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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新帝登基年號為永興,這一年便是永興元年。

十月二十八日,宜嫁娶。

出了國孝,新帝登基,雖說京城裏面還有反賊藏匿,當終歸還沒有惹出大事,算得上是寧靜祥和。齊府蘇府自然也不例外,早早地府里上上下下就已經張燈結綵,四處掛上那紅綢,貼上那喜紙,放眼望去,院子裏皆是紅光一片。

蘇府這邊要準備送蘇茉出嫁,自然是十分盡心,不肯有一絲一毫的紕漏,蘇夫人想着蘇茉受了這麼多年委屈,外面傳的那些不中聽的話,便是為了今日這風風光光的出嫁。

因為蘇上的二弟蘇讓還戍守邊關,當初得了信,說好是來年春上,蘇讓便叫妻子還有孩子一道回京,省的在邊關吃苦受罪,借這個機會回去,也賀喜一番。

誰知現在這日子提前,蘇讓妻兒還在路途中,自然是趕不贏,便叫人快馬加鞭地先把那賀禮送到,終歸是一片心意。

一大清早,蘇夫人這邊便忙了起來,又是叫府里管家招呼好前來喝酒道喜的賓客,又是叫丫鬟安排好進內院的親戚好友,萬不能冷落。

好在蘇烈已經完婚,娶了老部下的女兒楊明月,蘇夫人這邊倒是有兒媳幫着照料,若不然還不知該如何忙。

因為蘇夫人因為邢大太太一事和娘家那邊鬧得很不愉快,也就沒有去邢家那邊送請帖叫他們過來,如是便請親家楊家那邊的人,楊明月的母親楊夫人做那十全夫人,替蘇茉梳頭,蓋上那紅蓋頭。

蘇茉這邊院子裏丫鬟們自然是一個個忙進忙去,端着水盆,拿着錦帕,又是服侍蘇茉凈面,又是服侍蘇茉穿上那紅色艷麗的新嫁衣,一個個皆是滿面笑容,如沐春風。

小姐出閣的大喜日子,她們又怎麼不替蘇茉高興。

甜兒站在一旁瞧着楊夫人正替蘇茉梳頭,說著那些吉利話,想到以往蘇茉受的那些委屈,外面編排的那些話,便覺酸澀難受,眼眶泛紅。

“這大喜的日子,可別淌眼淚,叫太太看見了,還不罵你。”

因為蘇夫人要張羅府上的事,至於蘇茉這邊便是叫貼身丫鬟紅裳幫着看着,又叫兒媳一道照料着,這會子還沒過來查看。

甜兒聽見紅裳這句話,忙止住眼淚,拿過紅裳遞上來的帕子,笑着說道:“我這不過是高興,替小姐高興。”

紅裳自然是明白甜兒說這話的意思,她又何嘗不知道四小姐能夠再許人家,風風光光地出嫁着實不容易,就說前不久邢大太太過來鬧,說的那些話直叫人聽着刺耳難受,着實可惡。

現在好不容易事情順利,沒有出什麼岔子,只等着新姑爺那邊過來接小姐了。

紅裳笑着替甜兒正了正頭上的釵子,便說道:“太太可是說了,你這陪着小姐過去齊家,可不許惹事,要是依着你往日的性子,太太是斷然不會同意你隨小姐一道出嫁。只不過是小姐相求,太太也不好反對,便同意了。”

“只一件你便要記住,這以後進了齊家的門,小姐便是齊家的兒媳,萬事皆以長輩為重。”

甜兒聽着紅裳這些話,心裏清楚,笑着點了點頭。

“我知道,紅裳姐姐你不必擔心,我定然會替小姐分憂,斷不會叫小姐為難。”

紅裳笑着一點甜兒的額頭,說道:“你知道就好!”

蘇茉自是不知道紅裳和甜兒的話,只是她心裏同樣也是緊張不已,心砰砰跳個不停,看着銅鏡裏面的自己,不知為何便覺臉頰發燙,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起。見着鏡中的自己,蘇茉也覺得恍然隔世,伸手摸了摸身上這柔滑的新嫁衣,她真的沒有想到她還有機會穿上這嫁衣。

真的沒有想到,也不曾想到當初齊慕陽會當著她的面說那句話。

我喜歡你!

