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五百年後--
焱國國都郡城今兒是個普天同慶的日子,一大早,全城的百姓就守在街道兩邊,盛裝迎接他們的戰王。
“南蠻從今往後恐怕提起我大焱國都會兩股顫顫,我們的邊疆終於安定了。”
“確實,據說焱王下令火攻,整個邊城付之一炬,大火足足燒了半月,別說人,就是石頭都燒化了。只是,焱王這般暴虐,恐怕……”
“閉上你的破嘴,你懂什麼?那南蠻在邊城養了一城的毒人,凡是被抓傷者都會被傳染,凶性大發,見人就咬,若不屠城,把這幫東西放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就是就是,據說南蠻慣會用毒,卑劣狡猾,對他們不用客氣,劉瞎子,滾一邊算你的命去,再聽你胡說八道詆毀我大焱戰王,看我不揍你。”
……
奉旨前來迎接焱王凱旋的太子軒轅澈目光沉沉地看着敞開的城門,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聽見一公里之外的隊伍,當然,全城百姓對焱王的各種讚美和擁護也被他悉數納入耳中。
在眾人翹首以盼中,一名身披鎧甲的先行官御馬而來,行至軒轅澈跟前,翻身下馬,行禮:“啟稟殿下,王爺座駕已到城外,即將入城。”
不等軒轅澈回復,就近的百姓聽到焱王已經到城外,立刻振臂高呼:“戰王,戰王!”擁護聲一傳十,十傳百,不過片刻功夫,全城的百姓都在齊聲高呼:“戰王,戰王!”
軒轅澈臉色陰冷,勒緊了手中的韁繩。
十萬大軍在城外列隊修整,進城的不過一千主要將領,其餘將士將分批回營,以免聲勢太過浩大擾亂城中秩序。都說焱王治軍嚴謹,由此可見一斑。
在“戰王,戰王”的浪潮聲中,身穿金黃鎧甲的焱王率領隊伍在夾道歡迎的人群中緩緩朝着軒轅澈過來。
焱王抬手,眾將領立刻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所有人的動作整齊劃一,就連盔甲摩擦的咔咔聲都一致,行禮:“參見太子殿下!”鏗鏘雄渾的嗓門幾乎壓下了百姓的歡呼。
當然,下馬行禮的將領中不包括焱王。他端坐馬上,與軒轅澈隔空對視,頭盔後面的雙眸冷若寒潭。
“皇弟辛苦,各位將軍也請平身,父皇將在宮中備好晚宴以賀各位凱旋,請大家務必前往。”
“謝陛下!”
而此時的皇宮並沒有因為焱王的凱旋而激蕩振奮,按理說,邊疆得以捍衛應該舉國歡慶,勤政殿的大臣們卻均面露惶恐之色。
太子太傅上前一步,“陛下,焱王此番歸來,在朝中乃至全國的影響力已經空前高漲,他……”
鎮國老將軍果斷打斷太子太傅:“除了陛下屁股下面的皇位,已經沒有東西可賞,皇位那是不可能的,焱王雖然護國有功,但我大焱國不可能交到一個妖物手中。”
老將軍說出了一干大臣的心聲,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鎮國老將軍是軒轅帝最尊敬的帝師,此人剛正不阿,滿門將才只忠心軒轅帝,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有他敢說。
可惜的是,老將軍子孫後代忠心是忠心,卻再也沒能出第二個鎮國大將軍,否則大焱國的戰王又豈會姓焱名蒼?由此也導致焱國的軍權看似捏在軒轅帝手中,實則虎符已形同虛設,焱王在軍中的地位無人可及。
“老將軍說的是。”“老將軍言之有理。”眾人紛紛附和,不過,想到焱王異於常人的……眾臣心中紛紛一凜。
“陛下,此子必須除之。”老將軍大吼一聲,雙眼通紅,滿身殺氣。
太子太傅難得與他站在同一戰線上:“臣附議!”
