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收好了玉佩,胤禩順手將千里傳音的第二個聯繫人設定成了王怡錦,大抵是因為對方載有輔助系統,設定他當千里傳音的第二個聯繫人並不需要花費額外的積分。積分雖然積攢的並不少,但能用到它的地方實在很多,胤禩對於能夠節省積分還是十分愉悅的,熟稔的用千里傳音和王怡錦打了個招呼。

王怡錦被腦海中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明白過來必定是主系統的能力,試着用意念回應對方的話,在得到胤禩的反應后不由得有些艷羨。瞧瞧主系統就是不一樣,什麼好東西都有,比他的雞肋強多了!

不過,王怡錦心中十分疑惑,他和八阿哥的交情,大抵就是對方寄居在玉佩中陪在他身邊的那二十餘年。要說這短短的二十年陰陽相隔的時間便讓八阿哥對自己如此親厚,王怡錦委實是有些難以相信。不過眼下並不是問這些事情的機會,他把這些疑惑暫且按捺住不提,只專心的把那半塊玉佩收好,然後在心裏面盤算起了八阿哥提及的人工養參的事。

經過中間這麼多的耽擱,時辰已經並不早了。左右胤禩此次出宮的主要目的就是來找胡越英,雖然過程不似他所料,但終究是殊途同歸,還收穫了王怡錦這麼個意外之喜。胤禩心滿意足的和幾人告辭,帶着早就等得有些焦急的喜壽和剛安回去了承恩侯府。

侯府里,給胤禩打掩護的青瑤業已急得團團轉,從八阿哥離開以後,前廳那邊着人來問了兩次,后宅那邊也遣人來問了三回,都讓她暫且搪塞過去了,可八阿哥若是再不會來,她也再也想不出什麼妥當的理由來了。

終於等回了胤禩,青瑤這才鬆了口氣,給八阿哥換回了早上來府里拜壽時穿的衣裳。眼下已經快到了宮門落鎖的時候,胤禩也不便在承恩侯府里久待,去後院辭別了老夫人,又惹得老老小小都有些不捨得很,胤禩輕聲勸慰道:“外祖母不必難過,養好了身子骨要緊,等過年的時候,許是太皇太后慈恩浩蕩,能許了外祖母去園子裏與額娘一見。”

承恩侯老夫人聞言眼中不覺露出了驚喜之色,想到八阿哥如今在太皇太後面前極有臉面,對他的話相信了七八分,一時間心裏更是幾多感慨,酸甜苦辣不知是什麼滋味了。

將八阿哥一直送出了大門外,噶達渾又吩咐兒子剛安一路將八阿哥送回宮中再返家,剛安自己也是這麼個意思,聞言自然聽話的坐上了車夫旁邊的位置。承恩侯府的老老小小目送八阿哥的馬車遠遠的駛離了街巷再看不到影子了,這才不舍的回去了院內。

路上八阿哥閉目養神了一會兒,腦海里一會兒是王怡錦的模樣,一會兒是和胡越英、姚鴻達二人的幾番機鋒,忽的又浮現了那兩個年輕書生模樣之人的臉孔。畫面定格在此良久,胤禩忽的睜開了眼睛。

他想起來為何會覺得那性子耿直的年輕人眼熟了,那個人,分明就是何焯何先生!上輩子皇阿瑪可沒少批評他的那一手字,每每想起來都要訓斥他一通,後來更是委派了以一手好字而頗受皇阿瑪賞識的何焯來做他的侍讀。可惜他的字,始終都無法做到讓皇阿瑪滿意。

上輩子他很是引以為恥,不過如今他卻是想的通透。皇阿瑪喜歡董其昌的字,看重館閣體,可他偏偏就是對松雪體情有獨鍾。董其昌認為松雪體媚俗,但他還真沒覺得董其昌的字就多有筋骨。這輩子他也沒打算為了皇阿瑪的喜好繼續改變字體,若是皇阿瑪再因此不悅,他也有法子應對。

只是沒想到今生竟然會恰巧遇見年輕時候的何先生,胤禩心裏不免有些感慨。何先生的仕途極為不順都因為他那耿直的性子得罪了太多人,屢試不第也就罷了,後來好不容易做了官,也始終被排斥在外。即便最終因為一手好字得了皇上的賞識,可讓本有憂國憂民之志的何先生一輩子做個憑筆墨侍人,這份賞識只怕更叫人苦悶了。

