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第6章
總習慣把記憶里的感覺落筆在日記上，而關於昨天的記憶，陌沁這樣寫道：
第二次相見，相見不如不見，一個人一殘生。
人生總有太多歡樂的事難忘，人生總有太多不如意的事傷懷，陌沁屬於愛回憶的人，在回憶的怪圈裏走不出，逃不掉，總把那些記憶編織成完整的夢境，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裴齊在學校緊張的學習，雖然才上高一，老師和大人們總是讓他們居安思危的學習再學習，好應對那如戰場般的高考。
周一到周五都是住校，這是當初裴白給孩子選擇的半封閉式教育，只在周末時候回家，裴白會仔細檢查裴齊的作業和學習情況。
每次裴齊回到家的時候，總覺得父母除了關心他的學習以外，並不關心他的想法。他更多的是羨慕比自己年幼的弟弟裴樂，因為裴樂剛上初中，學習沒裴齊緊張，每日都可以回家吃到父母做的飯菜。
裴齊知道父母是愛自己的，只是頗為嚴厲，但更多的時候會有叛逆情緒。所以容易犯錯誤，以至前段時間發生了那麼多事，還好有陌沁幫他解決了，所以近來很乖，也更很認真的學習。
他有時候會很想念陌沁，總認為陌沁是孤獨的，寂靜的。更多的時候會想着怎麼能走進陌沁的世界，和她相談甚歡，多看看她的笑容，甚至有些嫉妒陌沁日記的那個男人，總覺得自己能做得更好。
裴齊已經不敢再隨意出入學校，總盼望着周末的到來，只要成績一如既往的優異，父母是不會太管制他周末的自由，他可以去見陌沁。
當裴齊敲開陌沁的門時，陌沁有些意外，可是手裏的活還放不下，只得招呼道：“怎麼來也不打個電話，是不是又有什麼事了？”
裴齊撓撓頭，“沒事，就是想來看看你。說得我好象就只是惹禍的壞學生一樣。”暗暗不滿的嘟囔着。
陌沁真感覺自己不會哄孩子，樂着道：“知道你是好學生，自己去倒水，冰箱裏有水果，吃什麼自己拿，我現在有點忙。”語氣輕快，讓裴齊心裏舒服很多，點點頭算是應了。
等從冰箱裏拿着蘋果在啃時，陌沁早已回到窗前繼續打磨手裏的菩提籽了。
“老陌，你做這個是什麼啊？”
“菩提，千眼菩提。”
“挺特別的，我看跟我同學那塊破石頭挺像。”裴齊有些眼熟，卻想不出哪裏見過。
“這不是石頭，樹果。”陌沁有些無奈的說。
“是果子？”裴齊拿着一顆原果細細看了看，“不怎麼好看嘛。”這評價讓陌沁有些跌倒。
“別瞎說，其實這些是樹的果實，佛教里說是菩提，一種很難栽種的植物，傳說經常佩帶有助修行。”
“老陌要當和尚啊。”陌沁笑了，裴齊這才發現自己有語病，剛想把和尚換成尼姑，又覺得不妥，只得吐吐舌頭，做個鬼臉了事。
陌沁笑而不語，裴齊拿着放在桌角的執念大讚，“這個漂亮。”
“那當然漂亮了，執念我盤玩很多年了，比你年紀都大。”陌沁忙着手裏的活，頭也不抬的說。
“還有名字呢？”裴齊搞怪的逗着陌沁。
“小齊別鬧了，你去看會電視，我弄完帶你出去吃飯。”
裴齊拿着執念準備去客廳，忽而回頭說：“老陌，這個房間那麼寬敞，可以放張小床。”陌沁疑惑的看看裴齊，“放張小床，有客人來的時候你就不用睡沙發了呀。”只見陌沁無奈的搖搖頭，“你這是要在我這長住呢？”
“偶爾偶爾。”裴齊像被看穿心事，逃一樣的去了客廳，邊啃着蘋果邊揉捏着執念，腦子裏全是陌沁把玩執念愛不釋手的樣子，竟有些小幸福的感覺。
等到陌沁收了手裏的活，換了身衣服，裴齊早就已經等在門口了。
出了門，裴齊拽着陌沁去了德克士，一路上給陌沁打預防針，說是要請客，要謝謝前些日子幫的大忙，陌沁執拗不過，只得選了窗邊的位置，等着裴齊全點好東西過來尋她。
裴齊幾乎把自己喜歡的都點了一遍，看着一大堆東西陌沁傻了，“點這麼多，吃得完嗎？”抱怨裴齊浪費錢，可這孩子卻傻笑“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嘛，就多點了幾樣。”
“錢夠嗎？”陌沁有些擔心，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少錢。
“攢很久的零花錢了，別擔心。”說完責怪的看了陌沁一眼。
陌沁也不再多說，折騰着一桌的吃食，和這小孩吃得歡暢淋漓。
偶爾裴齊會拿着紙巾給陌沁擦嘴，這是裴齊記得日記里的男人對陌沁做過的事，如今自己做起來好象挺得心應手，不由得歡喜傻樂了半天，陌沁則認為是這孩子與自己親近。
