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攏雲蹭得正歡喜,冷不防被拎起衣領硬生生從沈晴懷裏拉扯出來。
沈晴微微舒了一口氣,攏雲則頓時奮力掙紮起來。
“你不介意,我介意。”涼涼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里,攏雲的掙扎頓時僵住,蔫巴巴地垂下腦袋。
“討厭。”攏雲小聲嘟囔了一句,福利被剝奪的感覺簡直心塞透了。她眼睛一轉,索性決定破罐破摔下去,“阿晴你聽我說,修真之路雖然孤獨但是卻不必孤寡,找個伴侶陪伴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切記——一定要找修為比你低一些的,能壓制住,能聽話!”
沈晴正從雪地上起身,疑惑問:“突然提這些做什麼?”
攏雲擠眉弄眼:“……反正你記住就是了!”沈晴找個修為低的伴侶,她過來搶人的時候腰桿也能硬一些,不會總一副偷情的感覺。而且,最起碼她搖着尾巴過來蹭抱抱的時候不會被人拎着衣領丟出去!
殷紀望隨意低頭看她:“你膽子越來越肥,以為沈晴在這裏,我就不會罰你去崖壁那邊的孤松上掛着修身養性?”
攏雲下意識又縮了縮脖子。
沈晴無奈笑了下:“玩笑話而已,前輩不必罰她。我出去一趟,早些時候墨墨叫我陪她去一趟財滿樓,回來就去翻書庫,好不好?”
“嗯嗯我等你。”攏雲連忙點頭。
沈晴又看了一眼殷紀望,走進一些:“墨墨有心事,我去陪陪她,去去就回。”
殷紀望剛要說話,沈晴突然莫名靠近,他微微一怔,她的氣息在他周身瀰漫開來,令他如同浸泡在溫泉水裏一般舒適,唇角一癢,一陣莫名的舒適暢快立刻遍佈全身。他心中陡然起了貪念,剛欲加深碰觸,得到更多,熟料剛抬手,沈晴已然後退兩步,化作遁光離開。
伴隨着她的離去,綿綿香甜的氣息也隨着消散,孤白山的寒氣立刻無孔不入地襲來,讓他頗有些鬱郁。
好一會兒,覺得有些不對勁,殷紀望側過頭,瞥見攏雲小毒牙外露,眼睛眯起,豎瞳里一片濃郁幽怨:“憑什麼只有你有離別吻?我才是寵物不是應該先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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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吹墨是來財滿樓買消息的。
她聽說前些日子又有大陸修士來了五根界,而且聽形容覺得一人頗像陸昊,但是她追着那些人的蹤跡尋過去,卻根本找不到人。若真是陸昊來此,那麼陸家定然遭受了滅頂之災,陸吹墨雖然這些日子修佛修得心境如同枯井,但是一旦想到這些,還是忍不住心神難安。
沈晴找了白青作為嚮導,路上順便詢問他關於攏雲母親的事情。
“攏雲的母親?”白青茫然思索了一陣,搖頭道,“我在無類宗也有些年月了,掌門心善,常常有些可憐落魄的修士來求助,車水馬龍般絡繹不絕,可是我卻從未聽說過裏邊有螣蛇啊,螣蛇乃上古洪荒血脈,異常珍貴,若是有的話,必然是我們宗門的座上客。”
“這樣……”沈晴略有些失望。
“不知攏雲可還能記起其他的細節?”
“我也問過,她那時候年齡小,不記得事情,只隱約記得些景緻,還是前些日子突然想起的。連問她母親相貌也記不清,只知道長頭髮很溫柔……”
白青聽罷,也是無奈:“信息太少了,抱歉幫不上——”
“沒關係。”沈晴一笑,剛欲詢問他能不能帶她看看書庫,突然想起了攏雲頭頂枝枝杈杈的角。她一拍腦袋,立刻反應過來,“怎麼把這個忘了……白青,攏雲的母親可能不是螣蛇。”
記得殷紀望曾經跟他說過,攏雲究竟算是什麼妖,連他都說不清楚。這傢伙家族遺傳的好色,身上混着太多種血脈了。
“咦?”白青閉上眼睛略一回憶,“這目標可就多了,帶着孩子來無類宗避難的妖修母親,有上百個;能夠跟攏雲年齡對上號的,可以排除一些,只餘下九十八個;這些孩子中確定是男孩子的還可以排除一部分,確定已經死亡的可以排除,確定現在的去處的又可以排除一部分……”
“你可以過目不忘?”沈晴詫異道。修真者雖然記憶力比普通的凡人要好上很多,但是也沒達到對所有事物都過目不忘的境界。
“見笑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特長而已。”白青微微一笑,他儒修出身,沒有入道的時候就擅長看書背書,入道之後記憶力尤為出眾,看一眼就不會忘記。“我這些特長不足掛齒,比起一位真正博學的前輩來說……”他說到這裏,聲音突然一頓,“——青鸞前輩?”