不過既然今生遇見了,那他也沒理由不幫何先生一把不是?至於他身邊的那個坡腳青年,那人的眼神灼灼,一看就是有謀算之人。剛剛不過是匆匆一瞥,如今靜下來仔細琢磨,胤禩倒是對那人也起了好奇之心。

心裏惦記着這些事,不知不覺間很快就到了紫禁城的門口,馬車停下后,剛安從車上跳下來,胤禩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關於查一查何焯和他身邊那跛腳年輕人的事。

等回到了慈寧宮,先去給太皇太后和太后請安,太皇太后見胤禩臉上有着疲憊之色,也沒多問,便讓他回去休息了。

錢嬤嬤等人早就準備好了洗漱的一幹事宜。在外面奔走了一天,胤禩舒舒服服的在木桶裏面泡了兩刻鐘,再躺回鋪的鬆軟舒服的軟榻上,胤禩長出了一口氣。忽的腦海里響起了王怡錦的聲音:“你當真要把人工養參的法子交給我家族叔和姚大叔?”

胤禩“嗯”了一聲,隨即反問道:“你覺得不妥?”

那廂王怡錦也剛剛洗了個熱水澡正盤腿歪在榻上。不同於胤禩被宮女們仔細服侍,王怡錦不樂意讓糙老爺們沒輕沒重的給他擦背,只自己胡亂泡了泡、打了遍胰子就出來了。他心裏面惦記着日間八阿哥提起的話頭,不由得便主動連通了千里傳音問出了口。

“白天的事我也聽明白了,姚大叔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從前我只以為他是普通的海商,可現在一看,我估摸着,他沒準是個大海盜!那個建義候不是鄭成功的老麾下嗎?姚大叔和他是老相識,我猜姚大叔沒準也是鄭家水軍的遺部。”王怡錦心裏面的問題多得很,卻又不便直接去問胡越英,想着八阿哥準時知道真相,便不客氣的問了出口。

“沒錯,然後呢?”胤禩翻了個身坐起來,好整以暇的繼續問道。

“你是在跟我裝糊塗?姚大叔如今是海盜,從前卻是身經百戰的鄭家海軍!戴梓是誰?那可是咱們中{國}改良鳥槍火炮的第一人!你要是真把人工養參的法子交給了姚大叔,那人蔘賣去東洋小日{本}那邊,除了能賺得大筆的銀子來支撐姚大叔他們大批製造鳥槍火炮還有練兵,還能從那邊換來戰艦,到時候你就不怕你們滿清的江山坐不穩?”王怡錦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索性把話便都給說開了。

說實話,在現代的時候他也和大多的宅男一樣,看多了熱血沸騰的歷史小說,總覺得若真有機會回去清朝,不推翻滿清朝廷剪了辮子甘心做奴才那真叫一個枉做中{國}人。可當他真的身臨其境的時候,他卻再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了。

他是明朝皇室的嫡系,這樣的身份簡直就是為了揭竿而起反清復明準備的。可他有法子賺錢、拉攏如今蟄伏在民間反清復明之心不死的義士也不是絕無可能之事。可他卻不敢這麼做。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一條條人命。

生於文明世界,長於文明世界,雖然那個時代也有黑暗的一面,但凡是那個時代的正常人,想必沒有誰能夠視人命如草芥。揭竿而起容易,可打仗要葬送多少人命?他連殺雞都不敢,更別說承擔起背負成千上萬人命的後果了。

說他懦弱也好,膽小也罷,總之來到這世界后不久他就想清楚了,他這輩子,要做的就是想法子賺足夠多的銀子,然後說服一家人跟着他離開大清去海外找個安全的小島重新開始生活。世界這麼大,他不想做奴才,想保住家人的性命,能用的法子並不只有造反這條路。

他不相信,連他都能輕易想明白的事,兩世為人且工於心計的八阿哥會想不明白。歷史上,那位可是在九龍奪嫡的時候給太子、康熙和後來的雍正製造了多少麻煩的主兒!

