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S06E02

阿曼達屏住呼吸，她望着漢尼拔的眼中帶着與之前全然不同的熱度。作為一名很有名望的心理醫生，察言觀色幾乎已經是本能的漢尼拔，自然而然的能分辨出那眼神中帶有的意味，有信賴有茫然還有不知所措。

漢尼拔看着眼淚在那雙蔚藍色的眼眸里凝聚，然後無聲的流下來，這樣的畫面再配合著阿曼達之前的動作和言語，不能不讓漢尼拔動容。

漢尼拔上前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不敢太用力，擔心再刺激到她：“阿曼達，好女孩，你會好起來，相信我。”

有些情緒就像是脫離了控制般傾瀉而出，阿曼達把她自己撲進了漢尼拔的懷裏，跪在床沿摟住了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上，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在比她年長十二歲的漢尼拔面前，除了經受過兩次致命打擊，其餘時候都被保護的很好的阿曼達，真的就像是他的晚輩。就比如之前，漢尼拔在把阿曼達從衛生間裏帶出來時，就選擇了像抱着個孩子一樣抱着她。

在這時候，漢尼拔很自然而然的把哭的像個孩子的阿曼達摟在懷裏，再一次像過去的幾年一樣成為她的依靠，替她遮風擋雨。

漢尼拔能感受着她不斷顫抖着肩膀，她的眼淚從她茫然但清澈的眼裏流出來，就像一隻純白色的羔羊。漢尼拔感受到了久違的悸動，就像是他第一次見到阿曼達時。那正式見面之前，漢尼拔已經從他的朋友，阿曼達的叔叔艾伯特·希爾口中聽說過他那“惹人憐愛的侄女”，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關於她的事情。

比如她在兩歲時，失去了她的父母和哥哥；比如她在霍普金斯大學讀醫學。直到艾伯特·希爾隱晦的表達了對侄女的擔憂，漢尼拔表示很樂意幫助老朋友排憂解難，過了沒多久他就見到了阿曼達·希爾。那時候她只不過才二十一歲，也就是在那時候漢尼拔髮現了更多驚人的巧合。

漢尼拔有些沉浸到自己的思維里了，作為一個體貼的紳士在安慰人時走神可是不太禮貌的，好在他很快就把思維拉回到現實。他的手指穿過阿曼達的長發，髮絲從手縫裏滑開，就像是扶過絲綢，他低下頭來在她的發間印下一個吻，同時從髮絲間滑下的手有節奏的拍着阿曼達的背。

漢尼拔深吸了一口氣，就像是之前阿曼達湊近着聞他的時候，他們都有着格外靈敏的嗅覺。但漢尼拔更有天賦，如果阿曼達的嗅覺靈敏度還停留下分辨出細微氣味的不同，那麼漢尼拔則是能夠憑藉著人們身上的味道來辨別他們。

撇開那首先充斥到鼻翼間的消毒水味道，還有附着在髮絲間的洗髮水味道不提，這隻能算作外來物。漢尼拔指的是人體的味道，由汗腺和油脂腺分泌出的分泌物混合在一起，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

漢尼拔聞到一道被遺留下來的花香味，就像是被摧殘過後，不知飄搖到哪裏的花瓣殘留下來的香味。以及帶着藥水味的身體更多散發出的味道，像是有了更多生機的土壤。以及還有其他的味道，說不清道不明。

也就是說，如今的阿曼達儘管記憶缺失，連對自己的認知都只有從病歷上和他這裏得到的基本信息，沒有記憶支持的基本信息，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現在更像是一張白紙，但卻不再對他是透明可看穿的了，有什麼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變得不一樣了。

漢尼拔眼神變得隱晦起來，不過關於這方面的思考也很快就一閃而過，被留藏進記憶宮殿裏。

阿曼達並沒有哭多久，她先停止了哭聲，變成了無聲的掉眼淚，埋首在漢尼拔的胸前，沒有讓漢尼拔看到她現在的神情。阿曼達在想，她或許找到了這一世她該攻略的對象，不僅僅是因為她在她的記憶宮殿裏找到了相關搜索，更因為那種由這具身體本能帶來的悲慟，讓她流眼淚的時間變得太長了。

就在這時候，病房門口傳來了敲門聲，“萊克特醫生？”是主治醫生勞倫斯。

漢尼拔鬆開了阿曼達，把之前匆匆放在口袋裏的手帕拿出來塞在她手裏，順了順她的頭髮，示意她擦一擦臉。阿曼達低着頭，“嗯”了一聲，這一聲中帶着鼻音和哽咽，讓她聽起來更增添了幾分脆弱和柔弱感，漢尼拔有種想拍拍她頭的衝動，但最終他忍住了，門外還有勞倫斯醫生等着。

過了兩分鐘，漢尼拔拿着一個手機過來了。聽到腳步聲，阿曼達抬起頭來看他，露出泛紅的眼睛，還有不好意思而有些泛紅的臉頰，這讓她原本過分白皙的臉上生動了起來。

漢尼拔比之前更溫柔起來，並把手機遞給了阿曼達，體貼的介紹了下打電話過來的人：“艾伯特·希爾，你的叔叔和監護人，他還不知道你的情況，他很關心你。”漢尼拔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着痕迹的觀察着阿曼達的神情，看見她只是被動的接受着他給予的信息，卻不能給出任何相關的反應。這說明她不能將既定信息和相關記憶連結起來，看來她記憶缺失的情況是被確定的了。

“艾伯特叔叔，我是阿曼達。”