“白青你想到了?”沈晴看他面色有變,連忙問道。
白青面露難色,似乎有苦衷,他一直垂眉不語,將沈晴和陸吹墨帶去財滿樓的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直到來到財滿樓門口,他才道:“關於此事,我先去和掌門商量一番才能確定,沈晴你回去之後,記得來找我。”
沈晴茫然應了下來。
白青立刻化作遁光火急火燎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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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璟將頭上的斗篷向下扯了扯。
他確定陸吹墨沒有發現他,冰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悵然。
他知道陸吹墨曾經傷得有多重,即便是沈晴這種天才丹藥師替她續命,也只不過能夠勉強苟延殘喘而已,但是如今觀她的步伐形態,她不僅修為比以前提高,以前虛薄的底子也更加沉穩。看起來,那一番劫難竟然令她因禍得福了。
沈晴不知道為她找了什麼靈丹妙藥。
是了,她一向最疼愛陸吹墨,他忘不了那天她看他的眼神,每每想起,總能引起身體裏魔氣翻湧,不斷地吞噬理智他的理智。他甚至於現在就想拉着沈晴質問,與陸吹墨比起來,他是不是根本一文不值!尤其是……如今的他。
真不知道在同陸吹墨的打鬥之中,若是遭受那番苦難的是他,她會不會這般盡心儘力。只怕會把他丟到一旁,自生自滅,然後繼續去安慰她的墨墨吧。
他眼中浮現幾分瘋狂幾分嘲諷,遮緊了自己的面容,他腳步帶風,徑直從陸吹墨身邊走過。
陸吹墨停住步子,四處張望了下。
剛剛有一股熟悉的戰意激發著她,讓她頸背一陣戰慄,令她下意識地就想握緊滅神劍,然而神識向身後掃去,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並無一個熟悉的人。
想起師父和白鹿還在花滿樓,陸吹墨索性收回神識,繼續趕路。
財滿樓內。
得到報信匆匆趕來的白鹿,此刻正抱着沈晴的腰,仰着一張粉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臉,滿滿是稚氣未脫的嬌嫩可愛,可是眼睛躲閃,聲音也帶着顫:“恩師這事兒不怨我,是這老賊對我賊心不死,恩師只要你收下了我,讓他放棄,他肯定生無可戀地把消息賣給你……啊不,賣給陸師姐了。”
“白鹿你從誰那學會要挾人了?”沈晴平靜地問。
白鹿本就飽受內心煎熬,受不了絲毫刺激,被沈晴濃黑的眸子一盯,心理防線立刻就崩潰了。
“恩師……嚶嚶嚶,恩師……我知道錯了,你別不喜歡白鹿……其實白鹿早就讓人把陸師姐要的消息準備好了。”
房間后某處立刻傳來恨鐵不成鋼的嘆息。
“乖。”沈晴揉揉她的腦袋安撫,“想要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別學其他人那些拐彎抹角的壞毛病,用真心換真心,即便換不來,也覺得灑落,用試探、威脅、計謀去算計,即便最後目的達成,又有什麼意思呢?”
白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恩師……”她羞怯地低下了頭,忽閃着長長睫毛的大眼睛。她以前臉上的青紫色疤痕已經消失,如今皮膚白皙泛粉,脖頸細白修長,圓潤的耳垂上掛着顆小巧的珠子,正不停地晃着,昭示主人內心的不平靜。白鹿咬唇猶豫半響,終於忐忑開口:“……那你看見我一片真心了嗎?”
沈晴嘴角一抽,沒想到小丫頭拿她剛說的話來堵她,只能無言以對地耍賴:“你太小,真心還沒長出來呢。而且有時候,付出真心也什麼都換不來,這就叫社會。”
白鹿:“……”
陸吹墨頗一進門,就聽見了這段對話。
和她一道踏入財滿樓的那個斗篷修士也是一愣,抬頭看向了沈晴和白鹿二人。
陸吹墨見此,覺得他古怪,多看了他兩眼。
這修士滿身斗篷裹得比尹毒還要厚實,尹毒起碼還露個眼睛看路,他竟然連眼睛都不露,只袖子下有一截白皙的指尖,指縫似乎還帶着乾涸的血垢。他雖然裹得掩飾,又用符籙掩蓋,但是身為佛修的敏銳,陸吹墨還是立刻就辨認出了這人身上的魔氣。
覺察到陸吹墨的注視,他朝她微微行了一禮,然後視線再度掠過沈晴,很快移開,腳步一轉,就上了二樓。
陸吹墨看他離開,微微皺了下眉。
“師父,那人好熟悉,是以前的故人嗎?”
沈晴眉眼都沒有抬一下,逗弄了白鹿一會兒,低聲道:“是。”
“師父認識他……”
“你也認識。他是葉璟。”
陸吹墨面無表情的臉出現皸裂,“可他是魔修,師父會不會認錯了。”
“不會。”沈晴嘆息一聲。
親手養大的孩子,即便他用斗篷裹住身體,顯得分外臃腫,即便他將臉也裹得嚴嚴實實,不露分毫,即便他用符籙改變自身,可是她依舊能認出。
“我知道,他是葉璟。”沈晴微微一閉眼,“墨墨去把陸昊的消息取來,我們準備走吧。”
“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