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3

從那天以後，無論是慘死的戴維，還是艾莉西亞曾經在床榻上瞥見的那具瘦小的屍體，甚至是那個名為阿爾傑農的老人，都如同空中蒸發一樣，在格拉格小鎮裏消失不見。

而這三人的消失，也並沒有引起小鎮中任何人的恐慌和疑問。

畢竟也是，消失的這三人中，一個是臭名遠揚的惡棍，一個是被人們唯恐避之不及的“被詛咒”的人，一個則是同樣臭名遠揚的“老騙子”。

在這樣的世界裏，這樣三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的消失——無論是離開還是死亡——都再正常不過了，所以在那天以後的格拉格小鎮，空氣中依然瀰漫著一股平靜安詳地氛圍。

什麼都沒有改變，就好像那一晚的所見只是一場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夢。

但艾莉西亞卻清楚地明白它的真實性，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所以這幾天，艾莉西亞罕見地中斷了自己在練武場的練習，每天早出晚歸，除了繼續完成那個名為“擊退弗麗思街道上的遊盪者”的任務外，她將最大的精力都放在了尋找阿爾傑農的事上。

“007，你說，那個刺客真的還在小鎮裏嗎？”艾莉西亞向引導小精靈問着，但事實上，她卻完全沒有讓引導小精靈接話的意思，自言自語地繼續說了下去，“我覺得他應該還在這裏。”

阿爾傑農應該還在格拉格小鎮裏。

這既是她的直覺，也是她的推測。

這幾天裏，艾莉西亞除了跟那些惡棍交戰和尋找阿爾傑農之外，也並非是什麼都沒有做的。

她先是找到了阿爾傑農的“鄰居們”，然後又陸續詢問了在附近遊盪的惡棍混混，甚至還去找了傳說中消息最雜最多的酒館大叔，也正是因為這樣，艾莉西亞對於那位刺客老人的了解也慢慢立體起來。

阿爾傑農是一個可恥的老騙子——這是格拉格小鎮的普通人對於阿爾傑農的印象，但在艾莉西亞用十個卡尼爾銅幣一杯的小麥酒請了酒館大叔一杯后，大叔就告訴了艾莉西亞一些比較隱秘的事。

比如說，阿爾傑農的來歷十分神秘，在四年前的某一天的某個早上，他就這樣出現在了格拉格小鎮裏——他從哪裏來？他是怎麼來的？他的目的是什麼……這些都沒人知道。

又比如說，在最開始的時候，阿爾傑農表現得十分暴躁而強勢，凡是稍有冒犯他的人，都被他乾淨利落地解決了，這樣令人恐懼的力量，甚至一度招來了領主大人也就是羅傑·布萊恩的注意，但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阿爾傑農卻突然失去了這樣恐怖的力量，甚至於一些諸如“阿爾傑農是個騙子”“他曾經表現出的恐怖力量都只是一些騙人的低級伎倆”的話語充斥在了人們的耳邊。

而似乎也正是在他失去力量的同時，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了阿爾傑農的身邊，稱呼阿爾傑農為“爺爺”——她叫做莉莉婭，是格拉格小鎮中出了名的“被詛咒”的孩子。

一個，是“用低級伎倆欺騙人們后又被拆穿”的“可恥老騙子”阿爾傑農；一個，是體弱多病，“被神靈詛咒過的孩子”莉莉婭。這兩個奇特古怪的組合，就這樣在格拉格小鎮裏相依為命地活了下來。

直到莉莉婭的死去和阿爾傑農的消失。

艾莉西亞不知道那莉莉婭跟阿爾傑農到底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為什麼阿爾傑農會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個“老騙子”，也不知道到底什麼叫做“被詛咒的孩子”，更不知道為什麼那天面對格拉格小鎮裏的惡棍戴維時阿爾傑農選擇了一味地退避……但艾莉西亞知道的是，阿爾傑農的確是一個擁有着力量的人。

——這既是艾莉西亞的親眼所見，也是萬用系統給出的答案。

既然有了這個前提，那麼再逆向反推就能夠知道，阿爾傑農力量的“消失”與“再度出現”，跟莉莉婭這個“被詛咒的孩子”有着相當密切的關係——或許是因為莉莉婭的“詛咒”而失去了使用自己力量的能力，或許是因為莉莉婭而隱藏自己的力量——總之，莉莉婭這個孩子在阿爾傑農的心中應當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莉莉婭才剛剛死去，阿爾傑農就算打算離開格拉格，也不會這麼快離開。

——要抓緊時間找到他！

艾莉西亞這樣想着，再一次踏進了弗麗思街。

但今天的弗麗思街卻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

艾莉西亞走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普通的平民，間或能見到一個脖子上烙印着鮮紅奴隸印記的人背着沉重貨物，在街道角落行走。

是的，這些都跟往常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高達21的感知卻依然讓艾莉西亞嗅到了空氣中古怪的氛圍。

奇怪……真的是非常奇怪。

但到底是哪裏奇怪？

摸不着頭緒的艾莉西亞四處張望了好一會兒，目光在掠過廢棄教堂的那座風格粗糙的鐘樓時一頓，然後亮了起來。

“……”引導小精靈，“你想做什麼？”

艾莉西亞鬼鬼祟祟跑到鐘樓背面一個隱蔽角落，抬頭望著鐘樓上方，一邊摩拳擦掌，一邊笑嘻嘻地同引導小精靈說：“你覺得我想做什麼？”

