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是我的棋
“你為什麼不救他們！你為什麼不救他們！”林平之揪着歐陽克的衣領，帶着哭腔咆哮道，“你怎麼能看着我阿爹死在刑場上無動於衷？！”
歐陽克平靜的一根一根的掰開林平之的手指，將人推開：“他又不是我爹，而且，我們救不了。”刑場附近遍佈了幾百名好手，他能帶着他去現場看看已屬不易。
林平之被推了一個踉蹌，心中的悲怒更甚：“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救？！”
歐陽克將被林平之弄亂的領口細心的整理好：“你爹喊的話你沒聽到？讓你別救，讓你走的越遠越好，林少爺不聽他阿爹的話了？而且，我都救不了，你救得了？”
林平之的耳邊好像又迴響起了幾個時辰前林震南在刑場上凄厲的喊聲——“平之，別出來，逃的越遠越好，忘掉劍譜，逃的越遠越好！平之！忘掉劍譜！”
林平之抱頭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幾天前他還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大少爺，明明幾天前阿爹還摸着他的頭告訴他說等再過幾年就這個鏢局交給他，明明幾天前娘親還笑着說要他娶個美麗溫柔的妻子，明明事情不是這樣的啊，明明……
是為什麼要血洗鏢局？是為什麼突然說他阿爹殺了人按律當斬？那按律當斬的話，為什麼那些血洗鏢局的人沒事？！為什麼……為什麼明明還沒到所謂的處決時間，阿爹就要自行了斷？娘親……娘親又怎麼了？
劍譜，那份劍譜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林平之抓着歐陽克的衣擺仰頭望着青年，滿臉的淚痕，眼中藏着深深的恨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他知道，他爹爹是怕他意氣用事被人引出來；他知道，他爹爹是不想讓那群人的目的得逞；他知道，他爹爹是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死心，讓自己不再因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備受折磨；他爹爹知道，他知道他的兒子救不了他們，他知道。
歐陽克的答案很簡單：“為了權和利。”
林平之：“那他們去爭啊去搶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我們林家做錯了什麼！？”
“懷璧之罪。”
“那份劍譜真這麼厲害？”
“據說，你們林家的鏢局就是你祖上林遠圖僅憑其一人之力創建的，而他當年威震武林，練的便是那份劍譜。”
“我要練！我要練那份劍譜給我爹娘報仇！”他看到了，他記住了，他記住了刑場上那些人的面孔，那些人的着裝，那些人眼裏的貪婪。
“先不說你爹臨死前讓你遠離那份劍譜，就說現在，你可能是這世上最後一個林家人，你覺得向陽老宅附近他們會不派人看着？”
鋪天蓋地的絕望向林平之打來，林平之想，歐陽克說的真對，命運真是個雜種。
歐陽克又開口了：“也不是沒有辦法。”
林平之死死地看着歐陽克，顫抖着聲音問：“什麼辦法？你真有辦法？”
歐陽克：“林家人才能進向陽老宅，這個林家人，指的可能是你們林家的血，你把血塗到華碧身上，我讓它帶着幾條小蛇進去試試，看能不能帶出劍譜。”
林平之先是露出一個狂喜的笑，可笑到一半又驚恐了起來，他站起身，拽着歐陽克的袖子問道：“那…那他們會不會用我爹爹的血……”
歐陽克笑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放心，你爹爹的血已經被我用毒‘毀掉了’”。
林平之看着眼前的雲淡風輕的這個人，一時不知該憤怒還是該慶幸，他問道：“為什麼幫我？”
歐陽克：“不是說了嗎？為了劍譜。”
林平之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不，不是，這不是全部的理由。”如果你真是為了劍譜，你為什麼要教我這麼多？為什麼幫我？為什麼不騙騙我？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愚蠢天真的不得了，你為什麼要耐心的教我。
歐陽克眼珠滑向眼角，睨着林平之，似笑非笑：“你不會以為我是善心大發吧？”
林平之搖了搖頭，跳過了這個話題，他不問了，他要自己去找答案，終有一天，他會知道的：“我們什麼時候去拿劍譜？”
歐陽克：“就今晚，越快越好。”
林平之：“劍譜真在向陽老宅？”
歐陽克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正在生火煮飯的幾個人：“這就得問問她們這些異人了。”