胤禩沒想到王怡錦會這麼開門見山的直言,微微楞了一下,嘴角便彎了起來。

“你的顧慮我明白,但是造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也許姚鴻達會迫不及待,但胡越英就是攔着他的那根所料。參透人心的本事我不敢說擅長,卻也略知一二。胡越英是個有風骨的人,戰亂苦了百姓的道理想必他是清楚的。為了天下的百姓,他也不會讓姚鴻達輕易便掀起兵禍。至於我大清的江山……”

胤禩沉默了片刻,臉上露出了個真切的傷痛,可惜隔着系統、隔着這麼遙遠的距離,王怡錦並不能看到他此時的表情。

“最讓我難過的,不是大清最終失去了江山,不是我們滿人最終被推下了王座。朝代更迭,便是漢唐也早無國運,宋明也都成了歷史,我從沒想過,大清能夠千秋萬代。我難過的,是發現我們滿人被刻在恥辱柱上不得翻身。便是元蒙,都因為曾經打入了洋人的國度而被後世之人稱頌兩句,我大清卻連元蒙都不如了。”

王怡錦在那邊聽着,似乎感受到了胤禩過於悲傷的情緒,想安慰對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動了動嘴角,最終只能繼續沉默的聽着。

“既然有機會重來一次,如果能讓大清真的走到這個世界的頂端地位,能讓後世之人不以大清為國恥,而以大清為值得銘記的歷史,想來,我這一生就真的再沒有遺憾了。”

他的志向,從來都不只是搶到那把龍椅那麼簡單。這還是第一次,因此對旁人傾吐心中最深處的思緒。胤禩知道,也許終其一生,他也只能對王怡錦說出內心最真實的感觸了。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因為能夠理解——王怡錦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夠理解這份想法源於何處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和他的想法產生共鳴,和他並肩前進的人。

重生以來,這一刻他格外感謝上蒼,不僅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還將王怡錦送到了他的身邊。都說王者之路寂寞,可他實在是貪心的連寂寞都不想忍受了,實在是他已經寂寞了太久,殘魂寄居於玉佩飄蕩了百年,最鮮活的記憶就是在那個翻天覆地的時代看着王怡錦慢慢長大的二十餘年。

從前他不懂,究竟什麼是叫歷代的文人才子們都爭相寫文做賦、吟詩頌詞的“情”。在他的一生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娶了福晉,相濡以沫的走完一生也許就是全了夫妻情分。後來他懂了,那些都不是那種情,所謂的怦然心動,也許究竟為什麼會發生,什麼時候發生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可那種感受,卻是實實在在的,讓人無法忽略也無法藏起。

“你……你這想法比我這土生土長的現代人都激-進多了。”被藏在心裏深處的血性不由得被胤禩的這番話給激了出來,王怡錦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胤禩輕笑,柔聲問道:“無妨,只是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創造這樣的未來?也許這話聽起來很可笑,但這世上,若是連你也不願意和我一起走,那我真的不知道,去哪裏才能找到和我志同道合的知己了。”

心情變得格外輕鬆,胤禩在得到讓他滿意的回答后,放王怡錦去好好沉澱那邊激動的想法,他慢慢合上眼睛,呼吸慢慢的放緩。這一夜,是他自回到康熙二十六年以來,睡得最安穩最香甜的一夜了。

第二日雙喜臨門,噶達渾不負所托的僅用了短短一夜的時間就查到了那坡腳之人的身份。當胤禩從剛安的口中聽到了鄔思道這個名字時,臉上不覺露出了驚詫,繼而便只剩下喜悅了。鄔思道這個名字對於舅舅和剛安定然十分陌生,可對他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了。這位可是老四日後身邊的第一謀士,若是沒有鄔思道和戴鐸兩個人的輔佐,老四能不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還真的是個未知之數。

“若我猜的沒錯,舅舅也是時候得到提拔了。如今朝廷上因為受到索額圖和明珠所累出了不少的缺,眼下看着是都被人補上了,可實際上讓皇阿瑪覺得得用的人並不多。如今官聲甚好的大學士里,張英是漢人,陳夢雷是漢人,李光地是漢人。

滿官只有顧八代和徐元夢有希望入閣,卻都是被皇阿瑪杖責過不久的,以皇阿瑪的性子,肯定舍不下臉面做出自打嘴巴的事,他二人便是能入閣,也要等上幾年才有希望。康王叔和明珠是兒女親家,受明珠犯事所累被皇阿瑪勒令閉門思過,安王叔纏綿病榻多年無法理政,眼下皇阿瑪只有裕王叔一位得用的兄弟。