喜歡,蘇茉想着就忍不住笑了,低着頭,眼睛裏面蕩漾着滿是羞澀歡喜的剪影,胭脂染紅了蘇茉那一片心。

蘇茉握緊手中那塊玲瓏剔透的美玉,緊緊握着,心中忐忑,卻也期待。

一旁的小丫鬟笑着說道:“小姐,五小姐過來給你道喜送禮了。”

蘇茉聽見這句話,轉頭一看,便看見蘇箏一身淺紅色的長裙走了進來,臉色有些憔悴,眼睛一直盯着她身上的紅色嫁衣,心中一動,抿唇笑道:“妹妹來了?”

“你們能不能先出去,我和姐姐單獨說幾句話。”

蘇箏走到蘇茉跟前,瞧着打扮得十分艷麗的蘇茉,心中只覺不是滋味,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替蘇茉高興,可她想到蘇茉嫁的人,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楊夫人一聽蘇箏這話,剛好已經替蘇茉將頭髮梳好,又將那精緻的頭釵給蘇茉扶正,並沒有多疑,便笑着說道:“箏小姐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先出去,你們姐妹說說悄悄話。”

“這等新嫁娘出嫁以後,姐妹只怕說親密話的機會也少了。”

說著,楊夫人便招手示意屋子裏面的丫鬟也都先出去,畢竟現在蘇茉都已經收拾妥當,只需蓋上那紅蓋頭即可,一切都不用着急。

蘇箏瞧了一眼手中的卷在一起的畫,低聲說道:“妹妹,沒有什麼禮物送給你,這幅畫便是送給你和——和,慕陽,祝你們——”

後面的話,蘇箏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只是緊緊握着手中的畫。

蘇茉瞧了一眼蘇箏手中的畫,她知道這幅畫上究竟畫了些什麼,也知道為何現在蘇箏也不曾叫齊慕陽姐夫,只是喊那兩個字,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覺心口發悶,張了張嘴,似乎要很用力才能說出話來。

“謝謝妹妹了,只是這以後還是叫姐夫為好,再不可像以前那般不知禮。”

姐夫?

蘇箏聽見蘇茉這句話,心口一滯,身子有些僵硬,並沒有回答,而是將手中的畫遞給蘇茉,並問道:“姐姐,要不要打開來看看這幅畫?”

蘇茉接過那幅畫,搖了搖頭,她早就知道這副畫上究竟畫的什麼,想到這幅畫上的人,只怕這幅畫並不是送給她,而是送給齊慕陽。

“不必了,姐姐心裏清楚。”

蘇箏聽見蘇茉這句話,扯了扯嘴角,強笑着說道:“是啊,姐姐最是聰明,最是厲害,要不然他又怎麼會喜歡上姐姐。”

“這幾日我一直在想當初在仁和書院那山腳下第一次遇見他,如果沒有搶他的馬車,害他受傷,是不是就不會讓他那般討厭我。”

“要是我不一直拿話氣他,故意和他作對,和姐姐一樣,他是不是就不會忘記我這個人。”

蘇茉聽着蘇箏的話,握着畫的手微微顫抖,只覺這番話當真是刺耳,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給她聽,眼帘低垂,打斷道:“妹妹還是不要說了。”

“你知道嗎?我突然覺得很羨慕你,很嫉妒你,明明有那樣的命,卻還能嫁給他。我知道這樣想不對,可心裏卻是否認,那想法就越是清楚。”

“他不在乎你克夫的命,他拿銀子收買媒人,叫媒人說你們八字相合,十分般配,最重要的是他——他喜歡你。”

說著,蘇箏忍不住哭了起來,想到以往的種種,想到齊慕陽都已經不記得她這個人,不記得他們兩個第一次相遇,在馬車上的爭吵,在齊府的冷言以對,也不記得那個叫蘇箏的女孩,其實比蘇茉先遇見,先認識。

蘇茉微微抬起頭,目光灼灼,坦然地望着蘇箏,正聲說道:“如果你心裏恨我,那我也就只能和你說句對不起了。”

“對不起?”

蘇箏紅着眼睛搖了搖頭,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苦笑着說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不應該動這個心思,是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說這些話。”

“只是我想最後在你面前說清楚,這些話你知道,或許說出來就好了。”

“說出來就好了?”蘇茉眼神中透出一絲嘲諷,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轉而問道:“你把這些話說穿了,當著我的面,今日說出來,就好了嗎?”

