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堂向左地獄向右

第10章 天堂向左地獄向右

約見地點定在guvita,一家紅酒吧。舒楝是常客,每個月總有一兩晚在這裏消磨時光,過一個人的紅酒之夜。今天約人來純屬例外,可以預見的是,敏感時期,和廖總碰面,她在城投集團的職業生涯基本上也就玩完了。關乎到雙方命運的嚴肅談話,還是選擇熟悉的讓自己放鬆的環境進行比較好。

舒楝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一夜無眠做出的選擇,後果未知;老閆拋出的條件也足夠誘人,城投集團的cmo(媒體官)。天堂向左,地獄向右,無論選哪一個都有損失,或放棄前途,或放棄良心,她要好好想一想。

相熟的侍者將舒楝寄存的紅酒送到她的卡座,微笑着問:“您還需要什麼?”

舒楝從沉思中回神,“看情況——最近好嗎,和倒追你的女孩?”

侍者祝鴻苦笑,“我什麼樣您也了解,高中都沒念完,哪有資格接受她”

“講資格就不叫愛了”,舒楝眨眨眼。

“並沒有……”,祝鴻臉紅了。

“聽說你們經理答應她在guvita兼職了,你不會為了躲她又辭工吧?”

“不會,我喜歡這份工作,將來,我也要開一間這麼棒的酒吧”

“誰都有愛的資格,但讓愛開花結果是需要條件的,在依我看,你很努力,未來一定能達成目標。那麼恰好有一個愛你的你也愛的姑娘,為什麼不試試呢,愛情來的時候不會通知你,錯過時機,也許再也碰不到了。你要知道,有些人連愛什麼樣都沒見過,比如我”

祝鴻被舒楝的自嘲精神逗樂了,意識到不妥馬上補救,“呃,您很不錯啊,我是說各方面!”

“你也說我不錯,按說具備愛的資格了,可你看,我還不是獨自喝酒消遣,今天倒是約了人,談的卻是工作,所以,推拒還是接受,有腦子的人都懂怎麼選!”

“我……我明白”,祝鴻囁嚅。

舒楝朝吧枱旁邊穿着guvita制服的姑娘比了個ok的手勢,沒辦法,被人鄭重其事地拜託當說客,總要負責到底,看在她做好事積德的份兒上,但願辭職后的生活對她溫柔以待,別再雞零狗碎麻煩不斷了。

隔着意大利水晶珠簾,高旻聽了一番簡·奧斯丁式的愛的勸導,隔壁高談闊論的某位難不成是從哪本雜誌穿過來的知心大姐,簡直在忽悠老實孩子嘛。

聲音聽着有點耳熟,像撞車的那位……透過珠簾依稀能看到一個穿煙灰色套裝的身影,那位着裝比較戲劇化,一般人穿不出來,就穿衣風格而言,不太可能是同一個人。

高旻的朋友來了,一個外國人,剛落座就熱情地給了他胸口一拳,“heyman,howareyou?”

“notbad,buddy,how'syourself?”

於此同時,廖建國也坐下來環顧四周,讚歎說:“這裏環境真不錯”

舒楝服了,廖總不論身處何處,都表現得不溫不火,眼下,難道不應該先切入主題,確認自己找他談什麼,才是正確步驟嗎?當然也可能勝券在握,他壓根不在乎。

“廖總看上去一點也不着急”

“我以為只是來喝一杯”

“好吧,紅酒?”,舒楝舉杯。

“紅酒喝不慣”

“那麼,波本威士忌?相信廖總聽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一定會搶着付酒錢”

舒楝打了個響指,向就近的侍者要了酒和冰塊。

廖建國驚訝,“紅酒吧,除了紅酒還賣別的?”

舒楝把威士忌倒入加了冰塊的杯子,推向對面,“顧客至上,你就是想喝老白乾,他們也能為你弄來”

與徐有才比,廖建國勝在年輕,四十齣頭,正是男人在事業上有建樹的黃金年齡,看似溫吞實則不急進,穩紮穩打地拼上來,這樣的人,能對目前的情勢一無所覺?舒楝也不急於開口了,淡淡品着酒,沒道理她這個遞消息的上趕着求人聽。

廖建國一口氣把酒喝光,重重地放下酒杯,沉聲說:“你讓老閆不必費心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是不會說瞿總半句不是的,雖然小節上我不贊同瞿總,但他帶領集團發展到如今的規模,這種強悍的領導力,我很佩服,於私,瞿總對我有知遇之恩,從分公司到集團,他一直提攜我,你覺得他出事了,我會夥同別人踩他一腳?”

