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朝廷大事什麼的,後宮的女人們沒人不知趣的敢多嘴,她們可都清楚,皇上最不喜後宮干政,最多,她們也只能和身邊的心腹嬤嬤、宮女抱怨幾句好久沒見過皇上而已。算來,自從聖駕南巡迴京后已經一個多月了,皇上除了去過皇后那裏,便都是獨自歇在乾清宮,連新進充入後宮的秀女都沒有傳喚,更別說是翻旁人的綠頭牌了。

向來都無寵的,早已經習慣了帝王的冷淡,一心依附於高位的嬪妃,力保她們在後宮不受苛待便都心滿意足了。可一貫都很受寵的,譬如德妃,卻是難以承受這樣的冷遇,竟病倒了。上回病倒,德妃還想着藉著生病引來皇上,可這次病來如山倒,德妃卻是一個勁兒的瞞着、捂着,生怕傳出去惹來皇上的不喜。

她不是愚蠢的只知道吃醋的女人,她自然知道皇上如今正為了戰事心煩。她要表現出懂事的一面來,就要溫順的在後宮裏等着,等到他忙完了政事,總會來看自己一眼。只要皇上來了永和宮,她就有自信能夠把皇上留住。這會兒傳出生病的消息,若是被皇上認為自己是個不識大體,竟給他添亂的女人,那才是要命的事兒!

只是,心裏面再想的明白,每每看到那些無寵多年的賤人們用同病相憐的眼神看她,亦或是聽着宜妃尖酸刻薄的話,她怎麼可能不思慮過重?

“娘娘,太醫說了,您的身子最忌吹風,要不今兒您給皇後娘娘那兒說一聲,免了請安吧。”瑾雲一面給德妃梳頭,一面擔心的勸道。

德妃看着銅鏡中自己的倒影,嘆了口氣道:“不過兩個時辰而已,我多披件披風便是了,萬不可叫皇后拿住把柄,再想法子搶我的兒子。太醫那邊,你也得盯緊了些,千萬不要讓他把我的病說出去了。”

自打上回因為她稱病十四阿哥被抱去皇后那兒去之後,這件事就成了德妃的心病。這次不單單是為了害怕引起皇上的不喜,也是怕皇后藉機會給她使絆子。

瑾雲稱了聲“是”,沒有再勸。德妃多往臉上塗了些胭脂,免得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太過蒼白之後,這才由瑾雲扶着上了坐輦,去往皇后宮裏請安,末了又跟着皇后一道去了慈寧宮。慈寧宮只每個月的初一才叫皇后帶着妃嬪們去請安,平日裏太皇太后覺得麻煩,便都免了。

德妃強撐着也要出門,便也是顧忌着這一點。上回因為暢春園的事兒,她惹了太皇太后的不滿,眼下她必須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的心力,才能挽回。真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能這般將她壓得死死的!德妃心裏面不甘心卻也無法,還得對着在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八阿哥露出分外溫和的笑容,一個勁兒的噓寒問暖。

胤禩本來是打算在嬪妃們來到慈寧宮之前便出門的,誰知道晚走了一步,眼看着皇后帶着一大群女人進了門,他也只能停下腳步來問安。面對德妃強裝出的笑臉,胤禩覺得分外的不耐煩,敷衍着應付了兩句,忙尋了個理由便溜出去了。

惠妃不悅的瞥了眼德妃,繼而對太皇太后笑道:“這小孩子真是一天變一個樣,記得南巡之前,八阿哥還才那麼高呢!這孩子真是最可人疼不過的,還給臣妾帶回了江南的東西,可比我那老大強多了!”

太皇太后聽了就笑道:“可不是么,在江南的時候,宜妃帶着他們出去散心,回來以後,全都大包小包的,說是要帶回京里以盡孝心,老五這孩子,還給我這老婆子買了個金釵,哎呀還說我戴着好看呢!我這對着鏡子一瞧,自個兒都笑得不行。”

既然提到了宜妃,宜妃哪有不接腔的道理,忙掩着嘴笑着打趣道:“可不是么,臣妾呀,一開始還擔心這些半大小子們不耐煩跟着臣妾去逛那些綢緞啊、首飾啊什麼的,卻沒想到,他們最後臣妾都比下去了,真真都是大主顧呢!後來臣妾問老五,您猜猜怎麼著?他們幾個啊,把好不容易攢了多少年的私房錢都給花出去了!”

皇后等人聽了都跟着笑,宜妃眼珠一轉,忽的對皇后說道:“娘娘,別的孩子便也罷了,您是不知道,那天在銀樓,臣妾呀,還是頭一回見到四阿哥一隻手拿着一根金釵,另一隻手拿着一條手串,那臉上糾結為難的表情,真是叫我現在想起來都還忍不住笑呢!”

