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搶劫
羊腸小道,顧名思義,百折千回,是種崎嶇難行的山野小路,卧龍山南麓,此種小道比比皆是,在溝壑嶙石間繞來繞去,坎坷難行。隨着山勢漸低,高大的闊葉林木隱去身形,兩側枝葉婆娑的雜木開始主導四周的環境,形成一片片幽暗的樹林,向中心平原的方向延伸過去。
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這條路上雖然怪物眾多,卻很難看到幾許人跡。偶然碰上幾撥,也是行色匆匆,往往對我們投來懷疑的目光,臉上露出戒備的神色,令人難以接近。
樹木蒼鬱,光線無力穿透茂密的樹林,只得投下點點殘影。風過,留下陣陣沙沙地響聲,彷彿是無數幽靈在黑暗中窺伺;路旁的密林中,時而陣起的嘶鳴聲,更使人心頭一陣悸動。忍不住,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許多。林間道內,陰森地氣氛越發濃郁。
黑暗,本就是促生人產生恐懼的源頭,無數雜念皆由此而來。
“喂,大傢伙!說說話好不好,冷清清地,怪嚇人的。”緊趕幾步與我平齊,迎風瞪大眼睛向幽暗的樹林深處掃視了一眼,高聲喊道。
“哈哈……哈!”斷斷續續地笑聲從隊伍中傳了出來。只不過,中氣明顯不足,笑得有些勉強。顯然大家也對行走在這樣的環境中心裏有些打鼓。
“誰來唱個歌吧!TMD,大家都精神點,有必要畏畏縮縮的嗎?看你們那個熊樣!”臉色有些發青,迎風壯着膽子吼道。
“切……”一聲整齊的鄙視聲從大夥的嘴中蹦了出來。互相看了看,大概感覺到這裏實在不是什麼休閑納福的好地方,自嘲的笑了笑,倒也沒有對迎風的挑釁展開還擊。
沒有達到預期中的目的,只好偷偷地在身後豎了一下中指,迎風惡意地發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滿。看到大家不買他的帳,眨了眨眼睛,臉上立刻換出諂媚的笑容,迎風嘿嘿着對我說道:“秦哥,你說那個bloody到底是什麼來頭?看上去就讓人不爽。左右沒事,大家聊聊嘛!”
“不知道!”我乾脆利落地回答道。
“別啊……”迎風有些着急的一拉我的衣角,“那小子頂多是個15級的武士,可是他那會的樣子就像已經是天下無敵了。肖白衣是他姐姐吧!可是你看,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硬是一點面子也不給,連我們正眼瞧都不瞧。擱誰都有氣啊!如果不是情深哥出來打圓場,恐怕大家殺他的心都有。MD,這麼拽,還真是千古第一奇聞!”絮絮叨叨,迎風自顧自,彷彿老太太般細數着bloody的事情。
“嗯!”點點頭,我悶聲應道。
看我有了反應,迎風立刻來了精神。“不過,這小子還是有些本事的。”迎風一副雖不情願,卻也佩服的表情。身後的同伴聽到動靜,呼啦一聲衝上來五六個,連聲追問是怎麼回事。
傲慢的掃視了一圈,迎風擺起了架子,等到十足掉起大家的胃口這才說道:“咱們在山頭上和乾坤教那幫孫子打架的時候,古月山莊的人攔在龍隱堡門口打架的事情大家都看了吧!”點點頭,大家被問得一楞,像小學生似得回應着。
滿意的瞥了瞥嘴,迎風乾脆一扭身倒退着向身後的幾人說道:“我和古月山莊的幾個哥們聊了幾句,據他們講,乾坤教的人發現有人堵他們的老巢,立刻調動所有人手拚命反撲。什麼飛刀、毒藥的全都用上了,就一個目的,把那個看起來像是個副門的騎士弄進去。大家都知道大刀守衛的厲害吧!砍咱們現在這樣的等級,就和切菜一樣。”
“幸虧這些大刀守衛只有副門以上的級才能調動啊!否則只能和擺設一樣,殺殺冒犯它的SB。”迎風嘆息了一聲,“據那個哥們說,這個bloody大家都沒怎麼注意,一直跟着肖白衣的後面。可是隨着時間的拉長,等乾坤教把所有人都拉過來的時候,古月的人就支撐不住了,好漢架不住人多嘛!就在這個時候,那個bloody突然像瘋子一樣沖了上去。聽他們說,當時也不知道這個bloody嘴裏念叨着什麼,狼哭鬼嚎的笑着,總之他們肯定是一種極度仇恨地樣子,因為他們聽了之後心裏直發毛,有哥們形容他就和個索命的厲鬼一樣,連帶着把乾坤教的人也嚇住了。”
停了停了,看着大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迎風發問道:“你們打架的時候會說什麼?”
