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誰為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下)

二十二,誰為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下)

向斌定定地看着他,嘴角閃過一絲澀意的苦笑,“你這樣認為嗎?你們婚約已過,也就是講從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想續前緣,除非媒灼之言,兩廂情願方可。這樣的事,我如何能做得了她的主。”故作鎮定地說完這一席話,向斌的心內早已波翻浪滾,想過慕雲和和頤飛之間有過什麼,也無非是他看穿了她女兒家的身份,然後戀上她,而她不應允罷了,沒想到她居然做過他十年的未婚妻。妒忌、恨意、憐惜、茫然什麼樣的情緒全湧上了心頭,他現今該如何對她呢?她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心動呀,他怎放得了手,可不放能嗎?

“我都知曉我已沒有理由再找上她。可我滿心滿眼全是她,我放不下她,我怎麼辦呢?”齊頤飛忍不住淚如雨下,向斌跌坐到椅中。

“哎,早知現在,何苦當初呢!不過,人無完人,孰能無過。你如能和她前緣重續,也算皆大歡喜。男人偶爾有筆風流賬,也不至於錯有多大。”衛識文笑着說。

一邊的冷如天一臉的不認同,“衛兄,此話差矣,人與人之間是相互的,你要求女子從一而終,那麼你也必須回報同樣的付出,不然就無資格要求別人。柳慕雲不願理齊兄,想必她已不想回頭,齊兄,你不要逼人家。”

“她未嫁,我未娶,一切都沒有定數。在她兒時,她曾深愛過我,我不信我們就沒有機會。”齊頤飛斬釘截鐵地說。

“你怎知她沒有婚約?”向斌落莫地問,“如果有呢?”

齊頤飛心一痛,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不會這麼快的?如果有,除非比我好,我就死心了。”

“象我這樣的呢?”向斌淡淡一笑。

一語驚天,旁邊三人全傻眼了,齊頤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衝上前,追問道:“向兄,此言何意?”

衛識文按住齊頤飛,哈哈大笑,“向兄開玩笑的,他又不知柳慕雲是女子,再說他位居王爺,也不可能娶一個與別人有過婚約的女子,畢竟不夠清白呀,何況那還是你心儀的女子,何況。”

“何況還是一個騙子。”一聲哭泣的嬌喊從門外傳來,四人一驚,齊瞪向廳外。

花樹下不知何時站着向似貝和柳慕雲,看情形已來了很久。向似貝兩眼含怒,淚水止不住地順着兩腮落下來,柳慕雲灰白着一張臉,獃獃地看着遠方。

四人衝出門去,沒等他們出聲,向似貝突然抬起手,狠狠打向柳慕雲的左腮,太快太急太沒防備,柳慕雲跌倒在地,半個臉立刻就紅腫起來。

“貝兒!”

“雨兒!”

向斌沖向妹妹,生氣地抓住她的手,向似貝奮力掙扎着。齊頤飛彎下身,不舍地扶着柳慕雲,她冷漠地推開,咬着牙站了起來,不解地看着她。

“你這個騙子,居然女扮男裝騙我。”向似貝忍不住放聲大哭,指着柳慕雲痛罵。自從在觀梅閣與他相見后,便朝思暮想,好不容易盼來今日的會面,他溫柔的相待,體貼的關心讓她以為情有所託心歡喜得象坐在雲端,可沒想到他居然是個女子。她又羞又窘,只覺着心象碎了一般,“柳慕雲,我恨你。你莫要纏我王兄,你這樣的騙子給我王兄做妾作丫環都不配的。”她掙開向斌的手,哭喊着跑向園內。

“郡主,郡主。”冷如天不放心地追上去。

“慕雲!”向斌心疼地伸手,想撫摸下她的臉腮,她裝作不經意地避開。紅腫的臉讓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她的眼內也已無波無瀾,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向斌握緊雙手,剋制住想打人的衝動。”我讓丫環幫你縛點葯,貝兒太任性了,你莫要往心中去。”

柳慕雲想擠出一絲笑意,因為臉腫着,沒有成功,那樣的表情讓人看得心戚戚的。”不必了,一覺睡醒,就會沒事的。我不怪郡主,對於造成她的困擾,是我無意之舉,希望她能早日釋懷。呵,我把郡主安全送達,那我就先告辭了。狀元公,齊公子,您們慢聊。”她不能再在這兒待一時半刻了,腦中已空白一片,心生疼生疼的,一切就象惡夢般成真了,她只想有尊嚴地從這裏走開。

有禮地作了輯,她轉身向門廳走去。

“雨兒!”齊頤飛不舍地上前,想扶她一把。她停下,默默地看着。

“我是莫雨兒,齊公子,你不必猜測。”

“雨兒,對不起,我不是成心想讓你這般難堪。”齊頤飛痛心極了,這樣的場面太出人意料,他沒想過會讓雨兒受到這樣的對待。

莫雨兒點點頭,“我明白,我不會怪任何人,我先走一步。”

“我送你回去!”

