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刀光劍影
林瓊玉聽着林老爺說的這一句輕飄飄的話,仿似自己不過就是出門遊玩了一日的功夫兒,而不是一去杳無音信的十二年。
渣男!
她在心裏暗暗的罵了一句。
罵完了之後,她轉頭望着林太太,由不得心裏就又是一聲嘆息。
也不知是從何時起,林太太的眼圈就已經是有些發紅了。
她先是望着林老爺,那眼神是林瓊玉看不清楚內里到底是蘊含了什麼的灼熱。但過得一會,她卻又移開了目光,只是看着旁側的一叢月季。
“哦,”她低眉斂目,聲音淡淡,仿似剛剛一路小跑着趕了過來,用着灼熱的目光看着林老爺的那個人壓根就不是她一般,“你回來了。”
林老爺笑了一笑,隨即便轉頭對着他身旁的那個少女說道:“芳兒,來,見過你大娘。這幾位,”
她目光看向林瓊玉他們,末了唇角又勾起了一抹笑出來:“這個是你大姐,二姐,五弟。”
林瓊玉就知曉了,他身旁站着的那個少女原來就是林瓊芳。
虧得她當時暗搓搓的還想着這林老爺現下看着是皮包骨了,倒還有精力去刮刺小姑娘呢。
林瓊芳的目光一一的在他們的面上掃了過去,末了卻是甚是高傲的抬起了頭,拽着林老爺的胳膊說道:“爹爹,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我的新院子嗎?怎麼還在這和一幫閑人磨蹭着呢。”
得,感情他們全都變成了一群閑人,擋着她大小姐看自己新院子的路了。
林瓊玉與林承志相視望了一眼,心裏同時的都在想着,我擦,這林瓊芳真不是個玩意,最起碼的一些兒對人的尊重都沒有。
但林老爺聽了她這話,卻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手,隨即就笑道:“家裏空閑的院子還多着呢,待會你自己喜歡哪個院子就挑了哪個院子做你的閨房。”
只是林老爺的這一番好脾氣卻是沒有招致林瓊芳的半點好感,她反倒是嘟起了嘴,不悅的說道:“便是有再好的院子又怎麼樣?說到底這裏也不過就是一個鄉下地方罷了,哪裏能比得上京城呢。爹爹,早先我就一直跟你說,不要離開京城,不要離開京城,可你就是不聽女兒的話,非要賣了京城的鋪子和房子到這鄉下來。女兒到時要是住得不習慣了可怎麼辦?”
這擺明了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兒。林瓊玉瞬間很有想上前動手揍她的衝動。
但林老爺卻是伸指彈了下她的額頭,笑道:“有什麼住得不習慣的?你可是在這裏出生的呢。”
林瓊芳伸手摸着額頭,嘟着嘴不理他。
林老爺便又笑道:“好,好。爹爹明日帶你去濟南府最好的綢緞鋪里去給你挑幾匹時新的綢緞給你做衣裳好不好?”
林瓊芳俏麗的面上這才綻放開了笑容,討價還價的說道“那還得再給我加兩件首飾才行。”
“好,好。你要什麼爹爹全都買給你,這總行了吧小祖宗?快些隨爹爹去挑選你自己住的院子,過得一會還要遣人去打掃呢。不然你今晚是想睡露天不成?”
林老爺一面說,一面就和林瓊芳旁若無人似的走遠了。
林瓊玉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兩人的背影,心裏暗自的納罕着,那個從來自私,不喜子女的林老爺原來也會有對一個女兒這樣哄着的時候。
她正想得入神,身旁的林承志忽然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小聲的問着她:“二姐,其實我們和大姐都不是爹爹親生的,都是撿來的孩子對吧?”
