世家,彼此間的關係反倒是盤根錯節、更為親厚。

他初來乍到,打定了主意不願意靠着父輩的關係,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辦事,面對縣衙里那些人的旁敲側擊,他只不過說自己是個閑散旗人,勉強考中了旗人內部的科舉,因為沒銀子和關係使門路,被派來了此地做縣令。

那些胥吏們本來還有些忌憚富達渾旗人的身份,但聽了他這番話后,便沒了什麼顧忌,見他做事不和他們的心意,便聯起手來,漸漸地將他架空了去。不然,也不至於富達渾想懲治一個劉老爺,還不能動用縣衙的衙役,而是使了他從京中帶來的家人去找剛安幫忙,從綏德那邊搬來了綠營兵辦事。

劉老爺不是官身,只是當地有名的鄉紳,背靠着總兵,和這些胥吏們關係親密,因而得了幫忙收賦稅的差事,每年由他直接對各村落收取丁銀錢糧和窯稅,然後再交給衙門的書辦胥吏,最終才會到縣衙的公賬之上。

其中幾輪的油水有多少便可想而知了。那些胥吏們若是看準了縣老爺聽話,便多少會勻些油水給知縣,末了不至於讓縣衙的賬面上有虧空,保着縣老爺考評得個卓異,開開心心的升遷而去。如果遇到像富達渾這樣不合作的,那他們下起絆子來也不手軟。

本朝明令,一旦知縣收不齊年內定額的稅款,就得不到卓異的考評,別說是升遷了,說不準還要因為帶累了州府、乃至全省的政績而被上峰責罰,最後免不得要傾家蕩產填補虧空,升遷也是無望的。

富達渾說道這兒,憤懣地對胤禩說道:“八爺,當年在京中的時候,我還想着,如今天下承平、海晏河清,民間也該是男耕女織、和樂融融才對。可真到了玉林縣我猜知道,老百姓身上的負擔究竟有多重。今年因為免了地丁錢糧,老百姓們還好過些,否則,光是丁銀,便不知要壓垮多少人家了。”

胤禩心裏面也是十分清楚,窮苦人家要耕種,就要多生孩子,可孩子一出生,就要繳納一份人丁的錢。到最後,窮苦人家辛辛苦苦耕作了一年,若是天公作美年景好,也許還夠繳納田稅和丁銀,若是遇上旱澇之災,老百姓要麼賣田給富戶換取銀子繳稅,要麼就是賣兒賣女,總之日子過得十分辛苦。

可人丁有多少,朝廷不知道,只能看地方報來的賬面,地方上究竟有多少人丁,胥吏們門清,劉老爺這樣的鄉紳門兒清。打個比方,地方上若是有一百戶人丁,他們如數收繳了丁銀,內部瓜分之後,報給衙門口的,許就只剩下了八十人丁。縣老爺再貪一層,報到府衙的就成了六十人丁。這樣一層層的遞上去,報到戶部的那份賬面上是毫無披露的,然而真正的人丁數,卻是朝廷無論如何也掌控不了的。

也就是因為這個,後來皇阿瑪便打算試行攤丁入畝,打算將丁銀徹底划入田稅中。可這樣一來,名下擁有大量土地的鄉紳們可要大出血,哪個能應?皇阿瑪雖然乾坤獨斷慣了,但是對於地方鄉紳們整體的不滿,卻也不敢輕易使出雷霆手段。

南明當初是怎麼被徹底擊潰的?還不是因為南明軍隊太亂,不僅有官兵,還有後來合作的闖王部下、西營部下,軍紀太差,勒索鄉紳太過,導致原本還對歸順大清心不甘情不願的那些鄉紳最終都倒向了大清這一邊。

鄉紳們齊心協力,但凡南明的軍隊有一點動靜,都會立刻給清廷通風報信,甚至有人膽子大,打着犒勞明軍的旗號,結果在酒水裏下蒙汗藥。到了最後,八旗和綠營攻打哪座城池,這些鄉紳還做出了開城門獻城的事。

就因為曾經得到過這些鄉紳們齊心協力的幫助,康熙心裏面十分清楚這些鄉紳的力量有多龐大,所以他才不遺餘力的用科舉、恩捐、納捐這樣的形式給鄉紳們晉官身的門路。同時他也明白,一旦觸及到了這些鄉紳們的底線,他們一旦反彈,對於朝廷的傷害會有多大。

胤禩心中嘆氣,如果是換做剛剛平定了三藩那時候,也許皇阿瑪還會由銳氣去賭一賭這些鄉紳敢不敢反抗,可那時候已經到了康熙四十年以後才提出了攤丁入畝的雛形,皇阿瑪清楚的意識到攤丁入畝雖然對老百姓是好事,但是一定會遭到鄉紳們的強烈反對。

果然,試行了一段時間之後,康熙頂不住壓力廢除了這個新法,直到老四上位,才用格外強硬的手段將這法子推行了下去。老四是個最討厭被臣下綁縛住手腳的人,若是地方上能夠軟和些,也許他的手段還能溫和些,可地方上反彈地越厲害,老四的手段就越強硬。當時身為老四心腹的李衛和田文鏡,在他們任職的地方上殺了不知有多少人。