“說出來了,可你還沒有放下。”

蘇茉起身望了一眼還開着房門的,外面丫鬟還正說笑着,十分熱鬧,再瞧了瞧這滿屋的紅色喜慶,不想再為這件事難受,背對着蘇箏,一字一句地說道:“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說這些話,我覺着——噁心!”

噁心?

蘇箏聽見蘇茉最後那兩個字,心頭一震,準備說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來,或許正如蘇茉說的,她的確是有些噁心。

居然會喜歡上自己的姐夫!

蘇箏回頭望了一眼被蘇茉放在那梳妝枱上的那幅畫,喃喃問道:“那這幅畫?”

“我知道你心裏想着是把這幅畫送給他,不過這幅畫我會收着,他不會看見這幅畫,便是他看見了,又如何?難道今日你還想替我穿這嫁衣,替我出嫁?”

蘇茉猛地一轉身,忽地像是有一股火,走到蘇箏跟前,一步一步地逼近蘇箏,目光凌厲,嘲諷着說道:“你要是不把這件噁心人的事被別人知道,被母親知道,只管把這幅畫送給他,到時候叫人看看蘇家五小姐究竟是多麼不要臉。”

“我知道,我知道,心裏清楚,可——”蘇箏捂着臉痛哭起來,心中十分難受,斷斷續續地說道:“可終歸——終歸是我先遇見他的!”

“這樣噁心的話,你若是再在我面前說一句,那你就別怪我了。”

蘇茉冷冷地瞥了蘇箏一眼,目光輕蔑。

蘇箏被這般羞辱,自然不敢多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不敢讓外面的丫鬟瞧出什麼來,低着頭匆匆離去。

蘇茉看見蘇箏離去的背影,面色一松,再不是剛才的輕蔑之色,目光擔憂微微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但願這份羞辱能讓她放下。”

還在門口說笑的丫鬟,以及楊夫人瞧見蘇箏低着頭像是哭了一般,心裏疑惑,笑着走了進來。

楊夫人回頭望了一眼蘇箏的背影,轉而望着蘇茉,笑道:“看來箏小姐還真是捨不得你,都哭着走了。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許見眼淚。”

跟在楊夫人身後的甜兒一瞧梳妝枱上的那幅畫,興匆匆地跑了過來,直接將畫拉起,並準備打開,說道:“這就是五小姐送的禮物?”

“快收起來!”

蘇茉一看甜兒要當著這些人的面看那幅畫,面色一肅,連忙呵止道:“別弄壞了。”

蘇茉話音剛落,外面婆子急匆匆趕了過來,還沒進院子便喊道:“來了,來了,姑爺來接小姐了。”

“快,快,準備好送小姐出嫁!”

這話一出,甜兒自然不好再看那幅畫,急忙將那幅畫收好,又是叫丫鬟將蓋頭趕緊拿過來。

屋子裏面又是好一通忙亂。

蘇茉聽見那婆子的話,不知為何並沒有最初的緊張和不安,十分平靜,沒有想蘇箏那番話,沒有再想出嫁這件事。

彷彿一切都和她無關,靜靜地讓楊夫人蓋上紅蓋頭。

眼前一片紅色,蘇茉安靜地等着那個人來接她……

喇叭嗩吶的聲音不絕於耳,喜慶的吹打聲一直響着。

齊慕陽現在院子裏,一身大紅喜服,端的是玉樹臨風,風流俊俏公子,那一雙丹鳳眼最是引人注目,目光流轉,讓一旁的丫鬟都看呆了。

不得不說,齊慕陽穿上這大紅衣裳更顯風流,真是如沐春風,滿面喜氣的新郎官。

齊慕陽瞧着蘇烈背着蘇茉走了過來,耳邊賓客的說笑聲都彷彿消失不見,只剩下蘇茉那一身紅裙。

“你以後可要好好待我妹妹!”

蘇烈一臉鄭重地望着齊慕陽,最後將蘇茉交到齊慕陽手裏,又說了這麼一句。

齊慕陽背上蘇茉,點頭承諾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她。”

紅色穗子在眼前晃動,蘇茉卻只是聽見了齊慕陽那一句話,臉上如暈開了的胭脂,笑顏如花。

蘇家這邊不肯讓蘇茉被人小瞧,以往的那些流言都要在這大喜的日子煙消雲散,便是那一同出府的嫁妝浩浩蕩蕩,氣勢不凡。

一路紅妝,一路喜顏。

齊府這邊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想着借這門親事沖喜去晦,便叫人一路灑喜錢。

圍着的百姓一路跟着,也都說笑,沾沾喜氣。

即便是知道蘇家這新出嫁娘還是有克夫的命,這時候也都沒有跟着議論這件事,終歸是吹吹打打,熱鬧的一件大喜事,他們心裏還是清楚這時候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齊慕陽騎着那大紅馬,回頭看了一眼花轎,嘴角上揚,滿是笑容,至於過往的憂愁,煩悶,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

