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沈焉不是雲岫
急匆匆趕回劇場的時候，就聽說導演早就到了，出於任何一種禮貌她都應該去見一見這個和林睦川齊名的導演唐納。
班班在門口來回張望了很久，一看到沈焉就興奮的招收。
“焉焉！快過來！你不是要去看一下唐導嗎。”
“嗯，是的，總歸是要麻煩他了，作為新人也該見一見的。”
沈焉是執拗的，連班班這個認識她不過幾天的人都知道，她一旦認定的事情就不容更改，她說不讓林秋詩去打點那就是鐵了心的要自己完成。
“焉焉，其實你不用這樣的，哪個新人不是靠公司捧的出名的。現在哪裏還是以前那種自己真心實意就能成功的時代了。”班班聳了聳肩膀，這個道理她都明白，沈焉怎麼會不懂。
“別人如何我管不了，也沒說我這樣一定會失敗吧。”她笑了笑，拍了一下班班的肩膀。
的確是的，她也清楚這樣的現狀，所以一直以來就是排斥的，但是現在正是這樣的情況，讓沈焉覺得自己靠自己也可以，讓她覺得或許簽約也是對自己的挑戰，這一年至少她可以做到自己問心無愧吧。
“嘿，行了，班班跟我一起去看導演吧。”
幾乎是走進片場的時候，沈焉就認出那個導演了，實在是太好認了。
和林睦川的風格大相逕庭，留着絡腮鬍子，也看不出真實的年紀，據說也不過三十齣頭，頭髮也是留的長長的扎了起來。
這好像才是沈焉印象中的那款導演的樣子，搞藝術的，林睦川那種實在是太現代化。
那被鬍子遮住的面部，只露出飽滿的額頭以及深邃的眼睛，看你的時候會讓你覺得不寒而慄。
“導演你好，我是沈焉。”
沈焉的笑容總是很有感染力的，一般人見了都會被渲染上快樂，而眼前的唐導演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打量了一個來回，看着沈焉的眼神始終冷峻。
“套近乎就不必，比起這些，我更希望有個好演員。”
他轉過頭去看着場地，也不理會沈焉的笑容。唐納在接到錦世的通知時，內心就是極不情願的，落花鎮是他極為看重的一部片子，理應用最好的陣容，卻因為錦世揚言要撤資而被迫選了這個毫無經驗的新人。
不過，和他想像有差，不是那種嫵媚妖嬈的姑娘，的確是雲岫的不二人選。
“明白，我一定會儘力的。”
聲音不太響亮，帶着堅決，讓唐納不自主的轉過去看了看這個還稚氣未脫的女孩子。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放了臉色，也沒有想一些新人一樣說著誇大的話。
心裏是開始認同了，嘴上還是不饒人的。
“儘力？我想先看看你的實力。”
說完，唐納就順手將一旁的小冊子丟到了靠近沈焉的桌子上。
是落花鎮的一個小片段，沒有前也沒有后，就是雲岫遇到慕凌喬的時候，連動作表情也沒有在冊子上標明。
“怎麼？不行？”
沈焉看了一下，這用以前老師教學的方式看樣子是不行了，又沒有人和自己對演，可哪裏有那麼輕易就放棄。
“我試試。”沈焉對着唐納笑了一下，一個人走到角落裏想去看一下台詞。
“唐導，我也想試試。”
好像很熟悉呀這個聲音，沈焉回過頭去看，就看到那個海派的民國青年。
唐納也沒想到向來樂意偷懶的高旭陽今天怎麼那麼勤快，主動提出了對戲，想着也可以看一下兩個人的默契程度，若是不行現在換人也還來得及。
“好，一小時后，準備一下，換裝。”
“那麼正式…”高旭陽皺着眉頭，大熱天的自己這一身打扮已經夠嗆了，居然還要上妝對戲。
沈焉在化妝師上妝的時候就一邊默默地在看台詞，台詞並不多，就只有和慕凌喬打招呼的幾句話。但卻是整部戲很關鍵的一個地方，需要眼神和動作去完成，表達出一個小鎮姑娘的青澀懵懂，又想要去探知那個從未謀識的清俊少年。
服裝師在一旁給沈焉拎了一套精緻的刺繡立領盤扣衫，顏色很明艷。
“那個，能給我看一下那件嗎。”她抬手指了一下後邊一排服裝，那裏有一件很素氣的衣服，白鴿的花紋在上面翻飛盤旋。下面是藏青色的長裙，配上一雙黑色的圓頭布鞋，可真是民國少女的味道，清純秀麗。
那服裝師起初想達到讓人眼前一亮的效果，但被沈焉一指，便覺得這才算是有味道。
一切準備就緒，沈焉邁着小步子，走入片場，她開始醞釀自己的情緒。
唐納和高旭陽在那端看過來，就是一個梳子辮子的小鎮姑娘，就像是從落花鎮裏走出來的一樣。
“又見面了，小鎮姑娘。”
高旭陽站在那邊場景下面，是一片桃花林子，自然也是人工佈置的。
“開始吧。”沈焉微笑着點了點頭，衝著唐納說了一聲。
