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齊安知到京時已經是正午,先回了魏王京中的宅子,才知昭華未曾回來,便打發了人去信國公府詢問,待得知盛氏一早就等在了信國公后,齊安知便先洗漱了一番,之後直奔信國公府而去。
齊安知到時,昭華尚在小憩,盛氏自是捨不得把她叫醒,便讓人請了齊安知來廳堂,只是態度頗為冷淡,齊安知倒不以為意,頗有些自知之明,知曉以自己的名聲盛氏這般態度已是不易。
“阿穠趕了一夜的路,她身子骨不好,我讓她先歇着去了,你也不用急於這一時進宮,娘娘一早傳了話來,讓你們晚上在入宮。”盛氏神色淡淡,讓人奉了茶后便漫不經心的擺弄着手腕上翡翠鐲子。
齊安知聞言點了下頭,待了呷了一口清茶后,便要告辭,雖說是自家親戚,且盛唐男女之防不大,可他這妹夫也不好獨自一人讓妻姐接待,這般想着,齊安知便放下了手上的茶碗。
盛氏見齊安知已有去意,垂眸勾起一抹冷笑,把手上的茶碗略使了幾分力氣置在桌几上,開口道:“不忙去,我且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齊安知雖不解其意,卻擺出了一副聆聽的架勢,倒是讓盛氏眼底的冷意斂了幾分。
“我知你們這樣的公子哥自來都是風流人物,莫說是你,就是我那兩個不孝子也不是讓人省心的,可玩歸玩,鬧歸鬧,什麼事都要講究個分寸,你也莫怪我多嘴說上幾句,我就阿穠這麼一個妹妹,原是想把她留在京里,誰成想她的姻緣線牽在了你的身上,如今離得遠了,我這心就更放不下,阿穠性子嬌,自小就沒受過什麼委屈,若有什麼不妥的,你且多擔待一二,若是她有錯處,你也只管與我來說,我自會好好教導她。”盛氏到底不好與妹夫直說閨房之事,便是想敲打一二,這話都要再三斟酌,方能出口。
盛氏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護短到底,齊安知自然聽得分明,雖心下有幾分不悅,卻也不至於怨上盛氏,畢竟誰人不護短呢!世間又有幾人能做到幫理不幫親,就連聖人都因淑妃之由對福康公主很是善待,如他母妃,不也是想為他從幾個姨母的女兒中挑選一位作為繼室。
“昭華很好,父王很喜歡她。”齊安知微微一笑,這話說的很是意味深長。
盛氏臉色微微一變,可她到底不是一般婦孺,不過頃刻間那一分不自在已盡數從臉上抹去,只淡聲道:“魏王與阿穠投緣是阿穠的福氣。”
齊安知笑着稱是,心下頗為玩味盛氏波瀾不驚的樣子,暗自琢磨着,盛氏這幅模樣也不知道是當真已遺忘舊情,還是在自己這個故人之子面前強撐出一副作態。
因齊安知提及魏王,盛氏再無心與他多言,只道:“相比你也是趕了一夜的路,我讓下人帶你先去客房歇息,申時在與阿穠進宮。”盛氏這話說的有趣,按說齊安知與昭華是正經夫妻,便是歇着,也不應被安排去客房。
齊安知出言婉拒:“倒不必這般麻煩,申時我再來昭華。”說罷,略一拱手,便告了辭。
盛氏到如今才發現自己錯看了這位魏王世子,人都道這位世子是個紈絝子弟,縱生了一副好皮囊,卻滿腹草莽,如今看來,倒也不是個好相與的,盛氏可不認為齊安知剛剛那句話,僅僅是想表明魏王很滿意昭華做他的兒媳這麼簡單,想到這,盛氏不由輕嘆,若只是個紈絝子弟倒也好拿捏,怕只怕是個呆里撒奸的,如此,倒更讓人放心不下。
將近申時末,齊安知來府里接人,昭華正在廳堂與盛氏說著話,見齊安知過來,倒不曾起身相迎,只微微一笑,道了句:“世子爺來了,時間剛剛好。”
齊安知眼裏帶了幾分笑意,他確實生了一副俊美的皮囊,此時眼角眉梢帶着笑意,越發顯得風流俊逸。
“父王給娘娘備了禮,也不曉得娘娘會不會中意,你可要給掌掌眼?”