皇后聽了眼底也全是笑意,佯嗔道:“瞧瞧,就知道你這性子,不幫着孩子們出謀劃策不說,還在旁邊看笑話。”

旁的嬪妃聽了都忍不住心底的嫉妒和羨慕,這偌大的深宮之中,若能有個孩子傍身,就也不那麼難熬了。德妃卻是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強忍住心裏的酸意。她可以對着皇后說出“從沒當四阿哥是兒子”的話,也可以在看到四阿哥的時候露出一副視而不見的冷臉,每每看到四阿哥在被她無視后露出有些受傷的表情,她都覺得心裏面十分的舒坦:皇后,就算你對四阿哥再好,在他的心裏,永遠都忘不了我才是他的親生額娘!

越是這樣想,她便越發的想要從四阿哥受傷的表情中得到這份快慰。可如今,當她聽到四阿哥親手給皇后挑選首飾的時候,那份快慰立刻便化作了難堪、羞辱和嫉妒。慢慢的,德妃終於收斂了臉上的僵硬,又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掛起淡淡的笑容,低頭順目的聽着那些女人們的對話。

是了,四阿哥給她買了首飾又怎麼樣?只要自己對四阿哥露出一點點的笑臉,那個小子就會把皇后忘到腦後去的。

見德妃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宜妃心裏很不甘心,便又把話題給轉到了烏雅家的那個小姑娘身上,笑着對太皇太后說道:“臣妾可不敢在老祖宗面前打妄語,德妃的那個妹妹呀,模樣、身段都是極出挑的,若不是這年輕小姑娘的皮膚嫩的騙不了人,又穿着宮女的服飾,臣妾險些錯眼將她看成是德妃了呢!”

這話說得,不是明顯嘲諷德妃和她妹妹比起來,年老珠黃了么?在場的女人們都忍不住心裏偷樂,就連太皇太后都沒對宜妃這麼明顯的嘲諷露出不滿,反而挑眉看了眼德妃,仔細打量了她一下,淡淡的說道:“雖然是你妹妹,但既然分到了宮裏當差,就要謹守本分,這些,你可要好好教她。”

德妃忙道:“臣妾知道了,一定會好好管教。”

太皇太後點點頭,又和皇后說了幾句話,便讓她們都散了。剛走出慈寧宮的門口,德妃正要上坐輦,便見到宜妃被東湘扶着走了過來,德妃溫和的問道:“宜妃姐姐還有事?”

宜妃一副十分開心的模樣笑道:“倒沒旁的,只是我真是喜歡你那個妹妹得緊,等得了閑,再去你宮裏瞧瞧她。”

等回到了宮裏,德妃看着銅鏡里自己模糊的臉孔,忽的幽幽地問了一句:“瑾雲,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正給德妃拆頭飾的瑾雲嚇得臉色一變,連忙道:“娘娘可千萬別把宜妃娘娘的話往心裏去。”

德妃沒做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到底是生了好幾個孩子的女人了,她心知肚明,是比不得才豆蔻年華的妹妹的。心底的危機感讓她心驚肉跳,眼下德妃急需旁人的需要和認可來安撫這股不自在,她看向瑾雲,吩咐道:“去看看,今兒四阿哥什麼時候去皇后那兒請安。”

提前打聽消息,然後去半路上佯作偶遇四阿哥,這樣的事德妃做了可不止一次,瑾雲十分熟悉德妃的意思,聽了這話,見德妃不再糾結在“老不老”的這個問題上,瑾雲不由得鬆了口氣,連忙點頭應了。

沒一會兒瑾雲便得了消息,四阿哥這會兒正要去給皇后請安,如果現在便立刻往御花園那邊走,正巧來得及在那兒堵住四阿哥。德妃立刻便來了精神,聲音里也露出了更多的自信來:“走,咱們這就去御花園。”

這會兒已經入秋了,天氣有些涼,御花園裏也不復夏日裏百花齊放的盛景,只剩下各色的菊花正恣意怒放。景色雖然別有一番滋味,但因為皇上沒心思逛園子,嬪妃們也就不再費盡心思的跑來這兒賞花以期與皇上偶遇,因而這偌大的御花園,此時放眼望去也是荒涼得很了。

然而德妃卻對景色什麼的渾不在意,由瑾雲扶着慢慢沿着花園的小徑踱步,氣定神閑得等着“偶遇”四阿哥。她全然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湖面上,八阿哥正躺在被栓在湖水岸邊的小船的里,一臉笑意得瞧着她這裏的笑話。