這邊齊慕陽去蘇府迎娶蘇茉,齊家這邊已經是高朋滿座,賓客相賀。

西府那邊的人雖說和東府這邊關係不大好,可這樣大喜的日子終究要過來喝一杯喜酒。自從這東府丟了武陽侯的招牌,西府那邊的人也早就偃旗息鼓,若說心裏終究是還有些算計,但也不過是尋常計較,並不似過去那般。

更別說這齊慕陽迎娶的還是蘇家小姐,說起來和邢老太太還有一些關係,又怎麼能不來道喜。

還有林老太太的娘家林家也派人了人,方家自然便是方少意親自過來道喜,因着地位顯赫的曹內侍也過來喝了一杯喜酒,替聖上賞賜了一件大喜的賀禮,更是讓着前來道喜的賓客更加看重齊家。

怎麼說齊慕陽也是入了新帝的眼。

沈家雖說已落敗,早不算京城名門,但終歸是沈氏的娘家,也是齊慕陽的舅家,只是沈家那幾位老爺如今臉皮薄,一個勁地喝酒買醉,壓根就不願出來丟這個臉,便是沈恪帶着沈瑜一道前來道喜。

便是沈恪也不大願久留,看着那些賓客說起來也和沈家有舊,但一個個都長了一雙勢利眼,現在又有誰登沈家的門。

送上一份賀禮,沈恪便匆匆離去,只是這沈瑜身邊卻還是有一個人陪着。

沈瑜瞧着這滿府上下熱鬧不已,只覺得有些刺眼,心裏正想着什麼,便是聽丫鬟婆子們歡歡喜喜地趕了過來,嘴裏喊着,“來了,來了,這少爺接了少夫人來了。”

屋子裏面,齊慕婉聽見這話,忙起了身,說道:“沈瑜,快快我們也過去看看。”

說著,齊慕婉便急急地出了漪瀾院的門,想着去看一看這新娘子。

沈瑜站起身來,剛準備走,卻是聽見身旁坐着的人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看着他娶別人,你心裏難道不覺着難受?”

沈瑜腳步一頓,攏了攏手腕處的繩環,抬頭瞧了一眼院子裏面紅色一片,並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走了出去。

說這話的人瞧見沈瑜沒回應,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又問道:“要不要我替你想想辦法,叫他們結不成這親。”

聽見這話,沈瑜臉色一變,忙呵斥道:“沈麒,你住嘴!”

坐在屋子一旁交椅上的人正是早就從刑部大牢裏面出來的沈麒。

沈麒面容憔悴,一雙眼睛深陷進去,身子看着比以前要瘦了很多,想來在刑部大牢裏面也受了一番折磨,吃了一些苦頭。

沈麒看見沈瑜生氣,皺着眉頭,看着倒像是對他這話真的惱了,不禁一笑,走到沈瑜身旁,望着院子裏面的花草,廊檐下的飄動着的紅綢,問道:“怎麼?你心裏不是喜歡他,這會子怎麼又生起氣來?”

“要知道他現在馬上就要和別的女子拜堂成親,洞房花燭,難道你心裏就不覺得難受,就不覺得生氣?”

沈麒一臉笑容,饒有興趣地望着沈瑜,眼睛一眯,叫人瞧不出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頭一偏,繼續說道:“你應該很怨恨那名女子,很嫉妒她吧?要不是他是你表叔,你是他表侄女,今日在那喜堂上和他拜堂成親的人便是你沈瑜了。”

“沈麒,你——不許再說!”

沈瑜聽着沈麒的話,心裏半是羞惱,半是氣憤,只覺胸口有一股氣讓她渾身難受,尤其是看見沈麒那一臉調笑的面容,更覺難堪。

偏偏她的心思被沈麒瞧了出來,現在還被沈麒當著面這般挖苦諷刺,真是讓她恨不得直接鑽進地縫,也省的在這被沈麒羞辱。

“不許?”

沈麒一笑,望着前院正堂那邊,目光深邃,低聲說道:“我這分明就是替你着想,你當真像嫁到揚州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要是再多說一句,就——就別怪我不客氣!”