怨不着他這樣問,實在是林老爺都有十二年沒見到他們姐弟三個了,可竟然就不過是那般淡淡的掃了一眼之後,便把他們姐弟三當做空氣一般的無視了。
見着花園裏的花草樹木還有存在感呢,可他們姐弟三個卻是壓根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林瓊玉努力的壓住了心裏的挫敗感,答道:“是不是爹爹親生的無所謂,只要我們都是娘親生的就夠了。”
這雖然是林承志自打懂事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爹,而且他爹還直接這般的無視他了,但這孩子其實心裏一點都不怎麼悲傷。
實在是這些年林老爺在他的成長中缺席太長時間了,而這孩子天生又是個樂天派,且林太太這個做娘的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林瓊玉這個做二姐的又是每日的和他打牙犯嘴,對他也是極好,所以他對於林老爺的感覺,實在是還不如宅子裏的哪個丫鬟或者小廝來得親切。
至於林瓊萱,她向來就很是怕林老爺。林老爺無視了她,她非但是沒有傷心,反倒是暗地裏先鬆了一口氣。
自然,這娘兒四個裏面,傷心失落的就只有林太太一個人了。
先前林老爺那般笑着對她說,太太,我回來了,那一刻她雖然是拉不下臉皮做出個笑臉相迎,也說不出什麼激動的話來,但她心裏實在是高興的很。但下一刻,她卻是親眼的見到了林老爺對着林瓊玉他們是這般的無視,卻又對他身邊的林瓊芳是那般的寵溺。
林太太胸腔中的一顆心,原先是上浮到了雲層上,但下一刻卻是跌落到了塵埃中。
林老爺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讓她上一刻明明還是充滿希望,但下一刻卻都是絕望。
林太太努力的將胸腔中狂跳的那顆心壓了下去,沉着臉,不言不語的,扶着彩雲的手轉身就回上房去了。
是夜,因着林老爺這剛剛回來的功夫兒,所以林宅里少不得的也得備一桌酒水給林老爺他們接風洗塵。
在座的一共是九個人。除卻林瓊玉他們五位林宅里的少爺姑娘外,就是林老爺和他的一妻二妾了。
十二年前林老爺也是有一妻二妾,不過那時候的兩個妾分別是鄭姨娘和安彩萍,但現下,安彩萍是早就離世了,兩個妾變成了鄭姨娘和芸姨娘。
所謂的芸姨娘,就是鄭姨娘身邊的那個小丫鬟芸香。
想着那時候,鄭姨娘但凡是有個不高興的時候,總是會打罵芸香出氣,不想今日,兩個人卻是一樣的地位了。
鄭姨娘這會子正死命的用眼剜着芸香,其用力之恨,教人覺得下一刻她的一對眼珠子就會脫離眼眶蹦出來一般。
而芸香此時正夾了一個四喜丸子送進了林老爺的碗裏面,口中還在笑道:“老爺,今日趕了一日的路呢。我見你都沒吃什麼的,心裏可不是擔憂得緊。來,快吃些飯菜吧。”
林老爺笑眯眯的夾了那個四喜丸子送到了口中,一面咀嚼,一面也笑道:“還是芸香知曉怎麼心疼我。”
芸香聞言,低頭嬌羞一笑。
鄭姨娘見着眼前的這副場景,手中的一雙象牙筷子都快要被她給捏成碎末了。
片刻之後,她便也夾了一筷子青菜到了林老爺的碗中,說著:“老爺,你忘了大夫跟你說的?你前幾日剛感染了風寒,這不過才剛好,還是要吃清淡些的才好。吃的太油膩了,不容易消化。”
芸香見她這般說,便將手中的象牙筷子放到了桌上的白瓷筷托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笑道:“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成是覺得我要害老爺不成?”