兩人邊吃邊閑聊着，這場景讓陌沁感覺很親切，很熟悉，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老陌，你理想中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的？”裴齊咬着漢堡問
“這是小孩子該問的嗎？”陌沁裝怒
“說說嘛，我好奇，再說了，咱兩是朋友，又不是家長跟小孩。”裴齊嘟囔着。
陌沁故做思考的想了想，“因該是個會照顧人的溫柔紳士，有經濟實力才能讓女人安心的那種吧。”
“拜金女！”裴齊撇撇嘴，有些不滿。
“你可別說我拜金，現在你要是不好好學習，以後沒本事沒錢，找老婆都找不着。”陌沁半教育道。
“那什麼樣才算有本事？”
“就你現在啊，我想想。”陌沁擦了下嘴角繼續道：“就你現在啊，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選個好專業，以後再找個不錯的工作，攢幾年的老婆的本就好了。”
裴齊聽出了話里的打趣，嘴角撇的弧度更誇張了，陌沁看着那模樣，彷彿又看到了裴白，眼神里多了一抹複雜，這讓裴齊心裏很不舒服，彷彿看到眼前這個女人在透過自己看到另外一個人。
“老陌是吃太飽了嗎？”
陌沁回過神，繼續收拾着桌上的食物，並不回答，只幽幽說了句：“現在你的任務只有學習，你改變不了什麼。”
裴齊點點頭，很快忘記這一小會的不愉快，心裏暗暗想着陌沁說的話，覺得也十分有道理，於是也不反駁，風捲殘雲的陪着把東西吃完打車回去了。
陌沁吃得太飽，決定去張浩的酒吧去坐坐，那麼久沒見，應該不會再有尷尬的感覺了吧！
到了張浩酒吧，張浩像沒事人一樣，沒有尷尬之色，招呼着陌沁，倒是讓陌沁感覺更親切，更熟絡。人不是很多，很悠閑的和陌沁一起入坐。
兩人不客套也不寒暄，相視而笑，那段告白的記憶消失，像久違的老夥伴一樣有默契，陌沁感覺很好，張浩把僅存的那點失敗的苦澀連酒一起吞下，可見並影響兩人的相處。
彼此心照不宣的對坐到夜深，陌沁告辭回了家。張浩相送至樓下。
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的過，陌沁忙一段時間就去酒吧坐坐，生活里多了種叫友情的東西。
裴齊總盼着周末，學習依舊優異，只是周末老不喜歡在家獃著，這讓裴白很奇怪，也很擔憂，詢問幾次無果，也只得放棄，不想給孩子太大壓力。
裴齊有時候也死皮賴臉的賴在陌沁那過夜，陌沁終究還是買了張小床放在小房間，以備裴齊的不定期叨擾，在陌沁的允許下還配了一套鑰匙，這讓裴齊興奮了很久。
轉眼過了一年多，這年陌沁快三十九歲了，而裴齊還有一周就過十七歲生日，陌沁見別的小孩都用上了手機，也就給裴齊買了個手機做生日禮物。
這到最後讓陌沁甚為煩惱，因為裴齊可不管他的老陌是否回消息，都照着三餐發短訊，也就是些今天我做什麼了、吃什麼了、想老陌了、這類的的話，讓陌沁哭笑不得。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裴齊慢慢感覺到有些東西在變化、在發酵，那想念愈發不可收拾，心臟熾熱的跳動讓他慢慢意識到自己愛上了陌沁，那已經是高二下半學期，快要放寒假，但他知道陌沁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小孩子。
漸漸的，他眼睛在和陌沁的對視中多了些躲閃，在陌沁的注視下他只會盡量的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
裴齊很害怕，害怕老陌知道自己的情感後會不理自己，以後不會再見自己，他藏着，卻又忍不住的想和陌沁多呆一秒兩秒，靜靜的看着老陌的背影發獃。
這種感覺讓他很窒息很微妙......
陌沁自那次與裴白相后，便不曾再見，裴白曾多次打電話聯繫，可陌沁很抗拒彼此見面，她不想重演多年前那種欲求不得的那種情感，更願意抱着那些回憶過着自己的日子，安靜祥和，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日記更多了一個叫小齊的孩子。
快四十的女人了，還有什麼是自己能奢求的呢。
寒假過去一半，裴齊最終想明白，決心做一個陌沁喜歡的模樣，能陪着、看着、守着沒有什麼不好，何必再去改變什麼，放在心底默默的就好，於是一展笑顏纏着陌沁帶他去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