沈瑜瞪着沈麒,眼睛睜大,狠狠盯着,大有一副你再說一句,我和你拚命的架勢。

沈麒瞧見沈瑜這般,伸手抓住沈瑜的右手腕,一把搶過手腕處的繩環,捏在手裏,斜睨着沈瑜,問道:“怎麼惱羞成怒了?”

“你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不要當眾人是瞎子!”

沈瑜一看沈麒居然將她的繩環給搶走,十分氣憤,猛地朝沈麒手中抓去,想要將那繩環搶回來,只是還不等沈瑜去搶,沈麒便將那繩環扔到沈瑜身上,倒叫沈瑜有些發愣。

“你當真不要我替你幫忙,我可是有辦法叫那蘇家小姐嫁不成。你心裏既然喜歡他,便該想辦法奪過來,怎麼又什麼都不做,就站在這看着他娶別人?”

沈瑜聽着沈麒說這些話,饒是她之前心裏忍着,可現在也忍不了了,臉色難看,望着那吹打聲傳來的地方,捏緊手中的繩環,聲音沉重,有些嘶啞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只是有些事終歸是註定了的,他始終都是我的表叔。”

“表叔?”

沈麒冷冷一笑,走到沈瑜跟前,低聲說道:“我有辦法叫你們兩個在一起,就看你願不願意?”

沈瑜聽見沈麒這話,身子一僵,只覺腦子有些發懵,沈麒怎麼會有辦法,現在齊慕陽都已經要和蘇家小姐拜堂成親,等過了這一日,他們二人便是夫妻,那位蘇家小姐到時候也就變成她的表嬸,又有什麼辦法。

只是聽着沈麒這般蠱惑的話,沈瑜心裏也難免有一絲想法,只是她心裏清楚根本就沒有可能,便也搖了搖頭,說道:“你不必再多說,我心裏清楚。”

“從我當初答應嫁到揚州,我就已經知道終歸是沒有結果。”

沈麒還準備說什麼,卻是看見沈瑜已經朝着院門外走了過去。

不遠處那吹吹打打的聲音一直響着,沈麒站在廊檐下,瞧着沈瑜離去的背影,目光閃爍。秋風寒意更甚,呼呼而過,沈麒覺得身子發冷,咳嗽了幾聲,再抬頭望了一眼那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的院子,冷笑道:“沒有結果?”

“既然是沒有結果,那自然就讓他沒有結果!”

說完這句話,沈麒也跟着走了出去,滿院的丫鬟下人早就去拿正堂瞧新娘子去了。

······

正堂裏面,齊慕陽和蘇茉拜堂成親,禮成之後,自會有丫鬟領着齊慕陽和蘇茉去新房。

在新房裏面又是一陣說笑打趣,齊慕陽還要出去招呼外面那些賓客自然不能一直留在新房裏面,瞧着蘇茉蓋着那紅蓋頭一直坐在床沿邊上,一動不動,心裏倒有些擔心。

齊慕陽瞧了一眼已經離去的那些嬸子,還有府上那幾位姨娘,便走到蘇茉身邊坐下,低聲說道:“我先出去一會,待會屋子裏沒人,你別一直這麼坐着,好好歇歇,我叫巧兒給你準備了一些吃的,馬上就送過來。”

紅蓋頭之下,蘇茉聽見齊慕陽這番話,心裏自然是有些感動,也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甜兒一瞧齊慕陽坐在蘇茉身邊說悄悄話,又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來,又說道:“姑爺,太太那邊叫你過去敬酒。”

齊慕陽一聽這話,也不好耽擱,只說道:“等我,我會早些回來。”

蘇茉聽着齊慕陽的腳步聲漸遠,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少喝些酒,你的傷可還沒好。”

齊慕陽聽見蘇茉這句關切話,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直笑個不停,像個傻子一般,走出門的時候都撞在那門檻上,險些摔倒,引得屋子裏面的丫鬟都忍不住笑了。

蘇茉聽見這動靜,心裏擔心,很是猶豫,準備揭開那蓋頭瞧一瞧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可又有些猶豫,還是甜兒走到蘇茉身邊,按住蘇茉的手,附耳笑着說了幾句,讓蘇茉聽后也笑了。