“都說是人心隔肚皮,誰知曉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老爺,”芸香身子轉向林老爺,眼中已是珠淚盈盈了,“您可要為我做主啊,芸香絕對沒有害您的意思。我不過是想着,老爺因着風寒,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吃素,見着這幾日又趕路,風餐露宿的,怕老爺沒吃好,所以這才夾了個四喜丸子給老爺。可天地良心,芸香真的是一片心為著老爺的,姐姐實在是犯不着這樣誣賴我。”
林瓊玉在一旁看着芸香秒變的臉,只覺得后槽牙酸得厲害。
這演技,真是絕了。
而林老爺顯然也是被芸香的這演技給矇騙了,因為下一刻,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說著:“我自然是知曉你的一片心都是為著我的。放心,有我在這裏為你做主,誰都欺負不到你。”
芸香聞言,睨了一眼林老爺,而後便暈紅着雙頰嬌羞的低下了頭去。
林瓊玉完全有理由相信,若不是現下有他們這一大桌子的人在這裏打攪,芸香怕不是立時就會因着林老爺的這番話對他投懷送抱了。
不消說,林老爺的這兩句話那是深深的氣到了,也是傷到了鄭姨娘。
林瓊玉眼見得她一雙手都有些哆嗦了,只是狠命的瞪着芸香。
在林瓊玉的印象里,鄭姨娘一直都是樣貌艷麗,做事衝動的人。現下十二年過去了,她這做事衝動的性子依然是一樣的,只是那艷麗的容貌,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說到底,她現下畢竟已是三十七八的人了,便是再不肯服老的,可到底還是爭不過芸香這才二十五歲年紀的人。
林瓊玉打量了鄭姨娘一番,見她穿着粉紅綉金的交領衫子,桃紅灑金的百褶裙,一眼望去,竟都是粉粉紅紅一片。
這顏色若是放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身上,憑着年輕的容顏或許還能壓下去,但現下穿在一個三十七八歲的中年婦女身上,那就是有些不倫不類了。
而且,林瓊玉眼尖的發現,鄭姨娘的一雙眼都凹陷了下去,顴骨都突了出來,而且面色竟然也是跟林老爺一般,隱隱的透出了些青色出來。
聯想到上次林太太有一日和她無意中提起過,說是林老爺在京城裏受人蠱惑,吸食了一種能讓人上癮的煙草的事,林瓊玉忽然就知曉了這是怎麼回事了。
這種所謂的能讓人上癮的煙草,其實應該就是如罌-粟之類的東西了。
而很明顯,林老爺和鄭姨娘都吸食了這種煙草。
林瓊玉覺得,與其說這是一場家宴,倒不如說是鄭姨娘和芸香的戰場來的更貼切些。
戰場上無形的刀光劍影你來我往,層出不迭。
而很顯然,被這刀光劍影傷到的似乎就只有林太太一個人。
林瓊玉見着林太太自打坐在了桌旁之後,面色就一直是沉着的。只是見着鄭姨娘和芸香這互相的噁心來噁心去的,她卻也只是緊緊的抿着唇,卻並沒有變臉,或是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
面上來看,她這個一家之母實在是當得沒有尊嚴,但林瓊玉知曉,她只不過一方面是不屑於對鄭姨娘和芸香說些什麼,另一方面就是,她太在乎林老爺了。
因為在乎,所以不肯做聲,讓林老爺逮着這個由頭,心中更加厭惡她。
至於說林瓊芳和林承祖,林瓊玉打眼看過去,他們兩個人是仿似壓根就沒有看到這一切,只是一臉漠然的吃着飯。兩個人唯一所區別的只是,林瓊芳但凡吃了一個菜,隨即總要說上一聲,這樣的菜也是給人吃的?這裏到底是鄉下,總是比不上京城。而林承祖則只是垂着眼夾菜吃飯,過程中是一句話沒有,也是一些兒表情都沒有。
這一頓飯註定是要吃得不歡而散。飯後林老爺是扶着芸香的胳膊走了,剩下鄭姨娘在原地氣得蠟黃着一張臉。
