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治個毛，浪費錢。”

醫生一手啃着半隻黃瓜，眼皮都沒抬地看着病歷隨口道。過了好一會，他忽覺周圍過於寂靜了一些，抬頭時，被曲南希挑着眉毛笑得鬼哭狼嚎的表情驚嚇得半截黃瓜都掉了地上。

“……你咋不、不敲門咧，不是說20分鐘咩，怎麼那麼快就到了呀。”

男醫生飛快地擦擦嘴，順了順一頭亂毛，戴上眼鏡，不到五秒鐘，誰也看不出眼前這個精明又專業的中年精英跟剛才那個頹唐的二愣子大叔有什麼關係。

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地站在會診室外，像兩座石頭做的門神。

門內，曲南希脫了西裝外套，鬆開領帶，捲起襯衫袖子，好整以暇地揉了揉手指，將指節捏得“啪啪”作響。

“治是能治的。”醫生一臉正直，“治不治得好就要看運氣了。”

“……”

曲南希找的這家醫院有曲父的老相識的關係在，保密措施是一流的。

曲少爺作為星環國際集團的股東之一（曲父最近剛把名下股份的5%轉給了小兒子），要是他只拿股票分紅不參與決策執行，那他有什麼毛病也沒人管他。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曲南希是星環國際的總裁了，如果被別人發現他出現了精神問題，那就gameover了——一個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怎麼代表上市公司談判和簽合同啊，合同效力待定什麼的……這不坑爹么？！

幸好曲南希的表現用“受到了打擊性情大變”來解釋也說得通，平時舉止又不算太過異常，發神經時也比較看場合（真的嗎？），判斷力和智商都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不然曲東黎也不會幫弟弟把病情瞞得那麼深……連曲父都以為小兒子只是頭殼有外傷而已。

這位醫生在當年的綁架案后就負責過曲南希的精神治療。

那時候的小南希年紀還小，受到的打擊那麼大，還曾經因創傷性后遺而自閉過很長一段時間。虧得這醫生給力，養了將近一年，曲二少總算能見人了，卻又性格大變，老虎變作了小白兔。

折騰許久，到了今天，醫生看着眼前這個照看了那麼多年、病歷都積累了一大疊的病人張牙舞爪氣場十足的樣子，深感命運無常。

“先複診一下，照個腦補ct，然後再看看情況。”醫生大手一揮，把病歷拾掇拾掇塞到檔案櫃裏，親自帶着曲南希到ct室，又因之前曲東黎向他打了招呼，說弟弟在雲南幾經波折，恐身體有些小毛病沒注意，所以醫生特意空出了時間，順便給曲少爺做了個全身檢查。

來回三四個小時，天都半黑了，兩人再次回到會診室，這回醫生不敢亂開玩笑了，表情凝重地盯着剛出爐的ct圖，半響才解釋道：“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按照你說的情況來看，出現幻覺的頻率增加了，那有可能是神經內分泌異常……這一點看其他檢查報告的數據也可以排除了。”

“總之，就檢查結果來看，我覺得你身體上的問題不大。主要是心理狀態依然受到應激性後遺症的影響……之前配的葯我給你改一改，其餘的交給你家請的心理醫生了。”

曲南希聞言頓了一下，語氣平板、看似隨意地問：“我記得你也拿了心理學學位。”

醫生表情不變，動作微妙地卡了一瞬，轉身把ct圖貼上，嗓音悶悶的：“我很久沒幹那個了，不行了。”

“哪裏的話。”曲南希歪着頭，定定地看着醫生那桌子上擺放着的一對搖頭晃腦的瓷娃娃擺飾，伸出指頭不斷地戳那娃娃的眼睛，表情越加愉悅，“畢竟當年也全靠了你，我才能夠重新出門。”

醫生不說話了，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只乾巴巴地笑了一聲，坐下來三兩下把開藥的單子寫好塞到曲南希手裏，由始至終垂着眼避免和他直視。

曲南希也停止了虐待瓷娃娃的行為，站起來，放下襯衫袖子，仔仔細細地將兩顆銀紋袖扣扣起，輕輕點頭算作道別，才邁着步子開門離開。

醫生抹了把臉，把手放下，好一會才把表情恢復正常，正要拿過堆在一旁的病例分析來看，怎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桌子上那一對本來憨態可親的瓷娃娃，現在被曲少爺戳得只剩下了兩截光禿禿的身體，兩顆笑容喜慶的小頭顱滾在一旁碎了個角，身首異處死狀凄慘的情景異常驚悚。

“……”