她倒是像瞧瞧齊慕陽究竟是什麼表情。

齊慕陽知道自己惹了笑話,也不好多留,便吩咐院子裏丫鬟仔細服侍蘇茉,又叫人去催一下巧兒那邊,別叫蘇茉久等。

交代完這些,齊慕陽才出去敬酒。

齊家宗族那邊雖說以前鬧得不大愉快,但事情終究過去,齊慕陽也已經入了齊家族譜,便是看在這件事,少不得也要和族中長輩打交道。

除了齊家這邊的親戚,便是林家和方家,其他好友都是看在往日武陽侯齊景輝的面,又或是得知齊慕陽如今入了曹內侍的眼,備受升上器重,便也將這早就斷了的往來又給撿起來,借齊慕陽大喜的日子便也討一杯喜酒喝。

如是這般,就算這賓客不算太多,齊慕陽這一輪下來,也是喝了不少。

好在一旁還有方少意擋一些酒,齊慕陽這才沒倒下,暈暈沉沉地回了新房。時候不早,天也快黑了,賓客們也都散盡,紛紛告辭離去。

就算是喝醉酒,齊慕陽還是揭開了蘇茉的紅蓋頭,只是再沒有別的話,醉倒在床榻上。

蘇茉瞧着齊慕陽喝的滿身酒氣,半是無奈,半是心疼,沈氏那邊早就備下了醒酒湯,一早就打發鈴蘭送了過來。

齊慕陽喝了一碗醒酒湯,只覺腦子暈暈沉沉,也沒有好受些,躺在床榻上,拉着蘇茉的小手,說道:“倒是——倒是我喝多了,叫你擔心。”

蘇茉吩咐丫鬟替齊慕陽打水,怎麼也要擦拭一下身上,拿着帕子替齊慕陽擦拭了一下額頭,瞧着齊慕陽喝醉酒的樣子,滿臉通紅,再不復往日的俊朗飄逸,只覺有些罕見的風流嫵媚,又替齊慕陽將身上衣物褪去。

“姑爺這也真是的,大喜的日子喝這麼多酒,倒叫小姐受累。”甜兒看着蘇茉服侍齊慕陽,心裏氣不過,忍不住嘟噥了一句。

一旁的跟來的花嬤嬤聽見甜兒這句話,少不得要訓斥幾句,瞧了一眼那屏風外的丫鬟,便說道:“還說什麼小姐,該改口了。”

“這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喝酒慶祝,那些賓客敬酒少爺他又怎麼能推遲,只是少爺畢竟年輕,酒量自然是比不過那些人,這才會醉倒。”

蘇茉聽了花嬤嬤的話,心裏點頭。

她也是知道齊慕陽如今虛歲也還不過十四歲,她和齊慕陽的親事本就是顯得有些匆忙,現在齊慕陽年輕一下喝這麼多酒,又怎麼會不醉。

話正說著,齊慕陽心裏覺得噁心,猛地一下朝床榻下吐酒,還好花嬤嬤眼疾手快,一早就將那缽盂準備好。

吐了這一下,齊慕陽才覺得好受些。

齊慕陽捂着自己的腦袋,當初受傷的地方,只覺像火燒一般,暈暈沉沉,眼前不斷浮現以前一些事,又或是古陵墓,又或是槐樹衚衕,耳邊聲音嘈雜,叫他很是難受。

蘇茉一看齊慕陽捂着頭,神色痛苦,便猜到是因為喝多酒,害得那傷口也發作起來,急忙朝着門外喊了一聲,“巧兒,你快過來。”

早在門外候着的巧兒一聽蘇茉這話,忙不迭地趕了進來,看見齊慕陽捂着腦袋,便知道是頭上的傷又疼起來,連忙去那柜子抽屜裏面取葯,將那藥瓶裏面的藥水倒一些於掌心細細地抹在齊慕陽傷口處,緩緩揉了起來。

“他頭上這傷雖說好了,可還是會是不是地發作起來,每次看着都叫我們這些做丫鬟的心疼。”

蘇茉看着巧兒替齊慕陽輕揉那傷口,想到齊慕陽頭上的傷都是因為蘇箏引出來的,倒也不好說什麼,轉而吩咐其他丫鬟將屋子收拾一下。

眼看着那一對紅燭都快燃了有一半,只怕也已經很晚了,不能再折騰下去,畢竟明日可還要去拜見府里的各位長輩。

用了藥酒之後,齊慕陽頭上的痛楚也好些了,背靠着那大紅綉着鴛鴦的枕頭,倒也清醒了不少,瞧着蘇茉正忙着收拾,便說道:“倒是我不好,叫你——受累。”

屋子裏面的丫鬟已經退下,便在外間候着,有什麼事只等蘇茉吩咐。

蘇茉也換下衣裳,早就卸了妝,聽見齊慕陽這話,又忍不住笑了,或是因為齊慕陽醉倒,她這忙着替齊慕陽收拾,倒沒有了最初的緊張和不安,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順理成章。

蘇茉低着頭走到齊慕陽身邊,坐在床沿邊上,問道:“可好些了?”