昭華笑盈盈的搖了搖頭:“父王備下的禮還會拿不出手不曾,哪裏用我來掌眼,時辰不早了,別再耽擱讓娘娘久等了。”說完,昭華起了身,像一朵嬌柔的花兒偎在齊安知身側。
齊安知一怔,為昭華這份罕見的親昵,轉瞬間似乎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嘴角輕輕一勾,握住了昭華的手,倒是惹得她驚異一撇,齊安知則是回以一個心知肚明的微笑。
這兩人模樣都生的整齊俊俏,並肩站在一處只看相貌不可謂不是天作之合,誰人又能瞧出兩人實則是貌合神離呢!就連阮貴妃都險些被矇騙過去。
笑眯眯的說了幾句囑咐的話,阮貴妃便打發了齊安知去聖人那,之後則拉着昭華的說,不住的打量着,眼底的陰霾越發濃重起來,似乎又怕自己說了重話會嚇得她,張了好幾次口,才道了一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也別說謊話來哄我,為何至今還沒有圓房。”
阮貴妃這話說的直白,又出乎了昭華意料,臉色不由又紅又白,好半響,才低低的道了句:“姨媽莫要問了。”
阮貴妃臉色越發的難看,冷聲道:“是不是齊安知小子又犯了混病?”阮貴妃越想越是後悔剛剛沒有敲打齊安知幾句。
昭華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的事,姨媽別多想,只是我有私心罷了。”
阮貴妃聽這話只覺得糊塗,蹙起的眉頭擰的越發緊了。
“你這孩子,與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這般可不是讓我和你姐姐急死。”
昭華抿着嘴角,看了一下四周,阮貴妃會意,便打發了宮人出去,之後嗔道:“如今可能說了吧!”
昭華彎唇一笑,眉眼彎了起來,嬌聲道:“姨媽別惱,我就是不想和世子長久的過下去,這才沒圓房。”且她瞧着,人家也沒有和她圓房的意思,有太子橫插一杠子,齊安知敢不敢碰她還未知呢!
阮貴妃眨了眨了眼睛,說道:“怎麼說起了胡話來,聖人御賜的姻緣……”阮貴妃話音兒一頓,臉色微微一變,想起了齊光說的那番話,雖說是御賜的姻緣,可若是聖人不在了,昭華想要和離誰又能攔得住,誰又敢攔着。
“阿穠,你且與姨媽說句實話,可是……可是……五郎他……”
昭華起先沒明白阮貴妃的意思,待瞧見那雙複雜的眼睛,與那聲五郎后,方明白了過來,不由失笑,道:“姨媽想哪裏去了,這樁婚姻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既不能和離,我總得為自己打算一二,我知有不少女郎無心婚嫁,之後另置了宅子在家做了女道士,既清靜又逍遙自在,可不比留在魏王府要強上許多。”
阮貴妃聞言卻是一愣,之後真是又急又惱,訓道:“胡鬧,真是胡鬧,便是你不想和齊安知過下去,也總能想出法子來,怎得生了這樣糊塗的念頭。”
昭華咬着下唇,垂眸不發一語。
阮貴妃長嘆一聲,如何不知這哪裏是什麼御賜的金玉良緣,分明就是孽緣,想着自己原是想着把阿穠接進京里,許給五郎也算了結一樁心事,卻不曾想世事多變,竟把她給牽連進來,早知如此,倒不如當初不急於一時接人進京,等一切塵埃落定后風風光光的讓五郎迎阿穠進宮。
阮貴妃眼下的心情只可用百感交集來形容,尤其是想到齊光那日勢在必得的暴戾目光,真是恨不得時光可以倒流。
“冤家,當真是冤家。”阮貴妃恨鐵不成鋼,伸出纖長的手指隔空點着昭華,惱也不是,怒也不是:“我怎麼就攤上你們這兩個冤家了,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日後不許再提什麼女道士的事,你既不想在魏王府獃著,我自會為你籌謀。”阮貴妃眼眸微微一暗,目光落在昭華嬌嫩的粉面上,眼睛微微有些發酸,本該是千嬌百寵的孩子,怎得命運就這般坎坷。
昭華輕應一聲,見阮貴妃眼眶微微發紅,忙安慰道:“姨媽別為我的事傷心,其實嫁進魏王府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有您在,也沒有人敢怠慢我,仔細想來,做個富貴閑人也是別人求而不得的。”
“算什麼好,魏王府不過瞧着面上還有幾分風光罷了。”阮貴妃冷笑一聲,聖人的性子旁人不知她還能不知,倘若魏王府能有幾分影響力,他也不會把阿穠嫁過去,說到底,也不過是沒有容人的雅量罷了。
昭華對魏王府的事情知道的也不真切,只多少曉得先帝時期因奪嫡牽連甚廣,尤其是在先帝登基後人人自危,老王爺雖未曾受到牽連,可也自此偏安一隅,再不理會朝中大事,還是聖人登基后,把已襲郡王爵的魏王賜爵一級,才有了如今的魏王府,饒是如此,魏王府也不曾在涉及過朝政,想到這些,昭華才發覺魏王府處境的艱難,也難怪當初魏王與姐姐有緣無分,以信國公府當年的煊赫,魏王即便有心,老王爺為了避嫌也不會應允這樁婚事,說到底,她們這些人,也不過是皇權之下的棋子,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