舒楝抿了一口酒壓下心驚,看來老閆並沒有說實話,本來傳廖建國上位,她就覺得奇怪,國企向來講究論資排輩,他有能力,但就資歷來說他差徐有才一大截,徐有才在集團樹大根深,廖建國是空降兵根基淺,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怎麼斗?

她估摸着,老閆和徐總大概想策反廖總被拒絕,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耍手段除掉廖總,既然不能一條心,乾脆廢棄。之所以不跟她交底,估計怕她不會輕易下水,只好把情況說嚴重了,廖總上位勢必會威脅到他們的利益,包括她舒楝也不能置身事外。況且小人常戚戚,廖總又的確出色,怎麼看都是一大威脅,老閆和徐總想搬開這塊攔路石也就不那麼令人費解了。

廖建國看舒楝沉吟不語,遲疑地問:“你不是……”

舒楝斟酌了幾秒,改換言辭,“廖總放心,我不是他們的馬前卒,只是想提醒一二,廖總跟瞿總去海南這件事恐怕會被人拿來做文章,總之多加小心”

廖建國的背一下綳直了,“你瞞着老閆向我通風報信?”

舒楝點頭,“海南之行我也去了,被人當槍使,恕我敬謝不敏”

廖建國一點即通,他不禁皺眉,“你這麼做考慮過後果嗎?就算去別的部門,你在集團的日子也不好過,去分公司的話,我可以幫忙”

不需廖總告誡,舒楝很清楚等待她的是什麼,集團內部派系分明,除非是正常調任,像她這種叛門而出的,誰敢冒着得罪徐總和老閆的風險啟用她?以她目前的職位來說,只要不是去做老大,從集團到分公司都相當於流放,前景暗淡。孟源就是現成的例子,她還是自己申請去分公司的,也就清閑心靜這個優點值得一提了。

舒楝托起酒杯晃了晃,“約了廖總後,我就做好了離開城投的準備,至於去處,就不勞廖總掛心了”

廖建國舉杯,“酒錢算我的,以後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儘管吱聲”

舒楝舉杯輕觸,“乾杯!”

如果你有過壓的問題,你要解決它,但你不想在夜店大汗淋漓的熱舞,也不想隨便找個人在陌生的床上翻滾,更不想跟瘋子似的抓住朋友大倒苦水嚎啕大哭,那就把自己灌醉吧,喝到意識模糊,輕飄飄地摸回家,倒在床上,像死狗一樣,一覺睡到天光大亮,舒楝就是這麼乾的!

昨晚告別廖總後,舒楝又續了攤兒,她打車到曾經租住過金桃新村,那裏的大排檔通宵達旦營業人聲鼎沸,她要了麻辣小龍蝦和一瓶二鍋頭,這種搭配真是地獄般的享受,第二天睜開眼睛,感覺嘴巴還在噴火。

舒楝收拾停當,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通勤妝容一絲不苟,看上去武裝得無懈可擊,很好,退場也要有范兒。

平心而論,服務了五年的地方,投注了青春和心血,這並不比經營一段感情和建立一個家庭容易,老閆不是什麼好上司,有了功勞是自己的,有差錯了推給下屬,也就肯放權給下屬這點值得稱道了,沒了這點自主權,很難想像她能堅持下來不走人。

辭職就像離婚,你知道這份工不盡如人意,可時間成本高昂,投入得越多越不甘心放手,以為抻着就能反敗為勝——這是大多數上班族忍耐上司,繼續工作的原因之一,舒楝也如此,將辛苦打拚出的業績拱手讓人談何容易。

頂頭上司不肯擔待責任,職場中這種領導並不少見,但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陰謀家就另當別論了,誰知道什麼時候他背後捅你一刀。

尤其這次,老閆借刀殺人,成了,他得利;不成,他也不吃虧,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倒是她,成與不成,都會沾一身腥。

舒楝一點預兆沒有地交了辭職信,老閆拉着臉,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他想當然地問:“你對我開的條件不滿意,還是不想做那件事”

“別逗了閆老師,徐總的位置穩當著呢,根本不需要我多此一舉,你知道的,費勁巴力做的雜誌被賣了,我甚至沒機會,團隊的信任蕩然無存,是時候說再見了”,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老閆,舒楝扭頭就走。

舒楝去人事部辦了離職手續,走出公司大門后回首,心情格外複雜,還記得第一次走進小紅樓時她想,既然沒能做最愛的工作,那就做薪水最可觀的工作。

她和這座小紅樓共度了五年時光,把一份企業內刊做成了行業雜誌,擴大了集團品牌影響力,到頭來卻兩手空空的離開,

收回最後一絲留戀,舒楝掏出手機發了一條朋友圈:姐們quit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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