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二少,起訴材料已經準備好了,媒體那方面,需要打招呼嗎?”
曲南希剛剛蓋了電話,負責代理他的案子的陳律師就敲門進來,說話間便將一份文件放到他桌子上。曲少爺習慣性地挑了下眉,將緊扣着脖子的領帶鬆開,一把撥開桌子上堆得凌亂的文件,然後把陳律師的材料放到面前瀏覽了起來。
“媒體方面我已經有人選了。”青年邊看邊道,很快就滿意地合上文件,“很好,陳律師,接下來的程序就麻煩你了。”
陳律師點頭。曲南希上任后,特意委託他代理當初劉曉琦的傷人的民事訴訟,以曲家現在的態度,似乎是因為檢察院被柳家方面鉗制了,以刑事案來起訴的路子走不通,所以打算憑藉民事訴訟來扳回一局。
既然是民事訴訟,可操作的空間就多了。
陳律師看得明白,在這個民意往往能夠綁架法庭的國家裏,像監控視頻這種決定性的證據居然會在網上流傳開來,就絕對不是一個意外。曲少爺要反擊,陳律師只能給他做得漂漂亮亮,更何況本來他們就是受害者,在情在理,大獲全勝的幾率都很高。
陳律師出去幹活了,新招的賀特助後腳就走進總裁辦公室,二話不說將一份標書樣板和相關項目的資金預算放到了曲南希面前,眉頭皺得厲害:“曲總,這個投標項目是內定給宇和科技的,即使我們增加技術投資預算,提高了性價比,但以那樣的投標價格,那也很難中標……為什麼項目組那邊說你讓他們把出價壓低了一半?!這樣的價格中標的可能性是大大提高了,但項目出現赤字,我們根本得不償失啊?!”
赫然說的是之前曲南希在飛機上處理過的票務網站招標項目。
像這樣的向民企招標的項目,一般是內部有一個合理估算的最低價格,打個比方,一方就像拿着錢的家庭主婦,而應標的企業就是排成一排賣菜的小販,家庭主婦心底會有一個合理的買菜預算,而小販們各自給出自己的菜的價錢和優點,越接近家庭主婦心目中的預期的,就越有可能獲得她的青睞。因此,想要中標,企業要不給出一個極低的造價預算,要不證明自己的技術品質更好,性價比更高。
曲南希先前為了給宇和科技添堵,大筆一揮給這個項目增加了不少技術預算,算是在性價比方面提高他們這個項目里的競爭力。不過這裏面水那麼深,圈內人都知道,除了宇和科技,其他企業投標也只是陪跑,曲南希聽手下彙報過說這樣搞也沒有大用后,又從神秘的渠道得到了一些內/幕消息,最後居然喪心病狂地把原本的投標定價狂砍剩一半!
這跟吐血虧本大甩賣有什麼區別?!
“這事兒你照辦就好。到時候開標會上,記得讓負責人表明我們分公司對項目志在必得的決心。”
……曲總!這決心不用表了,你連虧本買賣都做了,那麼大的赤字,你當別人看不到嗎?!
“可是,到時候怎麼向董事會交代啊……”
作為上市公司的重要決策人和執行人,很多決定都要向股東和股民交代的。要是這次的投標項目他們的互聯網分公司真的中標了,在年終財報上,像是這種明顯是決策錯誤(或者說一意孤行)所造成的赤字項目,那是要向曲南希問責的。
“不用交代,反正我們又不會中標。”
曲南希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賀特助拚命揪頭髮的動作停了下來:“哈?”
“放心吧,不管我們把價格放得多低,中標的都是宇和科技。”青年將旁邊簽好名的一堆文件塞到賀特助懷裏,然後翹着手笑得拽兮兮,“老子就是下個套而已,不用緊張。那個票務網站項目很快會變得燙手的,咱們等着看戲得了。”
賀特助獃獃地扶了下眼鏡,有點聽不懂新老闆的意思:“那標書……”要怎麼辦?
“讓分公司那邊隨便做做就好,對了,開標時適當發揮一下之前從總公司市場部調過去的組長的口才,具體怎麼演,他調過去之前,陳叔先前交代過了。”
……合著你們都知道這投標是做做樣子的,就放着我一個新人瞎操心呢?!
賀特助淚流滿面:“哦……”
曲南希心滿意足地笑眯眯開玩笑:“乖,好好學,到時候和老子一起稱霸天下,嗯?”