剛剛在慈寧宮被德妃的態度給弄得有些倒胃口,胤禩正覺晦氣,便又從系統里發現了新任務,德妃的執念。看完了任務詳情,胤禩才有些明白,為什麼上輩子德妃和老四這對親母子會鬧到那樣的地步。

這德妃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這麼扭曲的想法也虧她竟想的出來!故意冷落老四,再看他因為在乎她這個額娘露出受傷的模樣來找一份心理的平衡,這是有多彆扭才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會兒皇后還活着,德妃是用這樣的法子,胤禩不免想到上輩子等他們這些阿哥們都長大了以後,德妃對老四做得那些事兒。上輩子這德妃,不僅沒有因為皇后的死而想要緩和母子關係,反而越發得變本加厲了。

呵呵,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還想就老四那扭曲的性子到底是像了誰!這會兒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從喜壽那兒一得到德妃去了御花園的消息,胤禩便先一步跑來這裏等着看熱鬧了,他還真是好奇,如今這老四可是親耳聽到過德妃的絕情之語的,那麼這一次,德妃的法子還能不能有效可真是個讓人好奇的答案呢!

胤禩正等着呢,系統里傳來王怡錦的聲音:“八爺,紅毛不老實,竟然又敢派人去雅克薩搗亂,這回叫我們把他們的指揮官給生擒活拿了!”

“沒把咱們的人蔘給磕着碰着吧?”人蔘長得慢,眼看着馬上就要能賣錢了,羅剎人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壞事,哼!胤禩眼底閃過一道寒光。

“你放心,山裡戒備森嚴,他們可沒摸進去!從前這些他們不過是仗着火器耀武揚威,這會兒咱們新研製的鳥槍大炮可比他們的先進多了,敢來冒頭,轟他丫的!”王怡錦十分得意的說道,然後又問:“聽說蒙古那邊不安穩,噶爾丹要東進?你那邊一切都好么?”

胤禩抬眼看了看還佯作賞花的德妃,嘴角一彎:“你放心,我正等着看好戲呢。”

說罷,胤禩便把今日請安時發生的一切,以及系統任務欄的詳情共享給了王怡錦看,王怡錦看完了任務,忍不住咂舌道:“我也見過不少偏心眼的父母,但是像德妃這種的,也真是少見!可惜這好戲我是看不着了,你說,那個極度缺愛的老四,這回會不會被德妃給哄住了?”

胤禩冷笑了一聲:“老四那個人,狠起來,你我可都比不了。我瞧着這一次,德妃恐怕要偷雞不著蝕把米,且等着吧!”

話音剛落,便瞧見四阿哥的身影出現在了另一頭。胤禩瞧見了四阿哥,德妃自然也瞧見了,她的眼底一喜,便將頭微微揚起,繼續漫不經心的做出了賞花的狀態。

四阿哥在踏進御花園的時候便也瞧見了德妃,他的腳步一頓,心底立刻便迴響起了那日在屏風後面,他所聽到的,這個女人一字一句說的那些在他心裏戳刀子的話。四阿哥的臉色一下子便緊繃了起來,薄唇緊緊的抿着,瞳孔黝黑,好似暴風雨前的烏雲。

就算園子裏漫步的不是德妃,而是其他的嬪妃,身為阿哥的胤禛也不能不打招呼便離開,因而即便此時四阿哥心底泛起了濃濃的羞辱之感,他還是硬着頭皮帶着蘇培盛走到了德妃近前,禮數周全的說了聲“德妃娘娘”。

聽了這稱呼,船艙里的胤禩挑了挑眉,呵呵,果然不愧是老四,當真是記仇得狠呢!而德妃也顯然沒料到今日四阿哥竟然不是叫她“德額娘”,而是用了這很是冷淡的“德妃娘娘”的稱呼。

四阿哥見德妃沒什麼反應,眉頭一皺,很有禮貌卻十分冷淡的說道:“我還要去給皇額娘請安,德妃娘娘若是無事,我這就告辭了。”

“皇額娘”三個字一說出來,德妃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她的眼圈一紅,蒼白的臉上帶了一絲痛苦和難堪,盯着四阿哥冷淡的眸子,有些顫抖的說:“你叫我德妃娘娘,卻叫她皇額娘……”

四阿哥抬頭看着泫然欲泣的德妃,冷然的說道:“德妃娘娘如果不舒服,便不要在這花園裏吹風了。”

說罷,給德妃行了個禮,便轉身要走,卻被德妃叫住。只見德妃有些哽咽的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孩子,一定是皇后,是皇后挑撥離間,我是你的親……”

