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極端驕傲
萬貞兒很平靜地接受了阿歷克背叛自己的這件事。
歸根到底,就算麗莎一直稱她為娘娘,可終究,她在這裏已經不是那叱吒後宮的萬貴妃,阿歷克也不是那個被她養大的朱見深,況且,這個男人從來沒有給自己半句承諾,她想他的背叛,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儘管她這樣努力地安慰自己,心裏終究是意難平。
她想不明白,這個一天到晚都在出門的時候說愛她的男人,這個不顧她的冷臉對她嬉皮笑臉的男人,這個對她表現出無限寵溺與縱容的男人,怎麼就能轉身變了另外一副嘴臉,將他所謂的愛再分給另外一個女人,另外一個家呢?她實在是太佩服他的演技了,這個男人,原來並非她所了解得這般單純。
萬貞兒是個特別容易極端而又尤其驕傲的女人。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能力,處理這件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只要一想到枕邊人藏得竟如此之深,心裏的疙瘩越滾越大,她自封妃后便恣意慣了,她已經將從前當宮女時的卑微與委曲求全當成了她永遠銘記的恥辱,因此,她的驕傲不合時宜地發作了。也許她是對自己目前的地位深知肚明的,但就在阿歷克近一年來對她的百般寵愛與有求必應讓她覺得自己委屈了。
就在萬貞兒在理智與驕傲中反覆掙扎的時候,門忽然被推開了,阿歷克走了進來。
阿歷克看到自己的妻子正靜靜地坐在紅色天鵝絨外套的沙發上,嘴角微微一勾,慢慢走了過去,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
他伸手將她勾往自己的懷裏,“親愛的,聽麗莎說你生氣了?現在好點了嗎,嗯?”他邊說著,邊習慣性地將她垂在下的鬢髮輕柔地往耳邊勾,完了還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面如桃花的側臉。
萬貞兒垂着眼,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擺弄。
“你怎麼了,親愛的?”阿歷克見她不言不語,不知怎的心裏的慌張越來越重,他迫切想看清她的雙眼,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的雙眼。
很冷,卻就像刀尖一樣鋒利,尖銳地讓心底里隱藏着一個小秘密的他無法直視。
阿歷克徹底慌了,他想掩住她這雙美麗卻讓他無所遁形的雙眼,而事實上他也真的這麼做了。他慌張地用手蓋住她的眼睛,“不,請你不要這樣看着我,親愛的,你的目光彷佛就在看一個被上帝放逐的罪犯,噢,你到底是怎麼了?噢,我的天哪……”
她的唇微微動了動。
沒等她說出口,他慌忙低頭含住了她的嘴唇,他直覺她的小嘴此刻說出的話不會是他想聽到的,他不願聽到她的回答,但他的唇觸及她的,只感到了冰冷、乾涸,她幹得起皮的唇摩挲得讓他生疼,他努力地濕潤她的,似乎想藉此融化她冰冷的態度,但無論他怎麼努力,她都無動於衷。
“為什麼?親愛的,你怎麼都不回吻我了?”他鬆了嘴,又端起平日可憐兮兮的模樣,以為她會像平日一樣慢慢軟下態度。
可阿歷克不知道的是,他越是這樣,她心裏的怒氣便越發難以控制。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他總以這樣一副愚蠢的模樣來瞞騙她!殊不知他越裝弱,她越為自己被他騙得團團轉而感到可笑!
她慢慢地拉下了遮住她眼睛的大手,怒氣衝天但語調卻十分冷靜:“你確定還要裝下去嗎,阿歷克·德貝維爾?”
阿歷克的心猛地一跳,他強顏歡笑:“親愛的,你在說什麼?”
萬貞兒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十分的陌生,就好像她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他一樣。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的穿着打扮已經跟上流社會的紳士靠攏了,短髮直直往後梳起,穿着做工良好的西服帶着精緻的懷錶,連往常喜愛的馬靴都換成了蹭亮的皮鞋,他收斂了痞痞的笑容,懂得了用虛偽的微笑來偽裝自己。才短短兩個月,他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她不知道他本性就這樣,還是他學習能力強大,眼前的這個阿歷克,已經不是她初識的阿歷克了。就如長大了的朱見深一樣,她再也摸不清他在想什麼了。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永遠都抵擋不住誘-惑?
