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巧遇
劉涼覺得今天是她從出生以來最快活的一天了,哪怕父皇陪她的時候,也沒這般快活過,原/*來外面竟然這樣的,扶籃叫賣的小販,熙攘來去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哪怕處境窘迫,衣衫破舊,可他們卻無一不努力的生活着,這些人湊在一起,令整個市集煥發著勃勃生機。
這就是市井百姓的生活,如此鮮活,這就是父皇治下的大周,老百姓太平安康,有這樣一位父皇,她是不是應該自豪。
正不過她忘了,高興過了頭就容易樂極生悲了,正高興自豪呢,忽聽前面一陣吵鬧,不一會兒便圍了好些人過去。
劉涼楞了一下,忙緊走了幾步,記得那裏是街角的豆花攤子,剛自己瞧半天了,老闆是一對夫妻,帶着一雙兒女,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傢伙什,丈夫挑着兩隻裝的滿滿的豆花缸,靠牆支開一張破桌子,供客人落座,卻因天氣冷,那裏又是風口,並沒有客人。
漢子卻不着急,時不時看一眼旁邊玩耍的一雙兒女和收拾東西的妻子,大聲吆喝着,過了會兒,妻子倒了碗熱水端過來,漢子喝了,低聲交代她帶着孩子去那邊背風暖和的地方待着,便又吆喝了起來。
看見他們,劉涼不禁想起了青山叔,雖然沒見過青山叔的妻子,卻聽他說過多次,青山叔是為了多賺幾個工錢,好給妻子治病調養身子,才來莫府應徵雜役的,提起妻子,青山大叔忍不住擔心憂慮,那種自然而然患難與共的夫妻之情,讓劉涼跟榔頭心酸又感動。
上次回宮的時候,叫榔頭尋御醫瞧了瞧那方子,改動了幾樣兒,交給了青山叔,青山叔高興非常,說等家去的時候,抓了試試,這都好幾天了,也不知有用沒用。
想來青山叔夫妻跟眼前這對夫妻差不多,即便日子清苦,只要夫妻守在一起,便苦日子也能過出甜的滋味來。
偏偏有人見不得別人好,非要跳出來破壞,劉涼湊過去便看見一個身穿團花錦袍,流里流氣的紈絝,此時正翹着腿坐在板凳上,大冬天手裏還拿了把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瞧見沒,你這小娘子可把豆花撒了爺一身,說吧怎麼賠?”
說著,一雙色眯眯的眼睛不住往摟着兩個孩子,躲在丈夫身後的妻子身上瞟,那妻子緊緊摟着一雙兒女,咬着嘴唇,臉色發白。
聽見紈絝說,哆哆嗦嗦的道:“明明是你不懷好意,趁我給你端豆花,來抓我的手,想輕薄於我,豆花才撒在你身上的。”
那紈絝聽了卻嗤一聲笑了,跟自己身後的兩個隨從道:“你們倆聽見這小娘子說什麼了,她竟然說爺摸她的手,可笑不?”