“臣附議!”眾臣異口同聲。
待眾人群情激昂,軒轅帝卻揮手叫眾人散去,從頭到尾,不置一詞。
太子太傅搖搖頭,如果焱王的眼睛盯着上面那個位置還好,倘若是想入主東宮……不,就算他想入主東宮,上面那位恐怕也不會答應吧?這麼一想,太子太傅心中稍定,急急尋太子去了。
。。。
焱國皇宮中有一處獨特的宮殿,四面環水,只有一座通往宮殿的廊橋,這便是焱王焱蒼的無業宮。
相傳焱王出生之時天降大火,熊熊烈火燒了整整一夜,連同他母妃在內一共三十六人全部化為灰燼,大火熄滅后,殘垣中的他渾身泛着火光,咯咯直笑。
軒轅帝大驚,認定其為妖孽,若不斬殺,勢必禍及蒼生。
不過就在這時,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突然從天而降,也不知跟軒轅帝說了什麼,第二日,軒轅帝下旨,賜新生的四皇子與國同姓,封焱王,賜無業宮,與東宮太子一樣可以一直在皇宮居住。
與國同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下嘩然。
焱國全體官員更是強烈反對,說此子生而不祥,應當立刻賜死。誰知軒轅帝竟一反常態固執己見,用強硬手段壓下此事,從而也就造就了一代戰王。
相傳戰王焱蒼是邪魔轉世,不死不滅,火龍為坐騎,所經之處,毀城掠地,焦屍遍野。
又有人說其俊美無匹,卻荒淫無道,暴虐成性。
他十三歲上戰場,十五歲率軍作戰,十六歲被封戰王,他是焱國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他是百姓心中的保護神,他的聲望遠遠勝過當朝太子,但是,他並不得寵。
無業宮裏落葉可聞,沒有一絲風,帷幔靜靜垂着。宮裏沒有宮女,只有幾個伺候茶水飲食的小太監,平時也不敢隨意走動,整個無業宮看上去金碧輝煌,卻籠罩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回來了?”靜謐的大廳突然響起一道清冷中透着懶散的男聲,話音一落,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屋子憑空出現兩個人來。
站在廳中的就是剛剛□□回來,身上還穿着黃金鎧甲的“焱王”,而說話的則是斜靠在榻上的紅衣男子。
男子披散着頭髮,衣襟微開,露出裏面一小片白皙精壯的胸膛。他手持琉璃盞,微微高舉,仰頭,濃醇的酒液隔空流入口中,絢爛的琉璃盞給那張俊美無匹的臉渡上一層似真似幻的流光,讓人無端覺得此人俊美的不真實。
“那人在等着你面聖。”說著,“焱王”取下頭盔,身體一動就傳來鏗鏗鏘鏘的金屬摩擦聲。
紅衣男子似乎尤其討厭這聲音,雙眉微擰,“忒的麻煩!”抬手一揮,“焱王”身上的鎧甲消失不見,廳中多了一個身穿黑色武士服的冷酷男人。
冷酷男人面色不變,沉聲道:“我不可能替你面聖。”說著冷眼一掃,那意思--替你穿着鎧甲遊街已經是極限了,你還想怎樣?
“不去!”正主兒喝酒喝得肆意,豪爽的用袖子一抹嘴,剛才的妖孽畫風立變,冷笑道:“不是有副帥么?虎符可有給他?”
“給了!”
“墨墨真乖!”
辛墨忍無可忍的皺眉,心中吐槽,老子是黑狼王啊,墨墨?你怎麼不去死?
。。。
焱王的面子很大,天還沒黑,整個皇宮就掛滿了燈籠,由此可見晚上的宴會必定相當盛大。
無業宮的屋頂上,焱蒼和辛墨一紅一黑,一卧一立。
“這宮中生活也忒無聊了,不過想到那幫老頭子這會兒寢食難安,還有我那大哥,想必幾日前就拉着他那些謀士出謀劃策,能讓他們如此惶惶不可終日,我這焱王當的也還不賴,是嗎,墨墨?”
老子是黑狼王啊,辛墨差點暴走狼嘯。
“你也是個木頭,狼王?本王看你就是黑森林裏的一根朽木。”
話音剛落,辛墨身形一閃,幻化成一頭龐大猛健的黑狼,眨眼消失不見。
焱蒼嘖嘖搖頭,一頭黑髮隨風蕩漾:“敢對本王甩臉子,這小子脾氣也忒暴躁了,不利養生啊!”