引導小精靈由衷道：“我覺得你想作死。”

艾莉西亞：“……”

哼！不跟它一般見識！

艾莉西亞把引導小精靈潑來的涼水一臉盆扣回去，嘿嘿一笑，伸手抓着鐘樓外部凸出的石塊就開始向上攀爬。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建築風格真是十分粗糙豪放，無論是鐘樓外部凸出的石塊，還是曾經為了建設鐘樓而搭建的橫七豎八的木架，都直白地攤在外頭，既沒有撤掉，也沒有磨平，好像就怕別人不好翻牆——這不，在鐘樓廢棄多年後，竟還勾|引來了一個翻牆的小賊。

約莫十分鐘后，艾莉西亞終於爬到了鐘樓的最高處，當她向下望時，這個不大的小鎮就盡收入了她的眼中。

“好的，讓我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艾莉西亞目光在這座小鎮——特別是弗麗思街——搜尋起來，但直到艾莉西亞看花了眼，也沒看出有哪裏不尋常的地方。

“是我的錯覺？”

艾莉西亞喃喃自語，滿心疑惑，但很快，艾莉西亞又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探查術！

是啊，還有這個技能呢，她怎麼給忘了？！

艾莉西亞懊惱地拍拍頭，眨眨眼，而等到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就換了個世界。

在這個古怪的藍色視界裏，在艾莉西亞的腳下，無數籠罩着紅白黃的模糊人形輪廓或是在小鎮的街道上行走，或是在屋子裏活動……但這一刻，艾莉西亞詫異地發現，在弗麗思街道的南面，相當一部分輪廓金黃的人聚集在了一起，而其中一個人更是像小太陽一樣，閃閃發光。

這是什麼？！

這些金色的人形輪廓——特別是那個小太陽——代表什麼？

艾莉西亞不由得關掉探查術，讓眼前的視界變回了正常，但與此同時，艾莉西亞懊惱地發現，那群聚集着金色的地方也被林立的房屋給攔住了。

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不不，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阿爾傑農才是啊！

艾莉西亞大聲嘆了口氣，強自按捺着衝過去探究個明白的衝動，轉了個方向，繼續搜尋起來。

與此同時，在弗麗思街道的南面，那在探查術下泛着金色的人群中，一個穿着沉重得令人驚嘆的盔甲，但偏偏臉龐又溫柔秀美的十五歲的少女，也收回了目光。

“聖子大人，您剛剛在注視着什麼，可以告訴我嗎？”一個年歲同少女不相上下的少年湊了過來，好奇地發問，只見他手裏拿着一根長長的法杖，身上穿着粗麻布的白色長袍，想來應該是一個見習牧師。

而這樣打扮的見習牧師，在這個少女身後還跟着不少！

聽到這個小見習牧師的話，還不等那穿着盔甲的少女答話，一旁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見習牧師頓時就感到了心驚肉跳，厲聲喝止：“瑞爾！聖子大人的事，是你可以置喙的嗎？！”

不像其他小牧師對於這位“聖子大人”的全然崇拜，作為最有希望成為正式牧師的康納爾，他再清楚不過，這位“聖子大人”雖然長得溫柔可親，但是死在她手上的魔族和異教徒，是連裁判所的人都比不上的！

原本康奈爾在得知這一次去聖城進修，沿途護送的人就是威名赫赫的聖子大人時，就覺得自己倒了大霉，於是一路上小心翼翼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可誰知道這可惡的瑞爾向聖子大人說出了這麼無禮的話來……他到底知不知道，只要聖子一個不高興，就可以斷送他們所有人的前途和努力？！

康奈爾簡直氣歪了鼻子：“還不快向聖子大人道歉！”

被康奈爾劈頭蓋臉地一頓吼，瑞爾顯然嚇了一跳，臉上青青白白，又是害怕又是不服氣的樣子。

於是康奈爾更生氣了。

——這小子竟然還敢不服氣？他一路上說個沒完不就是因為想要靠上聖子大人這顆大樹嘛？愚蠢！先不說肖想聖子大人的狂妄，光是他這一路上做的蠢事就已經夠了，現在還說出這麼露骨輕浮的話來，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空氣在這一刻凝滯起來，其他年紀更小的見習牧師們都害怕地後退幾步，靠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作為事件中心的聖子大人，也就是那十五歲的少女，面對這一切卻只是無奈一笑。

“沒事的，康奈爾，不必這樣緊張。”

伊芙笑着，既沒有責怪康奈爾的高聲呼喊和對瑞爾的過分指責，也沒有對瑞爾的話語表露什麼。她只是平靜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但那雙璀璨的金色眼睛卻像是洞察了所有。

原本振振有詞的康奈爾和心懷鬼胎的瑞爾，都在這樣的金色眼睛下慢慢心虛起來，低下頭，訕訕不語。

“我們走吧。”

伊芙說著，轉過了身。

但在離去之前，她卻依然忍不住向著鐘樓的方向投去一眼。

剛剛，是不是有人在注視她們？

……算了，既然沒有邪惡的氣息，應該不要緊吧。

另一頭，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一眼引發的鬧劇的艾莉西亞，正自顧自地找着人，就連那群金色輪廓的人什麼時候離開小鎮的都沒有發現。

而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小時后，艾莉西亞竟還真的用探查術找到了阿爾傑農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