她忽然覺得很累,沒有了追根到底的力氣。不再理會阿歷克,她起身疲憊地往床邊走去,慢慢地躺卧在床上,用床紗隔開了他與她。
阿歷克無措地站在原地,他的潛意識裏有了一個猜測,此刻渾身發冷,覺得就連照在他身上的陽光都是灰暗的,不知道該做什麼。良久,他才動了動,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出了這個房間。
麗莎抱住了爬到她面前的小傢伙,聽到樓梯的聲響,抬起頭望着阿歷克緩緩從上面下來,她既沒有嘲笑也沒有諷刺,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阿歷克的腳步很是沉重,彷佛灌了鉛一般,終於,他終於來到了沙發前,緩緩坐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低頭蓋住了自己的雙眼。
周圍的僕人除了要照顧小傢伙的納特,都識趣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麗莎猶豫了半晌,才示意納特好好看着小傢伙,慢慢踱到阿歷克面前站好。
阿歷克的頭沒抬,悶聲問:“你們都知道了?”
麗莎輕輕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她望着他的頭頂,試探性地開口:“你真養了情-婦在外面啊?”
阿歷克過了好久才悶聲回答:“……沒有。”
麗莎以為自己聽錯了,驚呼:“什麼?!”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似乎太大了,於是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詢問:“嗨,你介意重複剛剛的話一遍嗎?”
阿歷克抬起頭,望着麗莎一字一頓說道:“我自與苔絲結婚後就沒有找過其她女人,我敢發誓。”
“你跟我說有什麼用啊,你跟苔絲姐姐發誓去啊?”麗莎恨鐵不成鋼,她一改剛對阿歷克的試探的態度,大大咧咧地坐到他的身旁,忽然覺得還有問題沒有解決,“聽說你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兒?還有佛里特街的杜特爾小姐又是怎麼回事?”
阿歷克沉默了。
麗莎着急不已,伸手推了推他,“你倒是說呀,難道你真想跟苔絲姐姐這樣下去不成?”
沉默了片刻,阿歷克才艱難地咽了咽唾沫,低聲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安妮是不是我的女兒,杜特爾快病死了,她才告訴我說我竟然跟她還有一個私-生女……”他抬起眼睛真誠地望着麗莎,“但我也是上周才知道這件事的,這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麗莎無語了,小聲用中文嘀咕道:“我相信你有毛用?……”
“什麼?”阿歷克聽不懂。
麗莎不雅地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我說你真是愚蠢極了!那個女人說是你的女兒你就信了嗎,她有證據嗎?不是說她從事那種職業嗎,到底是誰的還不一定呢!”
阿歷克當然沒那麼蠢,他掙扎了片刻,才支支吾吾開口說出原因:“……安妮長得……嗯,跟我……有那麼一點的相像……”他心虛低頭,聲音越來越小,“而且……時間也對了……”
麗莎徹底是沒話可說了。如果她將來嫁的老公忽然有了一個私生女,還是他之前包小-姐的女兒,她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原諒他了。況且娘娘還是一個獨佔-裕極強的女人,甚至曾經有過許許多多次弄死自己老公的孩子甚至女人的經驗,她都不知道娘娘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動作了……一想到這裏,畫面太美了,她已經不敢再想像下去了。
她知道阿歷克的意思,無非是希望通過她將事實的真相告訴娘娘,但就算她說了又能怎樣,私-生女依然存在,娘娘眼裏容不得一顆沙子的性格也不會改變,她只能默默地為阿歷克點根蠟。
“你打算怎麼安排你那個新多出的女兒?”麗莎斜眼問道。
阿歷克很是奇怪,“她可以一直留在教會學校,不是嗎?”
麗莎恍然大悟。她忽然記起原來由於外國人實行一夫一妻制,但其實在外面依然是情-婦不斷,因而私-生子也不斷。對於這種不受天主祝福與父親期待而生下的孩子,他們沒有繼承權,也不會受到其父親的任何關注,很多有錢人的做法就是每年付給寄養孩子的教會學校一些錢,就撒手不管了。阿歷克之所以自己親自去安排那個女孩,想來也只是為了防止讓他又愛又怕的妻子知道這件事,可笑的是最終紙還是包不住火了。
想到這裏,麗莎不知道同情誰了。於是,她只能建議說:“阿歷克先生,也許你親自跟苔絲姐姐說出真相,她的氣可能更容易消呢?”
阿歷克重新面對這個問題,心情再一次變得沉重起來。
其實,他不怕苔絲髮脾氣,他最怕的,就是她連脾氣也懶得發,就像剛剛那般,彷佛……對他不再抱以期待一樣。
奧斯頓不知何時爬到了他的雙腿前,仰着頭用澄凈的藍眼睛望着他,伸手想要他抱。
阿歷克的心有了些許安慰,他輕輕地抱起小傢伙放在自己的膝上,望着五官精緻跟妻子如出一撤的孩子,心裏一動,頓時有了一個想法。
“好孩子,你的爸爸媽媽就靠你了……”阿歷克輕輕吻了吻奧斯頓的小臉蛋。
他想維護現有的家庭,就如種在德貝維爾庄園裏的酢醬草的花語一樣,守護幸福,以及,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