遠處,在軒轅帝身邊伺候的太監總管手裏提着拂塵,誠惶誠恐的踏上廊橋。
“煩!”焱蒼揮手,一道結界從天而降,罩住了整個無業宮,同時加持,隔絕了外面一切噪音。
太監總管被攔住去路,在透明的結界上推了推,訕訕笑道:“啊哈,王爺的功力又大漲了啊,可喜可賀。老奴奉旨請王爺前去赴宴,王爺可一定要給老奴這個薄面喲,陛下說了,請不來王爺,老奴就得刷洗一個月恭桶,王爺啊……”
可惜焱王取來琉璃盞,正自斟自飲,啥都沒聽到。
戌時,辛墨停在結界外,幽深冷酷的眸子滑過一抹擔憂。
隨着年紀的增長,焱蒼的法力又提高了,他不需要像尋常的修士那般清苦修鍊,就好像體內有有一個能量源,只需每日釋放一點,他的修為就會穩步提升,簡直讓人嫉妒到發狂。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直深埋在他體內的兩股力量也日益強盛,一仙一魔,一正一邪。
屋頂上的人察覺到熟悉的氣息,揮手撤了結界,辛墨縱身一躍,眨眼就立於屋頂之上。
“那幫老頭子又在背後說我壞話了?”焱蒼輕輕揚手,扔了琉璃盞,他懶洋洋的側卧在脊樑上,醉眼朦朧的看向皇宮最深處,宴會已經開始了,那裏燈火輝煌,那裏觥籌交錯,那裏歌舞昇平,一切皆為他準備,卻又不屬於他。
“你當真不願離開?”辛墨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他知道,焱蒼看的不是盛世繁華海晏河清,他只是看着那一個人。
“墨墨,你可有父母?”焱蒼習慣性的抬手,手中空無一物,這才想起琉璃盞已被他扔了,也罷!
辛墨眉頭微凝,父母?他在他的記憶中,他就是來自黑森利盡頭那邊大草原上的一頭黑狼。他修鍊,廝殺,血戰,最終成為黑狼王。他的記憶中沒有父母,只有無窮無盡的殺戮和屍體,他的牙齒最鋒利,刺穿敵人的身體時可以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嘎嘣,特別悅耳。
“我不知道!”辛墨冷聲道。
“唉,我的小墨墨也是個可憐兒。”說著,焱蒼猛地起身,紅衣和黑髮在夜風中簌簌作響,“走,咱們參加宴會去。”
兩人剛現身,原本其樂融融說笑逗趣的眾人立刻鴉雀無聲,就連樂師和舞女都嚇得跪在原地瑟瑟發抖。
“這都是怎麼了?”焱蒼舉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看也沒看上面的軒轅帝一眼,逕自坐下,笑着抬抬手:“繼續繼續,本王又不會吃人。”
卻沒人敢動,更沒人敢說話,軒轅澈憤怒地朝坐在最高位的軒轅帝看去,卻只見對方面無表情,對此情此景竟是無動於衷,軒轅帝的這種態度看在軒轅澈的眼中無疑就成了默許。
“焱蒼!”軒轅澈拔出佩劍,身體騰空一躍落於焱蒼榻前,劍尖直指對方眉心:“你眼中可還有……”
“陛下,陛下……”一名大太監連滾帶爬衝進來,聲音發抖帶着哭腔:“陛下,大事不好了,老將軍和太傅大人突然渾身起火,被活活燒死在御花園了。”
眾臣再一次沸騰了,白天在勤政殿議事的幾位大臣更是瞬間臉色煞白,其中兩個年紀大的當即兩眼一翻嚇暈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朝焱王射過來,驚恐的,憤怒的,仇視的,懼怕的,彷彿他是蛇蠍猛獸。
眾所周知,焱王生性暴虐,手段殘忍,性情更是詭異難辨,他有幾條絕對不允許挑釁的底線:
覬覦其美色者,火刑!
觸碰其身體者,火刑!
違背其命令者,火刑!
欺壓百姓罔顧軍法者,火刑!
不仁不義奸|淫擄掠者,火刑!
眾臣膽戰心驚,難道焱王又加了一條背後妄言者,火刑?
很明顯,所有的人第一時間就認定老將軍和太子太傅之死乃焱王所為。
焱蒼將琉璃盞送到唇邊,眼角不經意的斜了一眼高座上的軒轅帝,見後者瞳孔微縮,視線卻落在軒轅澈的身上。
一口氣幹了盞中佳釀,焱王快意恩仇般大喊一聲:“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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