“多謝齊公子,您請留步,我有家人同來的,不麻煩您了,他日再會。”不容他再堅持,莫雨兒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漸行漸遠的身影說不出的蕭索。

她沒有喊他一聲大哥,沒有看他一眼,沒有失禮,也沒有生氣,她只是象變了一個人般,當他是陌生人一樣,當他是不存在一般,這樣子的她讓向斌難受得象要死去般,他很想追上去,確定下她的心裏還會放着他,只放着他。

“哎,好個堅強的女子。”衛識文嘆聲道,“有才有德,不讓男兒。”

難怪齊頤飛那般堅持。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頤飛,你知道什麼樣叫愛一個人嗎?”向斌看向齊頤飛。齊頤飛一愣。

“愛一個人,不因為她美貌如花,而是覺得她與你的心靈契合,牢牢佔住你全部的心思,你會覺得她所有的快樂便是你的快樂,哪怕得不到她,只能遠遠地看着她,只要她活得開心,活得幸福,你也就滿足了。還有,你明知今生愛無所果,但有人牽挂着你,你便認真地活着,努力幸福,那也是一份愛的回報,頤飛,你明白嗎?”

向斌幽幽地說。

“向兄?”齊頤飛呆住了,“你莫不是?”

向斌鄭重地點點頭,“是的,我戀着慕雲,我不想隱瞞,也不想顧及什麼皇族的面子。對於我珍愛的女子,我是尊重的,因為她值得。我們見第二面時便看出她是女子,她的乖巧、懂事、體貼、解人意令我心儀。今日你的故事讓我倍加心疼她,我只知她為生計所累,沒想到她還受到這樣的對待,我很羨慕你與她有過十年的婚約。頤飛,我想你此時的心情一定也和我同樣。讓慕雲選擇吧,如果是我們其中的一個,那麼另一個就做她的兄長吧!”

齊頤飛不得不承認向斌的一番話在情在理,他無法否決,也許該讓心大一點,如果雨兒和別人一起比和他一起幸福,那麼他就死心吧,痛就好好忍着吧!只是想不到向兄真的會戀上雨兒,那日,柳園中,她滿臉的羞色,是因為他嗎?哎,我真的遲了么?”好吧!明日,我讓家父去柳園見見莫夫人,這是禮數,我也要去看看雨兒,和她好好談談,我不逼她的。”

向斌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衛識文也大大鬆了一口氣,卻也忍不住感嘆自已沒這樣心儀的女子,想他貴為狀元公,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只是那能讓他寧可痛也要讓她快樂的女子卻沒有遇見。老人們講,每個人的腿上都被扣着一根紅線,這端是你,另一端是和你天長地久的人,如果真有這話,那麼屬於他的人呀,在哪兒呀哪兒呀?

向似貝奔到園內角落的一處鞦韆前,看前方已無路,不顧鞦韆上積滿塵土,就坐下嚶嚶地哭着,情竇初開的對象居然是個女子,這怎不讓人傷心呢?其實也不知惱什麼,就是煩、煩,不知哭了許久,也是哭累了,她擦乾眼睛,猛聽到身邊重重的喘息,她一驚,轉過頭,冷如天手足無措地在邊上又是嘆息又是跺腳。

“你幹嗎呀?”一說話,才發現嗓子都哭啞了,她不禁又想哭了。

冷如天一看她這樣,忙喝道:“不準掉淚,郡主,不,向似貝,你今天這個樣子,我真的不喜歡,任性,蠻橫,還打人,這樣很醜,你知不知道?”

被他一喝,她到真的不哭了,但隨即又被他的話惹惱了。”丑不醜,關你何事,你可以不看呀!”

“我從小就只看你,你讓我如何不看?”冷如天急得語無倫次,手臂亂揮,“我從不看其他女子,你還說不關我的事。人家莫小姐扮男子一定有不得已的緣由,你卻罵人家騙子,這明明是無理取鬧嗎,你還打了人家,真的要好好管管你了。”

“你憑什麼管我?”

“憑什麼,別人管你我能放心嗎?”他一幅理直氣壯的樣子讓向似貝哭笑不得,可心卻又覺得暖暖的,偷眼看他,他有一點點臉紅。她忙錯開視線,輕聲說:“我知道我今天講了重話,現在也好後悔,可是怎麼辦呢?”

“知道就好。過兩日,讓你大哥帶你去道個謙,莫小姐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

“嗯!”她點點頭。

“那麼,現在回屋吧!你看你臟成什麼樣,還郡主呢,讓王妃看到,不知會氣成啥樣。”

向似貝緊閉了一雙眼睛,不得不信,從此後,管她的人又多了一個。

莫雨兒到家時,天稍稍有點暗了,柳園正開晚飯,怕娘看到她的臉會追問,便讓柳俊推說在外吃過,今日太累,先息着去了。

一個人獨自回到小樓,沒有點燭火,她解開外袍,拉了條薄被,懶懶地斜依在榻上沉思。今日很慶幸沒有讓青言相隨,不然她不知會噓成何樣。手輕輕觸摸到臉,火辣辣地痛,這痛卻不及心痛的一點點,此刻,痛得象死過去,她卻掉不下一滴淚。想來是痛到極點,人就麻木了。

昨日還滿天陽光,只一夕啊,今夜卻已陰雲密佈。他們的話,郡主的話,一次次震撼着她。有些幸福真的太遠太遠了,遠得可望而不可及。向大哥會如何想她呢?騙子?就是他沒有不會亂想,她還能走近嗎?她是有過婚約的人,而且是他的好兄弟,她怎能讓他作難。她與向大哥之間不是可以跨越的鴻溝,是天塹呀!孤絕一生是她的命,這之前的一切都是夢都是夢。

太痛太累,她悠悠地睡去了。

院牆外,不知是誰在彈着三弦,一遍遍吟唱:

皚如山上雪,皎如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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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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