迂迴綿延的小巷子，沈焉悠閑地走在路上，就像是剛剛傍晚時的樣子。可就在下一瞬，這個不經意的轉身，讓她看到了驚艷了雲岫一輩子的男人，慕凌喬。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切她像是看到了嚴樺，站在滿樹繁花之下的不是慕凌喬，她也不是雲岫。
想起了那個蹲坐在角落裏的小姑娘，看到一個氣宇非凡的人從車上下來，然後雲淡風輕的出現在了她的生命里。
一邊的唐納也有些看的出神了，沈焉的眼睛裏那種很深沉的東西，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在別的演員身上看到了。其實，從高旭陽的角度看過去，還能看到沈焉眼睛裏的水霧，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第一次見面，這個雲岫看到慕凌喬就會如此。
微微帶着哽咽，帶着很多很多的情緒，千言萬語的凝成一句。
“你好，我是雲岫，你是誰？”
少女的嬌羞，那種第一次心生愛慕的憧憬和悸動，以及不敢上前觸碰的小心翼翼。都在沈焉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一個微妙的動作里。
“停！”唐納突然喊了停，沈焉還沒來得及收拾好情緒，顯得有些失落的站在一旁不說話。
高旭陽也一副不解的樣子看着喊停的導演，不是很好么，為什麼喊停。
“高旭陽，你的台詞呢！愣着不會說話了？慕凌喬是不是一下子愛上女二號了啊？”唐納這個火爆脾氣，一到了拍攝的時候就完全控制不住，不管是多大牌的明星他都疾言厲色的。
被一吼的高旭陽才知道下一句自己要接話的，卻看傻眼了。他還是第一次對戲的時候就發生這種狀況，沈焉哪裏是新人，自己這樣看來連她都不如。
“不好意思，雲岫，再來一次？”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不說話的沈焉，以為是生氣了，但很快又發現她眼睛裏的霧氣越來越濃，根本沒有一點要停住的意思。
入戲太深？！高旭陽跑到沈焉面前，搖了搖她。
“雲岫，雲岫。”喊得真是順口，他都認定她就是雲岫了，一點也不拗口。
“喲，我說什麼情況呢，雲岫雲岫的，這不是還沒拍戲么。原來是我們的女二號來了。”在場的幾個人一起朝着聲音的來源看去，一身的大牌，恨不得把標籤都貼身上的女人，是柳夢。
她演的女主角是落花鎮鎮上的大小姐，不經意間救了受傷的慕凌喬，兩人就互相產生了情愫。可她這樣子的性格，高旭陽都要覺得，這樣子的大小姐怎麼可能有那麼好心回去救一個受傷落魄的陌生男子啊。
沈焉看了一下這個柳夢，模樣是時下最流行的巴掌瓜子臉，也沒化着濃妝，帶着些傲氣。其實也很適合戲裏夢嫵的這個角色，只是眼神太過於蔑視，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你好，我叫柳夢，就是這部戲的女主角，他們我都認識。你叫什麼名字。”呵，多諷刺，連高旭陽都認真的看過演員表，她怎麼可能會沒看過，一個擺明了的嘲弄又做的頭頭是道。
沈焉從不在意這些的，繞過她面前剛剛還搖了自己幾下的高旭陽，走到柳夢面前伸了手。
“你好，我是沈焉。”同樣是招呼，這個招呼卻悅耳了不知多少倍。
柳夢看了一眼那隻手，輕輕的嘁了一聲，就轉過去和唐納高旭陽說話。唐納看了看，輕輕皺了下眉頭，開口說道。
“沈焉，很不錯，繼續保持，去休息吧。”
“好的，謝謝導演。”
她朝唐納和高旭陽揮了揮手，也就不理會柳夢的存在，臉這個東西是要互相給的。她也沒從剛剛的戲份里跨出來，應該說沒從自己腦子裏的戲份跨出來。
那身衣服穿在嚴樺身上一定很好看的，她就是沈焉，一個看到嚴樺眼睛就會泛起霧氣的小姑娘。她好像就在那時候驚覺了一種自己從來不敢想像的東西，那麼炙熱，甚至很殘忍。
好在她還帶了她的唯一傾訴對象，那個可以記錄所有憂愁的本子，可是一翻開那個本子她就突然看到記錄著昨晚那一頁的紙張上，寫滿了嚴樺的樺字，密密麻麻一片一片，她昨晚自己寫了什麼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天哪，沈焉像是被燙了手，一把將日記本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