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老傅
正在那拿着扳手對付發動機的老傅也沒抬頭,放下手中的扳手,剛伸出手另一邊的鬍子就拿出另一個型號的扳手遞到了他手裏。
又鼓搗一番之後,老傅放下了手裏的扳手,把手伸到打開的發動機外殼裏,掏摸了一陣收回了手,甩了甩手上沾着的黑色潤滑油,攤開手掌讓鬍子看到那個靜靜的躺在手心,已經變形了的彈頭。
“12.7?”鬍子湊過來拿起彈頭來在眼前看了眼,又低頭看了看腳下踩着的發動機外罩,那裏有幾個很散碎的彈孔。
“聽聲音應該是德什卡。”老傅看着鬍子把那彈頭在抹布上擦了擦,隨手塞進兜里。
鬍子裝好那個彈頭后,拿起旁邊放着的手電打亮,欠身從老傅剛才伸出手的位置朝裏面看了看。
他也不嫌臟,伸手進裏面掏摸了一番,手再拿出來的時候固然是沾滿了油泥,可食指上剛被割破的地方還是流了不少的血。
“裏面全爛了。”鬍子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低頭看了眼手指上被割開的口子,看樣子還挺深的。
老傅從兜里掏出醫療包來,找出止血粉和繃帶,兩人就這麼直接坐在了發動機外罩上,雙腿懸空在那裏。
他邊給鬍子包紮手指,邊用下巴指了一個方向低聲說道:“看子彈入射的角度,應該是那邊打過來的。”
“這邊帶着迫擊炮,試着打了一下,不過在林子裏炮彈根本落不了地,剛才他們也派人去看了看,那邊有條公路,地上有新鮮的車印,估計是裝在皮卡上的。”老傅給鬍子的傷口纏了幾圈,讓他自己壓着斷頭。
他從包里又掏出一點膠布來,用牙咬着配合撕掉一截:“聽着是不是有點耳熟?游擊隊的老套路了,不知道那車是不是豐田的。”
在另一邊坐着的鬍子靜靜看着老傅給他把傷口纏好,還隨手用膠布固定住繃帶的斷頭。
說真的,他並不太想聽到老傅說這些:說句難聽的話,就算是舍了這幾個人,他們三人帶着老傅一路鑽進林子裏,也未嘗沒有離開的機會。
所以聽了老傅絮絮叨叨了這麼多,鬍子忍不住開口對老傅說道:“老闆......”
天知道他想要問什麼,可剛說出這兩個字來,後面的話就都隱沒在老傅轉回頭來,深深的看他的那一眼中。
“我從麥克那裏知道了有幾個很古怪的傭兵,我就知道是你們了。”老傅嘆了口氣:“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漢娜一定給你找了不少麻煩吧?”
不待鬍子答應,他就自嘲的笑了一聲:“漢娜就是那硬脾氣,也沒幾個人壓得住她,就算是我,有的事也得跟她商量着來。”他又看了鬍子一眼:“辛苦你了。”
鬍子正想要表示這是自己分內的事時,老傅又開口了:“你們是不是把強子也叫回來了?”
這話的語氣聽着特別平淡,可熟知老傅性子的鬍子卻知道有的話聽着簡單,回答的卻不能太過容易。
他在內心斟酌了幾秒之後,才開口對老傅解釋道:“老闆你不在,也沒了兔子和疤臉幫我,很多東西我說了不算。”
鬍子有些事是沒有挑明的,比如他需要有個人來鉗制J,需要有人來管管那幾個驕兵悍將,這些東西是不能說的太過的,不然就成了告狀了。
他很清楚,有時候是需要訴苦,有時候無端的告狀只會顯得自己無能,並且搞不好還成了挑撥人家內部關係,不但沒落了好處還惡了人。
老傅當然聽得出鬍子的潛台詞,他收好了醫療包,把手在身上蹭了蹭,才拍了拍鬍子的肩膀:“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說完之後,老傅才開口對鬍子問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強子摻和在這裏面嗎?”
“嗯?”鬍子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看向老傅。
“嘿。”老傅看了眼鬍子,又看了眼不遠處的營地,從這裏看過去,正好能看到窩在一個陰涼地,正用手捧着腦袋的李強。
看着遠處搖頭晃腦的李強,老傅開口用類似自言自語的語調說道:“有些東西你是局內人看不清,自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不是嗎?”他轉過頭看了眼鬍子。
殊不知,這一眼看的心裏一直有鬼的鬍子當時冷汗就下來了,只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彷彿整個人都給扔進了個無底的懸崖里,空落落的懸在半空。
“自從我有了想讓強子接我的班的意思,你小子就坐不住了不是嗎?”轉回視線的老傅,雖然是衝著李強那方向,可飄忽的眼神暴露了他不知道跑到了哪裏的心緒:“你想的其實我也知道,三個人裏面,兔子性子太烈,雖說內里沉穩但他本不就是能辦大事的人。”
“疤臉太過內斂,放他出去獨擋一面倒是可以,但決策層的事他是幹不了的。”
老傅又回頭看向鬍子:“你是不是覺得,就剩下你了?”