這邊幾個異人也在暗搓搓的聊天。
現在叮叮叮已經學乖了，有問題找清溪，反正蕭遲也不會理她，而清溪這人嘴雖然毒了點，但每次都能解答她的疑問，不論問題有多蠢，這人都會告訴她答案……雖然有時候方法有些粗暴。
[叮叮叮]：歐陽克的那個法子真能成嗎？
[清溪]：你猜？
[叮叮叮]：……歐陽克為什麼不告訴林平之，練辟邪劍譜要自宮？
[清溪]：你再猜？
[叮叮叮]：喂！
[清溪]：嗯？
[叮叮叮]：說說嘛，蘇律師？快給我講講。
[清溪]：……一定要說的話，那歐陽克，還真是心狠。
[叮叮叮]：心狠？
[清溪]：對，心狠。
若不是心狠，為什麼要看着這個少年一步步的走向深淵？為什麼親手推着這個少年一步步走向深淵？像是在下棋，馬走日，象飛田，你是我手中的小卒，我們來玩一場讓你“將軍”的遊戲。
我要看着你退無可退，我要逼着你一路向前，林平之，站在光明中的少年，你會變成何種模樣？
當你不斷的在希望與絕望之中來回掙扎過後，當你從那場屠殺中大難不死後，當你看到城牆上掛着的你阿爹被判斬立決的消息后，當你親眼看到阿爹死在你面前後，當你重燃希望拿到劍譜后，當你……看到那份劍譜上的修鍊條件后，林平之，你會如何？
是徹底絕望自暴自棄？還是怒而反抗，與命運相抗爭？
最悲哀的事情，不是看不清未來，而是在未來還未到來之時，你便已經能預見自己悲涼的、可笑的一生，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好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了。
簡直比他叔父和他爹娘還要有趣。
林平之放了一大碗血后臉色有些慘白，他虛弱的靠在樹邊，看着歐陽克指揮着華碧和另外幾條小蛇一條條的爬進血碗裏又血粼粼的爬出來，歐陽克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把奇怪的粉末，均勻的灑在浸泡過林家血液的小蛇身上，林平之看着那碗血，看着那幾條小蛇，看着歐陽克嚴肅凝重的側臉，覺得真是神奇。
林平之虛弱的開口問道：“萬一劍譜不像她們所說在房樑上呢？”
歐陽克依舊專心致志的灑着手中的藥粉，那粉末能讓血液長時間的滯留在蛇體上：“放心，這群異人的消息不會出錯的……若不在，那就再想辦法。”
林平之看着歐陽克氣定神閑的模樣，有些惱，忍不住出言相譏：“也是，反正你沒有血海深仇要報。”話音落後，林平之自己也是一愣，這番略顯刻薄的話，真的出自他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着歐陽克淡定的模樣就來氣，他就是覺得，這人應該同自己一樣焦急才是。
歐陽克用眼角掃了林平之一眼，那眼神平淡至極，卻刺的林平之心中一緊，林平之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被包紮起來的手腕。
“林平之。”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叫着他的名字，林平之沒有抬頭，但他知道，這人接下來肯定又有一番道理要跟他講，這樣想着，林平之心中無端的煩悶了起來。
“不要急，林平之，無論是報仇還是怨恨，都不要急。”
“……憑什麼。”
“仇人要一個一個的恨，也要一個一個的殺，不要怨天尤人，不要把心中的戾氣和不平隨意的宣洩出來，這毫無意義。只要你還沒有死，只要你努力活着，事情就總有找到解決方法的那一天。”
“……”林平之煩意更甚，家破人亡的不是他，他當然能不急。
“就算現在，就在此時此刻，你拿到了劍譜，你就能報仇了嗎？”
林平之怔住了，是了，他拿到了劍譜也無法立即報仇。
“想過拿到劍譜之後的事情嗎？”歐陽克的聲音不疾不徐，彷彿在問今天下雨了嗎。
林平之好似被人當頭淋下一盆冷水，他道：“我……我就去練劍譜上的武功！練好了我就能報仇了！”
“報仇后呢？”
“……”
“短時間內成為高手，到時，世人便都會知道你是一本活劍譜，林平之，你想過那一天嗎？”
“……”
“我的耐心快要被你的愚蠢耗盡了。”
“歐陽……”
“道理我也說膩了，我不是你的私塾先生，我們只是在做一筆交易，林平之，不要太過依賴我，我沒有義務幫你背負仇恨與淚水。”
“……”
[不歸]：嘖嘖嘖，我沒有義務幫你背負仇恨與淚水，我天，霸道總裁！帥的我在天上飛~！
[韓蘇]：我比較喜歡那句我的耐心快要被你的愚蠢耗盡了！我要在法庭上用這句話！
[不歸]：嗯嗯嗯，還有最開始的那句【我要教他學會用笑臉來迎接悲慘的厄運】，超酷。
[韓蘇]：你有沒有發現，歐陽克自從跟林平之接觸后畫風變化好大。
[不歸]：是誒……
[韓蘇]：可能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吧。
[不歸]：嗯？……嗯，都是可憐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