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姜子牙
皇城外集市東南角的廣場中人頭攢動，牆角背陰處的一張長桌之前更是大排長龍，看見如此的陣仗，略顯興奮之色的軒轅菲帶着滿腹的好奇繞過人群走向隊伍盡頭的算命攤。
相較那些所謂真仙嫡傳弟子的攤點，這個算命攤顯得太過樸實無華，一張木質長桌上擺放着一副龜甲和六枚銅幣，一隻兩尺見方的沙盤旁立着一隻用來測字的竹籤，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端坐長桌之後的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者，此刻正無精打采地抬眼觀看着面前一位青年男子的面相。
“閣下額寬唇厚，天庭飽滿，雖非大富大貴，也算是小有家資，只是你為人太過忠厚，受了羞辱卻還懵然不知，實在可悲可嘆。”
青年男子不解其意，立即問道：“老神仙此話何解？”
老者扭過頭神秘一笑：“當真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闡明么？”
男子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這個自然。”
“既然你不怕丟人，那老朽可就直說了。”雖說男子聞言還是絲毫不懼，為保顏面，老者還是動了動身子向他靠了靠，這才壓低了聲音細聲道，“你命中有一子一女，而這一對兒女的生父卻並非同一人。”
聽了老者言語，男子更加不明所以，正待詢問，不想圍在周遭看熱鬧的人群中不知是誰道了句：“他說你家娘子與旁人做了苟且之事，所生子女之中有一個不是你的。”
一語既出，引得滿堂鬨笑。嬉笑之中，那男子雙手掩着面目灰頭土臉離去，轉瞬便消失在人群里。
而桌前的老者將桌上的物件收進胸前的布袋之中，也在七嘴八舌的挽留聲中站起了身子：“老朽此前便立下規矩，一日測算只三次，今日次限已到，還請各位見諒。”
話音未落，便要閃身離去，卻不想被面前的一位小姑娘抬手攔住了去路。
“老先生且慢。”軒轅菲扔掉了手中的冰糖葫蘆，拱手行禮道，“今日可否為小女子破例多算一卦？”
聽她如此說，圍在四周的人群之中討伐聲旋即一浪高過一浪。
“這小姑娘也太過自不量力，須知道縱然是比干丞相也遭過老神仙的拒絕。”
“就是，她當自己是何人？當今公主么？”
老者眯起了眼將軒轅菲上下打量了一番，忽而捻須一笑：“可以，敢問姑娘是想起卦還是測字？”
滿目驚愕之中，軒轅菲接過老者手中的竹籤，縴手輕揮，過不多時，沙盤中出現了一個娟秀的“菲”字。
老者接過沙盤看了看字，原本輕鬆愜意的面色慢慢竟變得有些凝重，復又抬頭看着軒轅菲面目良久，這才緩緩問道：“敢問姑娘想問什麼？”
軒轅菲笑道：“自然是問未來。”
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周遭那些原本憤憤不平的人群全部噤聲，個個屏氣凝神等待老者解字。
“姑娘的這一個‘菲’字，靈秀之中透出一股蒼勁，表明姑娘你絕非池中之物，而此字上為‘雙十’，下面所接的‘非’字，左右均是一豎三橫，是為左右皆可通行，大抵意思是說，姑娘在二十歲那年，命中注定會有大事發生，而這件事將左右着你的未來，是正是邪，只怕只有姑娘自己才能決定。”
隨着一陣驚呼，四周圍觀人群立即不約而同向後退了一步，原來面前這如花似玉一般的妙齡少女日後竟會成為邪魔也不可知么？
滿以為少女會大驚失色甚至發起小姐脾氣揭了老者的招牌，卻不想軒轅菲只是看着老者輕聲笑道：“想我一介凡間女子，縱然成了邪魔又能掀起怎樣的風浪，子牙師兄切不可信口胡說毀我聲譽。”
被喚作子牙的老者也是微微一笑，竟然對着軒轅菲行了一個平輩禮節：“昆崙山玉虛宮姜子牙，見過軒轅小師妹，子牙只是玉虛宮中一名記名弟子，軒轅師妹竟然識得，實在是三生有幸。”
這一句更是激起千層浪，原來這位七旬老者與那還未及桃李年華的少女居然是師兄妹，而且那少女的地位似乎竟在老者之上。
軒轅菲還了一禮：“子牙師兄作為師伯的關門弟子，不在昆崙山修道，跑來朝歌城起卦算命，卻又是為何？”
姜子牙聞言一聲嘆息：“想我七歲上山，每日只是燒水造飯，虛度光陰七十載，原以為師父大發慈悲收我為入室弟子，怎料前些日子竟將我攆下山來，不得已才在此處擺攤謀生。”
“那師伯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聽了姜子牙的敘述，軒轅菲險些便要召喚獨角神獸飛去昆崙山與元始天尊討要說法，忽又想起臨出王宮之前蘇妲己的交代，眼珠輕轉，扭頭望了望為姜子牙打抱不平的人群，悄聲說道，“師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得到首肯，軒轅菲領着姜子牙穿過喧鬧的人群，在一處涼棚里坐下：“子牙師兄今生與道無緣，何不便在塵世中闖蕩一番，以師兄手段，在朝廷里謀個一官半職，報效國家，也算是為國盡忠了，日後成了一代賢臣，保不齊便是一個名垂千古，受萬人敬仰，與那修道成仙又有何區別？”
姜子牙皺眉道：“師妹所言極是，只是為兄一介平民，又如何謀官呢？”
“這個不難。”軒轅菲略顯豪放地揮了揮手，“明日午時，依舊在此地，我來尋你便是。”
“如此多謝小師妹了。”姜子牙聞言也是一臉驚喜，立即站起身向軒轅菲彎腰拜去，只不過他的頭埋得太低，以至於軒轅菲並未發現在這一拜里，姜子牙嘴角處那一抹略顯詭異的微笑。
待得姜子牙以回去報告喜訊於娘子知道為由匆匆離去，想到圓滿完成了蘇妲己交代的任務，軒轅菲心情大好，賞了涼棚茶老大幾個扇貝，走上了大街閑逛。
不想剛剛拐過街角，便被一隻手自身後扣住了肩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銀鈴般女聲的叱喝：“說！我凌夜哥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