那兩個惡奴聽了,哈哈笑了起來,指着少婦:“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德行,知道我們家少爺是什麼人嗎,說出來嚇死你,將軍府知道吧,告訴你,威名赫赫的蘇將軍是我們家少爺的舅舅,多少名門閨秀的小手,我們少爺還摸不過來呢,就你這麼個擺豆花攤子的,白給我們公子還嫌磕磣呢,今兒賠了我們公子的衣裳便罷,若不賠,今兒讓你知道知道我們少爺的厲害。”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一聽將軍府,頓時有些懼怕,莫說高高在上的將軍府,便是縣衙里的縣太爺,對於他們這樣的升斗小民來說,那也是了不得大老爺啊,得罪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這麼想着,本來有心說幾句公道話的,也閉上了嘴,往後縮了縮,再不敢隨便亂說話,只怕惹禍上身。
一見周圍的百姓識相,那紈絝越發得意起來,見那小娘子躲在漢子後頭,心裏便不舒爽,剛若不是瞧這小娘子有幾分姿色,他才不會吃飽了撐的,跑這兒風口裏吃豆花呢。
平常日子,這樣的市集,他來都不會來,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老百姓,商鋪攤子裏也沒什麼好貨,來這兒逛,折了他的身份。
說起來,這紈絝還真未打謊,這廝姓黃,他爹希望兒子能多讀詩書,將來光宗耀祖,故此,起了個名兒叫黃書郎。
誰知這廝長大之後不幹好事,外頭人便都叫他黃鼠狼,跟蘇家的確沾親,雖有些遠,見了蘇將軍,真得叫一聲表舅,喚蘇子玉表哥。
黃鼠狼的爹是個做綢緞生意的,頗有些鑽營心機,當年拐彎抹角費盡心思娶了個蘇家遠房的女兒,才跟蘇家攀上了親。
他爹倒還是個知道進退的,就是生的這個兒子混賬,正事一點兒不幹,成日就知道吃喝嫖賭,依仗着將軍府胡作非為,沒少幹壞事。
今兒本想去城東的小倌子,前兩日便聽說城東新來了個南邊的小倌兒,唱的一口小戲,那身段,那聲腔,比那些頭牌的小戲子都勾人,今兒便趁着他爹不在跑了出來,想去快活快活,這才抄近道,從這兒過去,不然,誰跑這兒腌攢地兒來啊。
卻不想,一撇頭的當口,瞧見這賣豆花的小娘子,頗有幾分姿色,興緻上來,便想着找些樂子,不想這小娘子是個烈性子,摸了一下手就把整碗的豆花扣在了他身上,自然不能善了,這會兒見那漢子瞪着自己,一臉的不服,陰沉沉的笑了兩聲:“不想賠?行啊,給我把他的攤子砸了。”
一句話,身後兩個惡奴上來就砸了的豆花缸,白花花的豆花撒的一地都是,那漢子怒上來,抄起扁擔掄了起來,呼呼作響,打的兩個惡奴東躲西藏也沒用,哎呦哎呦的慘叫。
劉涼本還想求莫宣卿幫忙來着,不想那漢子如此厲害,忍不住高興的拍起了手,大叫:“打的好,打的好,這樣調戲婦女的敗類,打死活該。”
有劉涼起頭,周圍看熱鬧的老百姓,紛紛跟着嚷嚷起來,本來就都是善良的老百姓,剛不敢吭聲,是怕惹禍,如今有人起了頭,便也不再忍着紛紛打抱不平……
不知誰丟了雞蛋,正砸在那紈絝的腦袋上,接着便熱鬧了,土坷垃,臭雞蛋,驢糞蛋兒……什麼都有,一股腦往那三人身上丟,就聽見哎呦,哎呦不絕於耳,那紈絝眼看占不着便宜,丟下一句:“你們給爺等着,等爺去將軍府跟我舅舅告狀,把你們這幫作亂的百姓通通下了大獄,一個也別想跑。”
話音剛落,就聽一個聲音道:“黃鼠狼,還真是你,早聽說你在外頭打着將軍府的幌子胡作非為,不是今兒撞上,我還不信呢,竟然是真的。”
黃鼠郎這會兒捂着額頭正找人呢,剛不知誰拿了老大個石頭丟他,正砸在他腦袋上,砸了個窟窿,這會兒突突的冒血,疼的撕心裂肺,氣的眼前發黑,想看明白了記住這個仇家,回頭把這小子生吞活剝了。
可惜仇家沒找着,卻一眼看見了蘇子玉,頓時嚇得兩腿發軟,差點兒堆乎了,磕磕巴巴的道:“表,表哥你怎麼來這兒了?”
