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着吳心儀的身影淹沒在人群裏面，她的雙腳像被定住般，站在原地，久久反應不過來。

剛才那枚震抵彈來得太突然，讓童彤措手不及，她……她剛剛說了什麼?她不是他的情人，難道是自己誤會了他?但其它女人呢?也是她誤會了嗎?

童彤的腦袋一片混亂，她不懂、她慌了……就算是誤會，也改變不了他傷害她的事實，只是……這是不是代表她，還可以對他抱有最後的希望?

正中午，刺眼的陽光讓宿醉的他更加痛苦，趙天仁翻身背對着陽光，瞥見身旁的空虛讓他更加難受。

「小彤兒。」摸了早已變冷的棉被，彷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夢，她的存在只是思念之下創造出來的幻覺罷了。

趙天仁抿緊薄唇，無奈地闔上眼，原以為睡著了就能徹底忘掉那張容顏，卻沒想到，原本頭痛欲裂的腦袋卻異常清醒，盤旋不去的嘶喊與嬌吟，與無盡的悔恨全湧出來。

趙天仁，我恨你!

天啊!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片段的記憶，慢慢地連串在一起，成了指責自己的鐵證。

趙天仁，你想做什麼?為什麼在她那驚恐的眼神中，他竟然還把她捆綁起來?

趙天仁，你不能這樣對我!為什麼在她堅決地拒絕時，他仍不住手?

天仁，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要你……為什麼當她哭着要他時，他竟能要她?他怎麼能將她的自尊踐踏至此，甚至把她的屈服當成了愛?

他怎麼能!

混亂的畫面交叉出現，自責的情緒快將他逼瘋了!

佈滿血絲的雙眼倏然張開，他起身喘息着，結果正前方上的紅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趙天仁顫抖着每根細微的神經，緩緩走向它，梳妝枱上放着一根斷裂的口紅，是她之前住這裏遺留下來的，鏡子上面被人草草寫下幾個大字，他怵目驚心地撫着……這輩子，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短短的十一個字，讓他痛得不能言語。

她不想再看到他?

「你真的恨到再也不想看到我了?」趙天仁喃喃低語地問着幻影，只可惜沒有任何響應，他還是孤寂的一個人。

難道說，他們之間的關係，註定以無言的結局當作收場嗎?

「趙天仁，你看看你，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看着鏡中的自己，他一拳揮了過去，砸去了那醜惡的面孔，卻無法抹去他在童彤心中所留下的傷痛，以及此時的悔恨。

鮮血一滴、兩滴，不停滴落……滿手的鮮血，依舊比不上他的沉痛：趙天仁對鏡子碎片中的自己苦笑，「這樣也好……」

如果這是她的心愿，他的離開會讓心愛的人快樂，他願意壓抑自己的情感默默退出，躲在她永遠看不到的角落，慢慢腐朽。

只要她能夠快樂……

他再次閉緊雙眼，只有這樣，才能將她的身影牢牢鎖住，就好像他還在自己的身邊沒離開過；這份情，他會仔細收藏，永遠放在心底……

那一夜過後，趙天仁的心彷彿被掏空了一樣，麻痹地過着每一天，日復一日的忙碌的生活，讓他不分晝夜，全心全力投入工作之中，像個沒有情感波動的機器，只是不停地動着形同空殼的軀體。

他這模樣周遭人都感受得出，卻沒人敢勸上他一句，只能幹着急，看着他一天一天的憔悴下去。

轉眼間，幾個月過去了。

褪去夏天的灼熱，涼爽的秋意已經來臨，到了季節交換的時節，新品走秀的時間近了，他與團隊必須加快腳步開發這一季的商品。

如往常，趙天仁忙到忘記時間，連續在工作室熬了好幾夜，身體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累垮了，他無力地癱在圖桌上沉沉睡去，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感覺到她回來了，對他露出淺淺的笑，撒嬌的語氣告訴他別忙壞身體，要記得去吃飯。