滿官後繼無力,皇阿瑪心裏面定然很着急,也該開始提拔身家清白的八旗子弟了。舅舅雖然剛剛抬旗,眼下卻是最適合提拔的人,飛黃騰達之日不遠了。既然要領實差,少不得要請幾位有才華的幕僚輔佐,我看那個鄔思道就很合適。我有種感覺,他一定能幫上大忙。”

便是胤禩不與剛安解釋這麼多,只讓他幫忙去請鄔思道為幕僚,剛安和噶達渾也一定會招辦。但胤禩十分清楚,凡是才華出眾之人都有些傲氣,若是舅舅只是礙於自己的情面才去招攬鄔思道,只怕對方不會點頭。倒是這般掰開了揉碎了說一說個中的道理,讓舅舅明白他需要一個幕僚,他才能真的重視這個鄔思道,也才能真的讓這鄔思道為他所用。

剛安聽得入了神,他雖然莽直了些,但打小兒就長在包衣世家混在內務府,對於這些事也不是一竅不通的。聽了八阿哥的話覺得十分有理,剛安正色的應了。如今八阿哥在他心目中早就是算無遺策的神童了,對於八阿哥推薦的人,剛安是理所當然的認同。

就在胤禩心情十分愉悅的計劃把鄔思道挖到自己身邊做事的時候,永和宮裏,德妃的心情卻猶如天空的烏雲一般遮得本該湛藍的天空不見一絲光亮,臉上的神情蒼白陰鬱,看着空蕩蕩的寢宮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她算漏了老天爺的偏心她認栽,可是她的十四阿哥怎麼可以被抱走?當初皇上親口許下了承諾,不會再抱走她的任何一個孩子。君無戲言,皇上怎麼可以食言?可是她心裏再多的苦澀再多的不甘,皇上不來永和宮,她連哭訴都無從哭起。

“娘娘,您身子還沒好,仔細吹了風。”德妃身邊的大宮女瑾雲見娘娘想要起身,連忙上前勸道。

“給本宮梳妝,本宮要去承乾宮看十四阿哥。”德妃抓住瑾雲的手腕,力道大的讓瑾雲險些痛呼出聲。

可瑾雲卻不得不繼續勸着,她盡量將聲音放得格外謙卑,生怕觸怒了病中心情糟糕得德妃。

“娘娘,十四阿哥只是被暫時在承乾宮那邊,等您身子好了,自然是要回到您身邊的。當前最要緊的,您要養好了身子。便是去承乾宮,也不是這個時候去,若是皇后說怕您過了病氣給十四阿哥不讓您見,豈不是更難過?”

德妃聽了略略鬆開了抓着瑾雲的手,露出了個無力的笑容來:“還是你說得對,看來我是病糊塗了,剛剛說的都是昏話。”

瑾雲見勸住了德妃,心裏這才鬆了口氣,忙服侍德妃躺下,又親自去小廚房那邊熱了葯拿進來伺候德妃喝下去,見德妃喝了安神的葯慢慢睡著了,瑾雲這才敢揉了揉泛着青紫指印的手腕。

自從十四阿哥被太皇太后一道懿旨送去了皇后那邊,娘娘就精神恍惚了許久,有些時候連有些犯忌諱的話都不知不覺的說出來,累得她都跟着心驚膽戰,就怕有一天娘娘病好了想清楚了,覺得她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那她可怎麼辦?永和宮裏,因為德妃陰晴不定的心情,她的心腹大宮女瑾雲不免慢慢的與她離了心。

德妃的病情反反覆復,前前後後兩個多月才終於痊癒,這兩個月來,皇上終於來了一次永和宮,不知道在內室和德妃說了什麼,打那之後,皇上雖然人沒有再來,卻賜了兩回上次到永和宮。大抵是因為皇上的到來終於讓德妃安下了心,她的病打那以後便慢慢的好轉了。

等到終於病癒以後,德妃對兒子十四阿哥的思念之情也已經按捺不住了。這日一大早,她便讓瑾雲給她好好梳妝了一番,起身去承乾宮給皇后請安。因之前生病,皇后免了她早上去承乾宮請安之事,如今她病好了,也不能繼續託大了。皇上最不喜那等不守規矩的人,她好不容易才又讓皇上記起了舊情,可萬萬不能再自毀長城了。

承乾宮裏,面對在座的一眾嬪妃,德妃的臉上帶着她以往那種最熟稔的溫柔和順的神情,彷彿對於各種或探究、或嘲諷的目光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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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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