而林太太則是沉默的轉身走了。只是回到上房之後,她讓彩雲叫來了跟隨着林老爺去了京城裏的添壽媳婦子,細細的問着這十二年中林老爺在京城裏的一切。
為著表示恩賜,林太太還特地的給添壽的媳婦子賞了座。
添祿媳婦子坐在海棠式樣的綉墩上,微微的前傾着身子,和林太太說著這十二年裏的時。
“初時到了京城裏,老爺就抬舉着李老掌柜的兒子做了掌柜的,給了他銀子,讓他去找鋪子。太太也曉得的,咱家綾羅綢緞,絲線絹帛這些是有貨源的,所以李掌柜的找好了鋪子,隨即咱家在京城裏的這個綢緞鋪子就算開了起來了。夥計也不消說,老爺都是自己帶了去的。初時咱家鋪子的生意也不錯,我聽着那些夥計私下裏說,一日也有好幾百兩銀子的進賬呢。老爺隨即也在京城裏買了一處院子,裝潢的且是豪華着呢。那段時日,論起來,日子好過着呢。可後來卻不知曉是怎麼了,老爺犯着了京城裏的一個人,聽說他家裏有個做大官的爹爹,於是那人時不時的就帶了人來鬧事,那自然就是沒人敢再來咱們鋪子裏買東西的了,於是後來,老爺便賣了鋪子,那處院子也賣了,帶着我們就一起回來了。”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又小了些,神神秘秘的說道:“太太,不是我多嘴,這原也是我聽鋪子裏的夥計說的。他們說老爺之所以和那人結了仇,原是因着那人在院裏包養了一個婊-子的,可老爺不知曉怎麼的,也看上了兩個婊-子,於是兩個人就為著這事鬧的氣。太太,你說說,我們老爺這也是,唉,便是多天仙似的一個人物兒,也犯不着為了她跟個當官的兒子過不住是不是?說個不好聽的,咱們在京城畢竟是個外來戶,又是個白身一個,身上半些兒官職都沒的,哪裏能爭得過人家呢?退了一步豈不是好?不然這當會咱們家那鋪子還好好的開在京城裏呢。”
“哼,他慣會的便是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林太太從鼻子裏輕哼了一聲,而後看向添壽媳婦子,說道:“這些我倒是不怎麼關心的。你倒是跟我說說,那個芸香,老爺是怎麼抬舉她做了姨娘的?”
“嗐!太太,說起芸香這個小丫鬟,誰會知曉她能有今日的造化呢。想當初她跟着鄭姨娘去的時候,也不過才十三歲的年紀,長的也是黃瘦黃瘦的,通看不出來原來竟也是一個美人坯子。我可是早就聽鄭姨娘身邊的人說過,這個芸香啊,其實原也算是個老實的孩子,只是吃不過鄭姨娘每次心裏不舒暢的時候,總是責罰她。太太您是沒瞧見,那孩子身上的傷痕可多着呢,都是積年鄭姨娘打的留下來的。後來這孩子約莫也是被鄭姨娘打得怕了,就想着要找條出路的了。正好那當會,老爺不知曉被哪個狐朋狗友帶着在外面抽上了那種煙葉,上了癮。芸香這小丫鬟呢,就負責幫老爺點煙的。後來一來二去的,也不曉得老爺是怎麼看上她了,竟是鎮日裏都離不得她了。鄭姨娘曉得了,自然是氣得要不的,讓她身旁的大丫鬟蘭香叫了小廝德兒進來——哦,太太,您還不曉得呢,那當會蘭香是年紀大了,德兒那小廝也是年歲不小了,老爺身邊又新換了一個清俊的小廝伺候着,於是就把這蘭香指配給了德兒,兩個人成了一家。那鄭姨娘讓蘭香叫了小廝德兒拿了板子進來,說是要打下芸香的下半截兒來,划花她的臉,看她往後再拿什麼去勾-搭老爺的。但也不知曉是誰背地裏通了風報了信的,老爺竟是知曉了這事,趕了過來,救下了當時被鄭姨娘打得奄奄一息的芸香,當場就和鄭姨娘發火了。太太你當時是不在場呢,老爺當時那脾氣發的,恨不能立時就把鄭姨娘攆出去一般。而過後芸香這小丫鬟養好了傷,老爺就直接將她給抬舉成了姨娘,日日不離身邊的。”
聽完她描述的這一番經過,林太太直呆愣了半晌。
她也說不上自己此刻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心情,一來是覺得,這鄭姨娘看來是真的失寵了,這點應該是值得自己高興的。畢竟那些年來,鄭姨娘沒少惹她生氣。而這二來,林老爺身邊是又多了一個鶯鶯燕燕,這個,自己說不上應該傷心呢?