蘇子玉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黃鼠狼,今兒他本來又差事的,跟幾位皇子陪着西靖的三皇子宇文豐逛京都。
也不知誰提議,非要去城東的小倌子,他一向厭惡那些地方,便尋了個借口脫身出來,也跟黃鼠狼一樣,想抄近道回府。
本來他的性子最不喜湊熱鬧,即便這裏圍着人吵吵嚷嚷,也不會刻意過來,只瞧了一眼,卻不想這一眼便瞧見了熟人,一個絕想不到會在這裏遇上的人。
雖一晃,可蘇子玉也看清楚了,那個站在人群里的丫頭,竟是瓊華宮裏的九公主,莫非自己看錯了,便下馬過來,想確定一下。
卻正好聽見黃鼠狼大放厥詞,這才忍不住出聲,橫是不能讓將軍府背上仗勢欺人的黑鍋吧,目光瞥過見了自己,整個人往人群里藏的丫頭,目光閃了閃,真沒想到竟在這市集之中,碰上了她,這丫頭貌似比自己想像的更大膽,竟敢偷溜出瓊華宮,跑到這兒來了。
見這丫頭躲躲藏藏的,蘇子玉還真怕她跑了,卻一眼瞧見了莫宣卿,而九公主躲的地方,貌似正是莫宣卿背後。
蘇子玉疑惑的目光在莫宣卿身上兜了兩圈,心裏琢磨這,莫宣卿跟九公主怎會認識,瞧情形,不像尋常關係,很是熟絡。
蘇子玉自然知道莫宣卿,雖說是皇后的親兄弟,算是九公主的舅舅,可實在的,兩人根本就八竿子也打不着,而且,他可聽說莫皇后對瓊華宮這位九公主,很是冷淡。
既如此,這兩人怎會在一起,看兩人的衣着打扮,倒像主僕,堂堂公主怎會就成了莫宣卿的丫頭,蘇子玉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怎麼想都覺得荒唐。
不過,沒關係,自己會弄明白,反正這倆人也不會跑,眼前得先把這噁心的黃鼠狼解決了,狗屁表弟,八竿子也打不着好不好,竟敢往將軍府頭上扣屎盆子,今兒無論如何,也得讓這廝長長記性。
想到此,根本就不搭理黃鼠狼的話茬兒,抬腳就踹了過去,就聽黃鼠狼一聲慘叫,整個人砸在後頭的牆上,出溜下來,躺在地上一動都動不了了。
兩個惡奴嚇的,肯不能立馬消失,這位爺簡直就是個活閻王啊,不動口直接動手,這一腳下去,也不知他們少爺的命還在不在?
彷彿知道他們想的什麼,蘇子玉開口道:“放心,我這一腳要不了你們少爺的命,至多也就讓他躺個一年半載的罷了,之於你們少爺也算好事,在家修身養性,省的出來惹是生非。”
兩個惡奴哪敢說別的,一勁兒道:“少將軍說的是,說的是……”
蘇子玉瞥了他們一眼:“既如此,還愣着做什麼,砸了人家的攤子難道不該賠嗎,趕緊掏銀子,爺的耐性有限,慢了把你們爪子剁了喂狗。”
兩人忙把身上帶的銀子都掏了出來,哆哆嗦嗦的捧到豆花夫妻跟前,異常誠懇賠禮道歉:“今兒是我們的不是,我們是混蛋,是畜生,壞了您二位的生意,這些就當賠償您的損失了,您二位千萬得收下。”兩人的臉色比哭還難看。
那漢子略有些猶豫,蘇子玉卻一拱手:“這位兄台有禮了,在下將軍府蘇子玉,黃鼠狼依仗將軍府作惡,驚擾二位,子玉這裏賠禮了,這些銀子萬望兄台收下,也算在下的一些心意,至於這黃鼠狼,兄台儘管放心,在下保證,以後他再不會找兄台的麻煩。”
說著,從腰上取下一塊腰牌來遞過去:“這個還請兄台收下,若以後有難,可到將軍府尋子玉,能力所及之事,必不會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