齊慕陽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好些了,你不必擔心。”

紅燭燃燒,這屋子裏面的齊慕陽和蘇茉也不過是十六十三歲,正是半大少年,如今拜堂成親之後,屋子裏面靜悄悄,倒有些尷尬。

齊慕陽瞧着蘇茉那精緻的側臉,燭光之下更顯美麗,伸手一拉蘇茉的衣袖,說道:“你快上來,外面涼,快進裏面暖和。”

聽見這話,蘇茉倒有些緊張,可還是知道她和齊慕陽已經拜堂成親,這以後自然要同榻而眠,便也沒有故作矜持,上了床,半躺在齊慕陽身邊。

兩人可是隔了不少距離,中間還能容得下一人。

屋子裏面靜悄悄的,唯有那秋風還在呼呼地刮過,那些聲響在這夜間聽來更覺清楚。

齊慕陽心砰砰跳個不停,只覺得嗓子發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伸手握着蘇茉的手,手心不知為何都出了汗,望着蘇茉的那雙眼睛,想着在菩提寺和蘇茉第一次見面,再到今日娶蘇茉做自己的妻子,心中很是歡喜,有一肚子話要說,可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茉兒,我以後便叫你茉兒可好?”

蘇茉紅着臉,望了一眼齊慕陽那張俊俏的臉,又想到齊慕陽比自己還要小三歲,倒是像嫂子當初說的小夫君,便覺得很是好笑,點了點頭。

齊慕陽瞧着自己和蘇茉隔這麼遠,目光閃爍,便悄悄地朝蘇茉那邊移過去。

一點一點地挪動,生怕嚇到蘇茉。

蘇茉自然是看見齊慕陽挪過來,越來越靠近,心砰砰跳個不停,倒不敢再看齊慕陽,目光望着案几上那一對紅燭,身子一動不動,很是緊張。

瞧着越來越靠近蘇茉,一側頭便能瞧見蘇茉的臉,齊慕陽便停了,只是緊緊握住蘇茉的手,望着那紅色繡花的帳頂。

沉默,便是沉默。

靜悄悄的,氣氛有些尷尬,或許正是少年不知情,偏又多情。

齊慕陽握着蘇茉的手,望着張頂,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我以後會好好愛你的。”

蘇茉聽着齊慕陽這句話,不覺羞惱,只覺得心中暖意更甚,也緊緊握住齊慕陽的手,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我心裏很歡喜,真的,很歡喜!”

“以後我們倆好好的,就只有我們倆。”

“不,不對,再等以後我們有了孩子,我們一家人好好的。”

若說平常蘇茉聽見齊慕陽這句話一定會覺得好笑,不過剛剛成親,就說起孩子,要說他們現在都還算孩子。

只是現在蘇茉並沒有覺得好笑,反而能感到齊慕陽那一片真情實意,便也說道:“我知道,那個時候我們的孩子一定會長得和你一樣好看。”

齊慕陽頭一偏,目光灼灼地望着蘇茉,嘴角上揚,笑着問道:“那你是覺得我好看了?”

緊挨着齊慕陽,這一轉頭便看見齊慕陽那張臉,明媚的丹鳳眼如同畫上的一般,叫人移不開眼睛,蘇茉紅着臉搖了搖頭,言不由衷地說道:“我可沒說你好看。”

“怎麼沒有?剛才你還說我們以後的孩子和我一樣好看。”

蘇茉轉過頭,不再瞧着齊慕陽,紅着臉,強忍着笑意,說道:“我才沒有。”

齊慕陽伸手拉了拉蘇茉的手,望着帳頂,目光溫柔,帶着一絲回憶,輕聲說道:“在我眼裏,天底下就你最好看了·····”

紅燭依舊在燃燒,燭光明滅。

那一對人影還在紅紗帳內說著話,兩人緊挨着對方,一直說著,然後再沉沉睡去,直到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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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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