話還沒說完,便被臉色鐵青的四阿哥給一口打斷了:“德妃娘娘請慎言,出言詆毀皇額娘,依宮規是要嚴懲的。我是晚輩,全當這話沒聽見,還請德妃娘娘早些回去吧。”

挑撥離間?!四阿哥心裏泛起一絲悲涼,皇額娘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一個字德妃的不是,當初德妃病了,十四弟被抱去承乾宮的時候,皇額娘還親口告訴他,這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這宮裏頭,一母同胞的兄弟不多,他要好好珍惜才是,要拿出做哥哥的范兒來。

皇額娘為什麼會這麼寬宏大度?還不是不想自己這個做兒子的為難,可德妃呢?她也知道自己是他的親生兒子,她是自己的親額娘,可她又在做什麼呢?當初,她能夠說出那麼一番絕情的話來,那是他親耳聽得真真的,她竟然還厚顏無恥的當著自己的面說什麼是皇額娘挑撥離間,她真當自己是傻子不成?

抿着唇,冷着臉的四阿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御花園,直奔承乾宮的方向走了。德妃被晾在了原地,直到四阿哥的背影都消失在眼前了,她猶自不敢相信的呆愣着。怎麼可能會這樣?她都這樣對四阿哥說了,他不是應該喜極而泣的撲到自己懷裏叫額娘嗎?他怎麼會……怎麼會就這麼走了,還拿出宮規來壓她!

感到一陣的頭暈目眩,德妃踉蹌了兩步,緊緊的扣住了瑾雲的手臂,力道大的幾乎要講她的手摺斷一般,半晌,臉色慘白的德妃才從牙根裏面擠出幾個字:“走,回宮。”

瑾雲大氣也不敢喘,連忙扶着德妃匆忙的走出了御花園。見她主僕二人走了,胤禩這才從船艙里走出來,看了下懷錶,唔,都這個時辰了,想必,喜壽那邊的事情也辦好了吧?

正想着,喜壽鬼頭鬼腦的從旁邊溜到了胤禩的身邊,眉開眼笑的對胤禩說道:“您交代的事兒都辦妥了,這會兒皇上已經去永和宮了,是梁九功在皇上面前吹的風!”

“果然是他。”胤禩冷笑一聲,上回他就看出來了,這梁九功對德妃的態度可是恭敬得很呢,看來身為皇阿瑪身邊的親近人,梁九功是看出來了皇阿瑪對德妃的眷顧頗深吶!不過,這回,只怕梁九功要失望了。聖眷這種東西,得之不易,失去卻很容易。

可惜啊,他是不能去永和宮看熱鬧了,略有些遺憾的帶着喜壽回去了慈寧宮,胤禩便只能等第二手消息了。而此時的永和宮裏,也的確如胤禩所料,正上演一場好戲。

德妃剛剛踏進永和宮,便見到蔡嬤嬤一臉焦急的跑了出來,見她回來,忙壓低了聲音急匆匆的說道:“娘娘,您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

德妃還沒從被四阿哥掃了臉面的難堪中回過神來,見到蔡嬤嬤帶着驚慌的樣子,不由得一皺眉,不悅的說道:“本宮不過是去御花園走走,怎麼這麼一副樣子?”

蔡嬤嬤忙說道:“皇上來了!見娘娘您不在,便說要去看看十四阿哥,誰知道,那個小蹄子竟然跑了過來,眼下正和皇上說話呢!您快些去瞧瞧!”

德妃一聽大驚失色,連忙往屋裏走去,果然見到皇上正面色和緩得看着虎頭虎腦的小兒子,一旁族妹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正低眉順目的說著:“小阿哥的眉眼和皇上像極了。”

德妃一眼瞧見那張肖似自己的面容上露出的那含羞帶怯的表情,心底竄出一股怒火,恨不得立刻便把這個死丫頭給打出去,卻又不得努力把這股怒火給壓了下去,臉上露出了個笑容來,對着皇上行了個禮,柔聲說道:“臣妾見過皇上。”

康熙的臉色很好,今日蒙古那邊傳來了消息,朝廷的大軍剛剛進入□□,噶爾丹便聞風而逃退出了那裏,足見噶爾丹雖然猖狂,但朝廷的威勢更是讓人不容小覷。朝廷剛剛結束對羅剎的戰爭不過兩三年的時間,國庫還並未充盈,康熙心裏也是不願大動兵戈的,見朝廷的大軍不戰而勝,康熙的心情終於一掃多日的陰霾,難得的放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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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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