“ぉ·のぷら……ぇざ!”眾人鬨笑着回答。
“看看!”迎風咂吧咂吧嘴,“你們最多是問候問候親友、女性什麼的,只能把對方越罵越火。而這個bloody簡直就和野獸一樣,撕、咬、扯、抓,一上去差點把對手給嚇哭了。這小子也膩是了得,雖然級別低,但是動作很快。誰願意和瘋子一般見識啊!結果就像你們後來看到的那樣,雖然他後來也是渾身帶傷,但是硬是活了下來。”
“暈,這樣也行,那咱們以後也學着點,也嚇哭上幾個看看。”
“得了吧,就你,人家一拳就把打回姥姥家了,在人前竟會丟人現眼……”
“你……”大家的興趣一下子被調動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討論起各人的醜態。樹林中似乎一下子亮堂了起來,人們興緻勃勃的叫喊着,迎風已經和同伴們開始攪和在一起,一邊嘻嘻哈哈的拍拍打打,一邊嘴裏大放噘詞的互相攻擊着。看到大家恢復常態,不再對這樣昏暗的環境感到恐懼,我環伺一笑,默不做聲的在前面領路,“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讓這幫傢伙去瘋吧!”
和bloody的見面正如迎風所說,是在極度的尷尬與疑惑中度過的。bloody油鹽不浸,彷彿根本看不上與我們這些人相處,肖白衣使盡辦法也沒法讓他開口。大概是心存不忍,或許是感到義憤,情深口是心非的誇獎了bloody,具備成大事,惜字如金的名人特質,隨後轉移話題說起我們當初認識時候的事情。聽到我們是如何捕捉田鼠的往事,才在几絲言不由衷的輕笑中,使大夥從尷尬的氛圍中解脫出來。
不過,我怎麼聽着情深有點譏諷bloody故做清高的樣子。不和群,又如何在現今日益緊密、且複雜的生存環境中取得成功。好在看肖白衣的樣子並不是很在狀態,沒有聽出話里的含義,否則不知道又會生出怎樣的事來。畢竟,人家是親姐弟啊!嗯,這個事情一定要記住,這可是敲詐勒索的好題材啊!
完成了對乾坤教的洗劫,報了一箭之仇,夜飛龍急於回去增援。根據他的消息,天下臣服好象又得到了強援,兄弟盟一方被迫放棄外圍,全線退縮進雙螺與落日草原上的萬草湖,形勢不容樂觀。
面對夜飛龍懇切的目光,我們幾個領頭的明智的閉上了嘴巴。無他,憑藉我們目前的這點實力,去不去於事無補,反而勞民傷財。說得卑鄙點,應該趁着大家把目光都投向這場戰爭的時候,抓緊時間練練級,搞點極品裝備,才是我們目前的首要任務。在這一點,我們幾個早已達成了默契。
看到我們對前往戰場的興趣不打,夜飛龍也未多說什麼,互道珍重后帶領剩下的兄弟急急回援而去。
糊哩糊塗碰到乾坤教的一伙人,又莫名其妙的打了兩架,更有趣的是碰上bloody這麼一個活寶,此番經歷讓我真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既來之則安之!按照常理,天下臣服與兄弟盟激戰正酣,留下防守的人肯定不會很多。有消息說,天下臣服一直霸佔着領地內的鎮魔殿,據曾經進去過的玩家講,裏面怪物種類很多,且經常爆出許多希奇古怪的物品,不趁着他們現在無暇分顧的時候去看看還真是有點可惜了。既然已經同天下臣服的外圍接觸上了,我索性拋開雜念,動員大家到天下臣服的英雄城去看看風景。
一直呆在冰天雪地的大橫斷山脈,見習慣了高山、巨木,聽到我那誘人的描述,大家嘭然心動,一副嚮往的模樣。
因為人多,況且並不知道英雄城目前的情況,我們幾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我們這組翻越卧龍山,抄近道直撲南方。其他人則收拾行裝,在納蘭的帶領下沿着卧龍山山腳下的官道,一邊練級,一邊趕路。至於我們的情深老兄,此刻恨不得在臉上畫出一朵花來,跑前跑后圍着肖白衣像是蝴蝶般飛舞,什麼幫派的事物根本不能放心的交託給他。
來到黑帝城時間已久,有不少有事的玩家打過招呼紛紛找到安全的地方下線,隊伍一下子銳減至240餘人。我們這組也受到連累,只有27個人留了下來。中途讓迎風聯絡了一下降級的王全等人,得知他們已經與魚蟲取得了聯繫,正在趕往西線觀戰。我這才放下心來繼續這趟漫長的旅途。
“喀嚓!”一聲枝葉的脆折聲打斷我的沉思,在孤寂的密林中顯得格外清晰。像是有許多物體正在快速的接近中,樹林中黑影閃閃,窸窸窣窣的響動幾乎細不可聞。