這一眼看上去,鬍子都能感覺到自己額頭有東西流了下來。
三個人裏面他跟着老傅是最久的,而老傅那點手段他也是見得最多的,所以老傅這一眼看過來雖然是無悲無喜的,可鬍子就覺得心裏發虛渾身發冷。
此時老傅的話還沒說完,他盯着鬍子的眼睛看了幾秒,伸手從兜里掏出一塊有點髒的手帕,抖開了扔給鬍子:“擦擦。”
“以前我估計你還沒這心思,是不是這幾年看着我老了,你就有想法了?”老傅這一句話落進耳朵里,又讓鬍子的動作停了下來,幾秒之後才恢復了擦汗的動作。
這句話問完之後,老傅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他回頭看了眼身後打開蓋的發動機,一用力從坐着的蓋板上跳了下來,從兜里掏出煙來走到哨兵那裏,遞給了哨兵一根,自己也給自己點上,找了個凹地坐了下來。
抽了幾口煙之後,他看到鬍子一臉心思的走了過來。
老傅把剛裝進兜里的煙又拿了出來,抖出一根來扔給鬍子,自己也向著旁邊挪了挪,算是給鬍子讓開個地方。
鬍子一屁股坐在了老傅身邊,低頭把煙點着,抽了一口估計是因為心事太重,還岔了氣,咳嗽了幾聲之後才揮了揮手示意老傅不用幫他拍後背了。
再抽了幾口煙,鬍子把剩下一小半的煙捲舉在眼前,盯着那開始是通紅,慢慢變得黯淡下來的煙頭:“為什麼?”
這句聽着像是自言自語的三個字,道盡了鬍子所有的心酸。
是啊,放誰估計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啊?
為什麼他鬍子跟着老傅這麼多年,功勞也有苦勞也沒少了,血都流了好幾碗不說頭髮也掉了不少,這鞠躬盡瘁的怎麼到頭來連進一步都不可能?
為什麼要是李強那個從來都沒見過,突然就出現的愣小子?難道就因為他團長是老傅的哥哥?
這特么逗悶子呢?
這個行當還有家裏人好用這一說?
鬍子是根本不相信這種說法的,可現實就擺在眼前,往日的事情更是歷歷在目:從李強那個愣頭青自願卧底,到在大使館見面時當頭的那一酒瓶為止,雙方本來不可能交集的兩條線就此糾纏在了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可鬍子那聰明的腦袋裏,唯獨想不明白的,便是老傅為什麼會選擇李強來接他的班?
坐在鬍子身邊的老傅當然能從這三個字裏面聽出鬍子的心酸和委屈,他嘆了口氣,再開口的時候卻說出了完全不同的東西:“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裏嗎?”
鬍子沒搭茬,他對老傅這種跳脫的聊天方式顯然不太適應。
“我這次回來,本來是要追冰箱留下來的一系列手尾。”老傅給自己點了根煙,邊抽邊說道:“冰箱的死觸動了不少人的神經,畢竟他之前已經答應要許出不少東西來,要求交換的也只是不老葯而已。”
提起這個‘不老葯’來,老傅自己也嗤笑了幾聲,總覺得這玩意不靠譜,可面對冰箱要給出來的那一堆東西,就算是再不靠譜的事也得當成真有的去辦。
不老葯這事就是如此,算一下時間,冰箱大約是在一年前和國內聯繫的,在雙方斷斷續續接觸了一段時間,確定冰箱不是國外的瘋子跑來逗悶子之後,有些東西就動了起來。
“不老葯的傳說相信你也知道,從秦始皇時代就有了。”老傅彈了彈煙灰:“八百童男童女,還有徐福,到了漢朝更是大行其道,還有個雞犬升天的成語流了下來。”
“在某些版本的傳說里,嫦娥和后羿的分開也是因為嫦娥偷吃了后羿的不老葯。”
老傅低頭看了看鞋上的泥:“可這些傳說里最靠譜的,可能就剩下始皇帝了,所以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推動對始皇陵的破壞式發掘了,甚至那些什麼對地下的聲波探測儀也是冰箱出的。”
聽到這裏,別人可能是當個笑話聽,可鬍子聽來卻是另一層意思了:他能明白這麼大的動作,要換來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玩意。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抬頭看了老傅一眼:是老傅把冰箱宰了,也就等於攔了很多人的路。
“冰箱死的並不算是太乾淨,總歸還是有東西留下來的,在家裏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尋找這方面的情報。”老傅用手指了指前方的樹林:“最終還是讓我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在那林子裏面的東西,涉及到了冰箱的核心利益。”
聽到這裏,縱然是鬍子也忍不住插嘴對老傅問道:“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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