……他究竟是來幹嘛的？！這是威脅嗎？是威脅吧喂？！

至於曲南希為什麼要威脅他……

中年醫生琢磨了一下，想到了遙遠的當年，自己乾的那些事，心虛地擦了擦額角上冒出來的汗水。

而曲南希……他根本就忘記了自己把人家的陶瓷擺飾戳爛了的事情了。接下來兩天他要代表星環國際總部，到幾個重要城市的分部巡視業務，明天正好要飛b市。

如果時間湊巧的話，曲南希想，說不定他可以“順路”給正在b市影視城拍戲的韓冬一個“驚喜”——他上任之後才無意中發覺，原來他哥管着的星耀娛樂，為了不讓打對台的天娛影視獨佔蛋糕，同樣給投了不少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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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影視城。

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劇組的工作人員散落在四周，各自忙碌得熱火朝天。

今天是韓冬在這個劇組裏的最後一場戲了。

拍電影跟拍電視劇差異很大。為了節省經費或遷就采景地點的場次安排，拍攝時往往開頭、高/潮和結尾等劇情順序都會掉亂，缺少了順序漸進的過程，那就更考驗演員們入戲的速度和演技的嫻熟。

韓冬飾演的商無言一角部分劇情的拍攝順序也有掉亂的，但這最後一場卻恰好是商無言死亡的戲，算是留足了時間給他醞釀情緒了。

拍攝還沒有開始，今天的場次很緊湊，還有一場大型的群戲。能租到b市影視城的這部分街景也不容易，連最大牌的影后劉依思都一大早出現在了拍攝現場，因此幾乎所有演員都乖乖地準時到位。

韓冬天未亮就起床，打算靜悄悄不驚動任何人地從酒店飛奔到影視城。然而，他最想要躲的那位女士起得比他還早，在韓冬壓着聲音輕輕扭開房門的同時，住在對面房的陸語萱妹子已經裝扮整齊，一臉期待地站在他門前等他了。

韓冬想哭。

他最近過得很煎熬。

陸語萱這個清純漂亮的小美人兒自從在雲南參觀過韓冬的卧室之後（其實是看到了曲少爺送的、價值七位數軟妹幣的鑽石表之後），一下子就對他熱情了起來，還一路跟着他到了b市。

當初在雲南，韓冬雖然為了不弄哭這個長輩特意交代要照顧好的女孩，而答應了讓陸語萱跟在身邊見習。但到了b市之後，孫小溪導演因投資方的某些要求，跟監製有了幾句口角，脾氣暴躁了好幾倍。韓冬還未歸組就聽說了孫導在片場把傅影帝的小助理都罵哭了的傳聞，越發不敢讓陸語萱混進組，好說歹說地和女孩兒說清楚了，總算讓她放棄圍觀片場的願望。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韓冬發現，陸語萱每天都會在他想要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不經意地和他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偶遇”。妹子眼神哀怨，面容憔悴，神情憂鬱，似乎隨時都會隨風而去。緊接着，韓冬就會接到來自師父或者叔父的電話，內容無非是“小語最近是不是不開心啊”、“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啊”、“女孩子要好好哄的”、“你小子如果敢弄哭我未來的侄媳婦我打斷你狗腿”等等。

沒幾天，韓冬的撲克臉就裂了，破罐子破摔地將陸語萱帶進了影視城。妹子逢人就自我介紹說“我是韓哥的實習助理”，沒兩天，整個劇組的人都知道了他帶了個美女助理在身邊，還驚奇着他這種顏又不棒身價也沒多少的三流演員怎麼會被這種純情妹紙看上……

韓冬每天回房間，看見那鑽石表，想到了曲南希，內心快要被妹紙折磨得哭成狗了。

今天一出門就和守株待兔的陸語萱迎頭對上，韓冬繃緊了自己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皮，心裏默念着“最後一場戲就要結束了”、“很快就解放了”云云，好不容易把眼神放柔和了些。

“韓哥，車子我已經叫好了，我們先在酒店吃個早餐，再出發吧。嗯……皮蛋瘦肉粥你喜歡嗎？”

陸語萱眼神溫柔似水，表情含羞帶怯。

那邊路過走廊的一對夫婦看了眼他們，嘿嘿地笑說：“喲，小夫妻倆感情真好，看你老婆多體貼，哎喲這臉蛋也水嫩，這脾氣也好，年輕人要珍惜啊。”

韓冬：“……”

“哦，小夫妻啊……”

走廊的另一邊，一下機就按照查到的酒店趕來的、風塵僕僕的曲南希不知道何時站在那裏，手插着褲袋歪着頭一臉恍然大悟地看着他們。

韓冬：“……∑(⊙_⊙)！！！”卧槽！

陸語萱：“……口！！！！”出現了！皇家至尊超級無敵鑽石高富帥總裁金龜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