在阿曼達接電話的時候，漢尼拔禮貌的走開了，他覺得他現在需要簡單處理一下他的外套。他走進了衛生間，並沒有關上門，外面阿曼達說話的聲音隱約傳了進來。

漢尼拔聽着阿曼達裝出來的親切的聲音，她在說她很好，還要感謝漢尼拔。他的名字從她的嘴裏那麼自然又親切的叫出來，讓漢尼拔有一瞬間的疑惑，然後他就明白了，她在學習他剛才的語調和語氣。

多麼令人吃驚的學習能力啊。

漢尼拔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除了小女孩的高智商外，他想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比起已經被大染缸染成五顏六色的畫布，有着最原始顏色的畫布更容易被染上其他顏色。

並且，這個過程很讓人心曠神怡，不是嗎？

漢尼拔這麼想着，當對他的外套做了簡便的處理后，那邊的通話已經結束了，漢尼拔才走了出去。

“這不是你的手機，漢尼拔？”阿曼達伸手把手中的手機遞給漢尼拔，問他。

“是勞倫斯醫生的，如果你還想知道的話，我確實沒有手機。”漢尼拔沒有手機，他一向對這類科技產品沒什麼興趣，平時他的家裏有一部座機就足夠了。這一次倒是帶來了一些不便，但好在像他這樣對科技產品沒多大的興趣的人很少。

“在我把手機還給勞倫斯醫生的時間裏，我想你應該去好好打理下你自己，光着腳可不是淑女該有的禮儀，阿曼達。”

漢尼拔這麼說的時候用不贊同但帶着些縱容的眼神看向阿曼達的腳，她露在病服外面的腳踝細的讓人心驚。

“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是我的臨時監護人了，漢尼拔。”

漢尼拔微笑着走出病房時才明白過來，小姑娘在影射他的年紀嗎？只是他還沒有老到和艾伯特·希爾一個輩分的地步啊。難道記憶損失后，就自動給他長輩分了嗎？

漢尼拔在把手機還給勞倫斯醫生前，按了重播鍵，給他遠在國外的老朋友問好，並且對阿曼達這一次出現意外表示了自責和愧疚。在這通通話的對話最後，漢尼拔微笑着說：“我會照顧好她的，請務必放心。”

在那之後，漢尼拔似乎很用心的擔任起這份責任來了。他為阿曼達帶來她平時會讀的書，一天裏至少會和阿曼達共用一頓飯——當然，那是他從家裏帶來的，他自己做的，當阿曼達知道這一點時驚訝和讚歎的神情取悅了漢尼拔——一步步的填充着阿曼達·希爾這個人的身份，從很多方面。

如果不是她每天都需要吃藥，還必須接受必要的檢查，阿曼達都會產生一種她只是在度假，並且還會有羅曼蒂克的錯覺。這在側面說明了漢尼拔·萊克特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有一張優雅冷峻的面孔，精通各國語言，有着超高的智商和情商，同時又很睿智而博學，還有着高雅的品味。在阿曼達的認知里，沒有哪一個人會在日常生活中穿着古典考究的三件套，並且還穿的那麼自然貼切的。

再有，漢尼拔有着無與倫比的廚藝。想像着他脫下他的外套，只穿着襯衫和馬甲，繫着圍裙，優雅而雅緻的在開放式的廚房做菜，是不是有着和廚藝一樣無與倫比的性感呢。

阿曼達覺得系統真是了解她的品味，儘管這一次全空白性的把她投放進來，實在是給她帶來了不少困擾。因為她本身並沒有記憶缺失，而現在她所知道的關於原身的事情，都是漢尼拔灌輸給她的。她雖然能根據這些來構建原身的性格，但那只是漢尼拔有選擇性的灌輸給她的，誰知道那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阿曼達目前還沒有機會驗證，畢竟她如今的生活範圍就在醫院裏，平時能接觸到的只有她的主治醫生和護士，更何況有的時候漢尼拔還接管了這項工作，更多的圍繞重心還是漢尼拔。

這無疑給阿曼達重塑性格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在過去的幾個世界裏，她不僅能得到原身的記憶，而且身邊並沒有像漢尼拔這樣很可能了解原身超過原身自己的人在，她一般都是按照自己的性格來重塑的，並且不會有別人覺察到有什麼不對。

現在難度可增加了很多啊，還有一件事讓阿曼達覺得困惑，她現在的監護人她的叔叔艾伯特·希爾。這個名字她很熟悉，那是屬於她父親的名字，在最開始她是阿曼達·希爾的那個世界裏。

更意想不到的事情還在繼續，她這位風度翩翩又睿智博學並且還有一手好廚藝的臨時監護人，漢尼拔·萊克特醫生準備讓她搬到他家去，好讓他更好的照顧她。

似乎阿曼達並沒有拒絕的餘地，因為漢尼拔這個提議不僅得到了艾伯特·希爾的同意——請忽略在電話里，艾伯特·希爾那曖昧的調侃；還有治療並沒有起到有效的作用，記憶缺失始終沒有恢復。

出院那天，他們直接回了漢尼拔的住宅，那是一棟獨棟別墅，內里的裝潢就像是漢尼拔本人一樣，低調奢華又透出古典氣息。

當漢尼拔把阿曼達領到客房時，阿曼達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的看到了一間非客房式的客房，它更多帶了她這個住客的氣息。

不管這是漢尼拔體貼入微的又一表現，還是原本的阿曼達就曾經在漢尼拔家裏住過，都只能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比阿曼達預想的還要更加親密。

“漢尼拔，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和阿曼達是男女朋友或者更加親密的關係嗎？”阿曼達側頭看向已經脫了大衣，外套扣子也解開了以方便收拾房間的漢尼拔，很直白的問了這麼一句。

漢尼拔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