“誰?”一驚,我快速後退幾步,擺出防禦姿態。身後正在吵的高興的迎風等人先是一愣,然後迅速反應過來裝備好武器,各自尋找隱蔽的地點將身影投入黑暗之中。幽華閃動,那是大家打開技能所產生的光芒。默默點了點頭,我孤身一人站在林道內恭候來客。
之所以肯定是玩家,是因為凡是怪物要麼會有古怪的聲音發出,要麼眼光能放出或碧綠或血紅的光芒,而我現在發現的黑影沒有以上兩種特徵。況且悄無聲息地能夠接近我們,也絕非此處怪物所能夠擁有的AI。
“啊啊……呔!此山……是我……偶栽,此樹是我……偶開。要想走,快快留下買路財。”正當我驚疑不定,樹林中傳來一句怪模怪樣的喊聲。語音拗口,就像是囈語的蒙童,讓我差點沒笑出聲來。前面的行話說得結結巴巴,到後面卻順溜了許多,明顯是初學乍練,尚未得其中精髓。
風動,光線一暗,“噌噌噌”腳步震響,從樹林中猛然衝出十幾道高大的人影,瞬間把本就不寬的林道擁得嚴嚴實實,彷彿一道人牆,擋住我們的去路。
“嗯?幹什麼的?難道是傳說中的搶劫?”我心裏嘀咕着,凝神觀察着眼前這些扮演劫匪的玩家。
“保羅,你個笨蛋!被人家發現了吧。中國有句話叫做‘認賭服輸’,快把‘神靈弓’拿來,我要把它獻給美麗的雲雁小姐。我想她一定會答應我的請求。哦,美好的夜晚,美好的燭光,天啊!我都有些等不急了。”眼睛適應了林中的光線,我一眼看到兩名明顯帶有白種人特徵的玩家站在人牆的前端,其中一個拉着另一個人的手臂,正在忘情的陶醉着什麼。他們倆人的身後,同樣是一群外國血統的玩家正在幸災樂禍的看着兩人。
“得……了,喬,我……只是……只是隨便說說,你可千萬……千萬別認為是了。”被稱做保羅的傢伙脹紅着臉,輕甩着胳膊試圖擺脫喬的拉扯。
睜大了眼睛,彷彿是在看一隻生活在赤道上的北極熊,喬目光中所含的吃驚連我這個局外人都可以感受得到。“保羅,這是你說出來的話嗎?天哪,虧你還自詡是一位紳士。你真讓我失望!不過,假如你想賴帳的話我也不想追究,畢竟我是一名受過良好教育的紳士,我不會因為你的行為而對你做出不禮貌的舉動。不過,我想我會把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告訴美麗而聖潔的雲雁小姐。對,我必須告訴她,有人竟然對自己所做的承諾不屑一顧。嗨!夥伴們,我想你們一定會為我做證的,是嗎?”
“是的,我們發誓會的……”一陣嬉笑聲從對面傳了過來,一眾“外援”笑鬧着開始起鬨。
“哦,不!等等,喬……”保羅窘迫的一把扯住作勢欲走的喬,慌亂地說道:“我怎麼會賴皮呢?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絕對不會忘記自己的諾言。中國不是也有這麼一句老話嘛!叫做‘一諾千金’,我怎麼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呢!一會我去行腳商那裏取來給你,好嗎?現在我真的沒有帶在身上啊!”驚慌間,可憐的被人威脅的保羅竟然沒有發現原本結結巴巴的漢語,竟然說得十分流暢。由此可見,急切中人的潛能還真是無法低估啊!
看到保羅低三下四的懇求自己,喬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伸出手來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說:“我相信你,我的朋友。那麼咱們說好了,回頭記着拿給我。不過你一定要快,我這個人一向愛亂說話,我真是害怕時間長了無意中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啊!”
“一定,一定……”猶如小雞啄米,保羅被喬耍得團團直轉,嘴裏連連搭腔着道。心裏暗笑,在遊戲中能夠見到如此精彩的真人版外國幽默,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保持着絕對的警惕,我一語不發的默默站在原處,靜待事情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