片刻之後,她才開口吩咐着彩云:“你添壽嫂子這些年來伺候着老爺辛苦了,你拿五兩銀子出來,權當是給給她置辦件衣裳的吧。”
彩雲答應了一聲,隨即進了裏間,拿了一錠銀子出來。
添壽媳婦子伸手接了過來,眉開眼笑得跟林太太道了謝,隨後便退了出去。
彩雲去送了她,待她回來的時候,見林太太還是如先前那般,傻愣愣的坐在那,面上也是一副傻登登的樣兒。
彩雲就走上前,小聲的問着:“太太,夜深了,可是要小廚房做些糕點送上來?”
她說的這一聲兒林太太卻是沒有聽見,她便提高了聲音再說了一遍,林太太這才對着她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現下也要睡了,還用什麼糕點?你也早些回去吧。你家的那小滿兒才兩歲呢,正是鬧騰的時候。”
彩雲答應了一聲,卻還是說道:“奴婢還是等伺候太太睡了之後再回去吧。”
林太太卻是又擺了擺手:“你且先回去吧。我還想一個人坐一坐呢。”
彩雲見狀,也只得出來吩咐小丫鬟在旁小心的伺候着,而後自己便先行回去了。
林太太這一坐,便是坐了一個時辰。
其實這一個時辰里,她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麼也沒想,只是懶待動罷了。
模模糊糊中,似是聽到外面的小丫鬟在說話,她回過身來,便問着:“什麼事?”
卻是沒有小丫鬟進來稟報,琉璃翡翠山水屏風後面轉過來一個人,卻是林瓊玉。
林瓊玉手中還拎着一個食盒。她看見林太太,便走過來將食盒放在了桌上,而後坐在了林太太旁邊,伸手抱了她的胳膊,撒嬌撒痴的就對着她笑道:“我今晚也不知是怎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於是我便想着,要來和娘一起睡。娘可別趕我走才是。”
林太太只覺得心裏登時一股暖流涌過。
林瓊玉的一片心意她怎麼會不懂的?無非就是怕她因着今日的事在這多想罷了。
“傻孩子,”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的笑着,“你想多了。娘現下都是四十歲的人了,還有什麼事兒是看不透的?你放心,娘定然還是會和以往一樣,高高興興的過着我的日子。”
林瓊玉笑了一笑。
林太太雖然是如此說了,但她又怎麼會對今日的這些事一點都不在意的?若是真的不在意,這當會早就是睡著了,又怎麼會一個人對着一盞燭火孤零零的坐在這裏發獃?
但她也沒有將這些說出來,只是依舊抱着林太太的胳膊,笑道:“娘,我都有好幾年的功夫兒沒和你在一起睡過了。難不成女兒今晚睡不着了,娘都不心疼的?就不願意和女兒一起睡的?”
林太太說不過她,同時也被她的一片孝心感動了,於是便答應了:“好。好。娘這裏,你想何時來睡不行?只怕往後娘想讓你來睡的時候,求着你還不來呢。”
一面又問着:“這食盒裏是什麼?”
林瓊玉伸手將食盒拿了過來,揭開蓋子,一樣一樣的將裏面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
一碟子蓮蓉糕,一碟子玫瑰糕,一碟子山藥棗泥糕,再是有一壺溫的牛奶。
她一面往外拿着這些糕點,一面就笑道:“今日的晚飯我沒有吃飽呢。剛剛出來的時候我便順帶去了一趟小廚房,從裏面拿了這幾碟子糕點出來,又讓文嫂順帶給我溫了些牛奶。娘,你來陪我吃些兒。”
她見着林太太今晚晚飯的時候也沒有吃些什麼,回來之後想必也是沒什麼心情吃些什麼,於是她剛剛便特地的去小廚房,讓文嫂做了些點心出來。
林太太如何會不明白?她一面連聲的說著,好,好,一面便伸手拈了一塊山藥棗泥糕送到了嘴邊。
糕點雖是涼的,但吃了下去,滿心滿腹卻都是暖的。
她們娘兒兩個在這裏正一面吃,一面聊些閑話的時候,猛可的就聽到屏風外面傳來了林承志的聲音。
“娘,二姐,你們吃糕點喝牛奶怎麼也不叫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