胤禩眼底閃過一絲悲憫,嘆氣道:“只看那劉老爺動輒就因為自己的私慾要血洗一個村莊的事,便也知道,這玉林縣,都爛到根子上了。”

這話完全是說中了富達渾的心事,他連連點頭道:“那個什麼劉老爺,最是個陰險狡詐的,本來我請剛安幫忙盯着他,就是想找機會收拾了他。他身後的勢力不簡單,我倒是不懼,但總不想讓結局太過難以收拾。沒想到八爺您竟然是欽差大臣,這下可好了,不管是誰來找麻煩,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胤禩笑着點頭道:“我的事情,先不要聲張,咱們暫且看着,劉老爺死了,和他一路的那些人會有什麼動作!這回我帶來了御前侍衛,都歸你調派,還有岳興阿也讓我叫來了,他們那邊的人可都是真的上過戰場的,便是和總兵的綠營對上,也吃不了虧。”

簡單的一句話,胤禩便把岳興阿之所以出現在陝西的事情給攬在了自己身上,算是不動聲色的給在場的所有人解惑。富達渾、剛安和鄔先生是他的人,胤禩不擔心,但是玉柱和那些御前侍衛卻不是,好歹也要給人家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日後才好用法子封他們的嘴。

縱然這事兒傳到京中,他也有法子應對,但總歸是對姚家有影響,胤禩暫且還不想把姚家放到火上烤,眼下還是悶聲發大財的時候,不想太惹康熙的眼。

富達渾聽了胤禩這麼肆無忌憚的話,不免愣了愣,猶豫地道:“陝西現在因為西安城差點兒被人給打下來的事兒正亂着呢,咱們要是真格的和總兵麾下的綠營兵動了手,只怕不好交代吧?”

胤禩卻是挑眉冷笑:“有什麼不好交代的,給朝廷上摺子的時候就說,是他們做賊心虛意圖行刺本欽差,殺逆賊而已,名正言順。”

富達渾沒想到還有這麼個說法,一想也覺得在理,興奮的忍不住站起來直轉圈,對啊,他怎麼沒想到呢!不怕總兵他們礙於八爺的身份不敢動手,要的就是瞞住八爺的身份,放縱他們來動手。到時候,行刺欽差、謀害皇子,這麼大的罪名,足夠他們永世不得翻身了!

等晚上吃過了飯,鄔先生尋到了胤禩的房中,想要繼續白天的談話,卻見胤禩沒在房中,反而是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正一面飲茶,一面望着天上圓潤如盤的月亮。

“玉林縣的事雖然複雜,但已是有勢如破竹之態,八爺穩操勝券,為何還不開懷?”鄔思道坐在胤禩的對面,出言問道。

“我在想,這世道真是滑稽。劉老爺和那群吏胥都是漢人,都是本地老百姓的鄉里鄉親,卻恨不得壓榨出老百姓們的骨髓還不罷休。富達渾是滿人,打小就嬌生慣養、不知民間疾苦,到了玉林縣,見了老百姓過着這樣的日子,卻生出了一顆憐憫不平之心,想為當地百姓謀個好日子。”

說道這兒,胤禩頓了頓,看着鄔先生的眼睛,又說道:“可是滿人里,像富達渾這樣的也是少數,大多數人也都將黎民視若豬狗,一心想着要天下人供養,恨不得攔盡天下的財富。而漢官中,也有像于成龍那樣的青天大老爺。看來這好人和壞人、好官和贓官,也不是簡單的滿漢之別能夠說清楚的。”

鄔思道嘆了口氣,有些傷感,也有些無奈地道:“聖人傳典籍教化萬民,為的就是皇帝和百官都有一顆仁愛之心,能夠做到愛民如子。可即便是寒窗苦讀聖人之言最後能夠科舉出仕的,最終能夠踐行聖人言行的,不過寥寥罷了。”

胤禩聽罷抿了口茶水,說道:“馬車裏我曾問過先生有關君臣的問題,說句大不敬的話,在我看來,千百年來,不配為君、不配為臣的,太多太多了。您說我有爭位之心,我不否認,只是,爭來那把龍椅之後呢?坐在上面,在臣子間玩個制衡之術,連親生兒子都能毫不留情的算計,抬起一個平衡另一個。面對有益於黎民百姓生計的良策,卻還要顧慮會不會動搖那把椅子的穩固,最後為了能夠江山千秋萬代,便要‘顧全大局’,捨棄那些老百姓們的‘微小’利益,然後在聽着得償所願的臣子們一起歌功頌德,做個盛世明君嗎?”

這話說得,雖然沒有指名點姓,但是含沙射影的意味實在是太濃厚了,諷刺的事誰,鄔思道一聽便明白了。只是,這做兒子的現在這麼肆無忌憚諷刺老子,他這個做幕僚的,要怎麼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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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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