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毒舌音樂人(五)
除了她之外,同組內還有林欣悅和一個暫時排名第十一位的選手,叫李敏曦。
這個組內,楚默(所扮演的原主)的唱功是墊底。
嚴季佳早就在分組之前就寫好了小組歌曲,那會兒他都不知道誰會被分到自己這組呢,所以自然不是為她們量身定做的。反正節目組對此也沒有要求,按照他們的話,做一個愛豆,就得能詮釋每一種不同風格。
三個女生跟在嚴季佳和工作人員身後進了一個較小的練習室,看得出來是臨時改的,牆角甚至還堆着辦公桌,牆壁的材料也是普通材料,不隔音,外面應該能聽到聲音。
對此嚴季佳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不過沒有抱怨。
他先把那首叫做《心晴》的歌的demo放給三個姑娘聽了一遍,才說:“你們都是十五強選手了,實力還過得去(說到這兒他特地瞥了一眼楚默),這首歌應該不難吧?”
歌里有兩三段高音,但對林欣悅和李敏曦來說的確不難,於是她倆點點頭。
楚默很羞愧地低下腦袋。
她的動作讓嚴季佳唇角勾起一個上揚的弧度。
每個人都拿到了寫着詞曲的紙張,跟着吊了遍嗓子,才一個接一個,跟着嚴季佳從頭到尾唱一遍。
林欣悅果然極有天賦,她只聽了一遍demo就能跟着譜子從頭唱到尾,並且把高音部分都唱了上去;李敏曦也不錯,反覆練了兩三遍也能順利唱下來。
她倆之後是楚默。
她還有些放不開,歌聲也不幹脆,而是猶猶豫豫地,十分不順暢地唱了幾句。嚴季佳無奈地打斷她,抽出她手裏那張紙,用筆劃了幾段,說:“你就練劃線的部分吧!”
劃線的都是音調比較平的部分。一首歌分給三個人唱,難的部分自然會分給唱功好的林欣悅和李敏曦。
這下楚默的臉一直紅到耳朵根了。她把頭低地更低了一些,聲音卻放大了,很聽話地只唱劃線的部分。
嚴季佳看着她有些走神地想,估計這會兒這姑娘連腳趾尖都是紅的吧...
剛剛他的舉動太直白了,很傷自尊心,然而對於嚴季佳來說,那樣的程度已經算是友好了。
楚默把劃線的部分唱了一遍,卻沒聽到評價和指導,就抬起頭看了看嚴季佳。
對方似乎在走神,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再唱一遍。”
這次他甚至主動給她彈琴伴奏,以便她找到合適的調。
依舊唱得平平淡淡,彷彿白水,沒有味道。
明明上周的《宇宙》唱得不錯啊...那次還沒有導師單獨指導她呢,是憑自己練出來的來着。
技巧不夠感情充沛也能起到彌補的作用,音樂可以表達人的內心世界,可以與人的感情產生共鳴,所以哪怕唱功不夠好、音色不夠特別,但歌聲中飽含情感,就能打動人心。
然而楚默打動人心的表現只出現在《宇宙》裏。
嚴季佳停下彈奏的動作,直白地問:“你怎麼又變成之前的狀態了?聲音條件不好是先天的,但上周唱《宇宙》的時候你表現不是挺好嗎?我還以為你開竅了知道怎麼運用感情了。”
楚默囁嚅着說:“對不起老師,我...我...”
於是對方搖了搖頭:“你自己再找找感覺吧,我已經把簡單的部分划給你了。”
言下之意,如果連簡單的部分都做不好,就真的太差了。
楚默心裏冷哼一聲,面上卻依舊是那幅靦腆羞澀的模樣,拿着譜子走到角落,戴上耳機繼續練習。
整整一個星期,她依舊像是沒開竅的榆木腦袋,只知道努力,這努力卻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成果。
嚴季佳實在是忍不住了,決定私下裏跟楚默聊聊——他看得出來對方是個很容易害羞的人,有些話,當著攝像機和別人的面是不好意思說的,比如那次告訴他,她喜歡唱歌。
她從來沒在節目裏說過這個。
節目組在個人採訪環節問過楚默和其他一些練習時間長的練習生,為什麼堅持,為什麼要來參加追夢計劃,談不上賣慘,但的確,其他人都會回答“為了夢想”“因為想當歌手”“想要站在大舞台上給更多人唱歌”。唯獨楚默,從來沒說過類似的話,她只是回答“(參加節目)是想鍛煉下自己”。
可那天晚上,在他出言諷刺后,楚默告訴他,說...她真的喜歡唱歌。
嚴季佳在聽了她上周的《宇宙》后對她改觀不少,但偏偏他寫的新歌,楚默表現不好,就有些犯了謅。他知道每天晚上練習時間結束后,楚默都會自己留在那兒繼續練習,所以這天在節目組宣佈下班后,他特地開車在附近繞了一圈才回來。
如果他大喇喇地留在那兒,攝像師也會留下來拍的。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好像是想偷偷摸摸跟楚默幹些什麼似的,其實他不過是想和對方談一談。
嚴季佳拎着一打罐裝啤酒進來的時候,楚默佯裝不知,在練習全曲——包含沒劃線的部分,也就是因為難度比較高,分給林欣悅和李敏曦的部分。
仍舊作出一副“我明明唱不上但我很努力想要唱上去”的樣子,試圖用假聲挑戰高音。
她的耳機被摘了下來,眼前的嚴季佳,臉黑得夠可以,似乎受夠了她的歌聲。
於是楚默又作出那幅茫然無措的樣子看着他。
對方塞給她一瓶罐裝啤酒,自己不在意地往地上一坐,示意她也坐下。
他們相顧無言各喝了一整罐啤酒,嚴季佳才開口道:“你假聲的音色仍然要調整,不難聽,但聽着不太舒服。”
楚默一臉受寵若驚:“呃,謝謝老師。”他說話的確比一開始的時候好聽多了。
又安靜了一會兒,嚴季佳問:“《宇宙》是暗戀的情緒,你代入地不是挺好嗎?為什麼《心晴》就唱得這麼平淡?少女情懷你明明可以表現得不錯。”
“...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麼唱出愛情的感覺。”楚默回答他。
“那《宇宙》唱好了意思是你有暗戀經歷?”對方反問。
這次回答他的,是沉默。
嚴季佳放下喝空的啤酒罐,斜眼看坐在他旁邊的姑娘,卻發現對方正在看着他,臉紅彤彤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他心裏跳出一個念頭,理智卻在否定:嚴季佳,別自作多情了,人家一個二十齣頭的姑娘,會喜歡你這個嘴毒、沒人喜歡的三十歲大叔?更何況,你們才接觸過幾次啊?
他有些刻意地轉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