賀特助內心:去你個死中二!(=_=凸)
把新招來的特別助理玩兒個盡興了,等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他一個人時,曲南希整理了一下表情,眨巴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發了好久的呆,才站起來穿上外套,拿起手機,邁開步子往外走。
門外就是他的助理和秘書們的工作場所。和曲南希的辦公室不同,這一層外面的辦公室都是開放式的,辦公桌邊緣特意設計成弧形波浪,每張桌子都能容納兩個人斜對着辦公,俯視時,人和桌子的造型就像一個個太極中間那“s”線並兩顆圓點似的,氣氛比樓下那些辦公區域一格一格用擋板割開的開放式辦公室要好一些。
總裁辦公室到電梯口那段路除了玻璃橫隔之外就只有一些盆栽植物,曲南希一出來,上到偶爾會出現在專門準備的單獨玻璃牆辦公區裏的陳秘書,下到坐在佇立在電梯口前的三百六十度圓弧形前台里負責接待和指引的小秘書,全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因曲南希雖然年輕,但比先前坐上這個位置的曲東黎靠譜許多,做事也看得出章法,又以雷霆速度給星環談妥了一單國外的大生意,這裏一些曲東黎留下的能幹人算是把在大少那裏磋磨掉的信心撿了回來,都相當尊敬曲二少。
曲南希一露面,眾人無論是忙是閑,紛紛都站起來問一聲:“曲總好!”讓正指導着幾個年輕秘書整理文件的陳秘書十分安慰。
曲南希邊走着邊一一朝他們笑了回去,女孩子們被這種加強版的“顏藝攻擊”正中紅心,捧着胸口眼神迷亂得找不着北,男同胞們則趁機工作得加倍賣力——刷老闆滿意度很重要有沒有!
現在這個曲南希的總裁班底算是差強人意,一些舊人不算太過可靠,但一時半刻也找不到人替上。曲少爺打算,等蕊蕊來了,再從先前他名下的互聯網公司里抽調幾個親信上來鍛煉一下,爭取儘早在星環國際里把嫡繫心腹培養出來。
把公司配的司機支走,只帶上了曲父精挑細選派來的兩個貼身保鏢,曲南希在搭電梯的時間裏盯着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逕自走神地盤算着手裏的籌碼。一路下到車庫后,他讓保鏢把一輛低調的suv開出來,鑽進車裏后,拿起手機去了個電話。
“我是曲南希,20分鐘後到。”
那邊似乎說了什麼,曲南希表情絲毫不變,片刻后便蓋了電話,把手伸進口袋裏,指尖捏着躺在裏面的一個小藥盒,臉上有些發愣。
一個十三四歲、身上、臉上全是傷痕血跡的男孩子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伸出血跡斑斑的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看看自己那隻被鐵鏈牢牢地鎖在柱子上的腳踝,然後將一條細細的鋸子遞到曲南希手裏。
曲南希理也不理,只專註地看着車外的飛速往後退的景物。兩個保鏢一個充當司機坐在前座,一個正好坐在那小孩子的旁邊,此時目不斜視地端坐着,剛硬的臉上表情嚴肅。
那男孩見曲南希不理他,也沒有吵鬧,將鋸條拿在手裏,盯着自己被綁得死緊的腳踝,比劃着怎麼下手。
曲南希眼皮輕輕一跳,捏着藥盒的指尖輕輕抖動。
男孩子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彎下腰,鋸子對準小腿,正要來回拖動,忽然曲南希突然扭過頭死死地瞪着他,那表情是憤怒中帶着點扭曲的嗤笑。男孩子顫了一下,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突然被曲南希狠狠瞪了一眼的保鏢嚇得綳直了脊背:“二少,怎麼了?”
“沒事,腦子出了點小毛病,不用管我。”
曲南希將口袋裏捏住的藥盒子放下,翹着腿將手搭到了膝蓋上。他的旁邊,另一個突然出現的十四五歲的男孩表情鄭重地伸出手來,將溫暖的掌心蓋在他的手背上。
這個男孩倒是五官清晰,還特別像韓冬。
曲南希條件發射地就像一把揮開,想了想先前醫生說的,無論是被綁架時的自己的幻影,還是那個縮水版的小韓冬,都只不過是他腦子裏產生的幻覺,便又產生了幾分微妙的放鬆和安心感。
他將手從男孩的掌心裏抽出來,然後一拳頭砸向身側的坐墊,極其粗暴地將小韓冬給砸散了。
……安心又怎樣?就算再焦躁,他也不需要這種東西安慰。
……真貨都讓他給包了,只能活在記憶中的小鬼頭快滾蛋。
(遠在b市影視城正在被陸語萱妹紙糾纏的韓冬打了個冷顫)
曲南希舔着嘴唇笑了起來。
已經知道自家少爺在發神經的保鏢們,見曲南希忽然給了旁邊的空坐墊一拳后又笑得十分神經病的樣子,表示視而不見。
繞了下路,中途又換了一輛車,很快,就到了一家醫院。
三轉兩轉到,見了預約好的精神科醫生,曲南希一坐下來就直奔主題:“你老實說,我這腦子還能不能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