「別走……」他睜開沉重的眼皮，試着緊緊抓牢她，一隻手懸在半空卻什麼也抓不住。

這樣的煎熬，每當午夜夢回時總會侵蝕着他的理智，讓他痛苦得幾乎不能呼吸。

他要轉移注意，否則一定會崩潰……趙天仁撐着最後的力氣，將滿滿的思念與悔恨畫在紙稿上，化成一張張精緻的作品，為她量身訂製的美麗。

「小彤兒，我愛你……」

沒有趙天仁的日於，童彤日子過得很隨意，也很……孤單。

她從來不知道，時間原來走得如此緩慢，度日如年的痛苦，讓她十分想念趙天仁，想念在他身邊工作時的充實感、想念他懷抱里的溫暖。

那天遇到了吳心儀，聽完她的話后，原本還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趙天仁會來找她，跟她說聲抱歉后合好；可惜，她失望了，等了又等，從一開始的期盼、到後來的心灰意冷，在在顯示趙天仁已經不要她、再也不會回頭了。

今天是他們分開的第幾天了?她不只一次問自己。

明明想遺忘一切，卻總在日曆里標註着記號提醒她自己，這種割捨不下的情感讓人難過，但更多的，是無奈。

這種反覆不明的矛盾，已經嚴重影響到生活的作息；就拿這件事來說，童彤一直以來都想減肥，但從未成功過，可是這陣子思念的折磨，卻讓她明顯消瘦了很多，原來茶不思、飯不想的境界，比想像中更煎熬。

「該你休息了。」失魂落魄的她看在童父的眼裏雖擔心，卻也勸不了她，只能多準備一些她最喜歡的食物，來增加她的胃口；而情感上的傷痛，也只能靠她自己撫平，希望她能早日想通，走出失戀的痛苦。

「嗯。」她無精打采地回應。

與童父交班完，童彤懶得走回家，直接躺在員工休息室的沙發上，無意識地隨手轉檯，從第一台轉到最後一台，之後不死心的又從最後一台轉到第一台，這麼做不為別的，只想碰運氣，看能不能從新聞上，看到趙天仁的最新消息。

算一算，又到了「美朵亞」新一季發表商品的時間了，電視上怎麼會沒有相關報導呢?

正當她納悶地繼續轉檯時，一道挺拔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她手中的按鍵之中；童彤先是一愣，接着從漏了幾拍的心跳中，趕緊將畫面往轉回去……真的是他，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屏幕里，趙天仁與主持人相視而坐，而他們的背景是當季最新推出的女性內衣，正由數個模特兒展示穿戴。

原本以為早已哭乾的眼淚，這時候卻如泉水般涌了出來，她整個人貼着電視，撫摸着上頭放映出來的影像。

他還是跟之前一樣帥氣，不過消瘦了一些，看上去更加憔悴；難道說，為了趕作品他又沒好好吃飯?還是老毛病又犯了，非得連熬幾天的夜把身體熬壞?童彤心疼地想着，他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真教她擔心!

「天仁……」她充滿感情地叫着令人牽腸掛肚的名字，而訪談之間的內容，就在思念他的同時，一字一句，深深敲進她的心房。

「趙總裁，聽說這一系列『戀彤如夢』的商品，是以你愛人的名字命名的，是真的嗎?」主持人問道。

「是的，這一系列商品，我以她的形象所刻畫出來，是戀愛的甜美也是分手的苦楚，每當午夜時分，她的清新、她的美麗，如同一朵小茉莉輕輕綻放，那陣清香總能在我意志消沉時安慰我，幫我提神，讓我毫無顧慮地往前沖。」回想起童彤的種種，他露出溫柔的笑容。

「聽您這麼說，她在您心中的份量似乎不輕?」記者停頓了一會兒，似在等待什麼人進來卻讓場面尷尬了起來，導播一直比手划腳，可是她看不懂什麼意思。

根據以往採訪趙天仁的經驗，通常介紹到設計內衣的主題時會有主秀，備受重視的主角會走出來一同加入採訪，但，這次怎麼沒人來?

「請問一下趙總裁，你的愛人怎麼沒來?」記者冷汗直流地問道，因為他的女友沒來的話，要誰展示新的內衣?

「她不會來，因為我的無知傷害了她，所以……」趙天仁很輕地說道。

然而，靠他最近的主持人卻震撼住了，那細微的神情變化，把媒體曾經奉為天之驕子的男人，也化為凡夫了，有自責、有後悔、有眷戀，夾雜着一絲絲些微的希望，但有更多的絕望。

「難道趙總裁不曾回去找過她，請她原諒你嗎?」主持人接着問道。

趙天仁露出苦笑，不語。

主持人立即睜大了眼睛，想不到在眾人面前一向是花花公子形象、在眾花叢中無往不利的鑽石單身漢，竟然也會有吃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