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銀邊玉衣（一）
葉染等人到達京城已是半個多月後，到了京城之後，葉染還沒有見着那位名動天下的城將軍，便被人給帶到了一處偏遠的小院當中，城書說是安排了一些人手來照顧葉染，還有幾名老師來教她一些東西。
等到那些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了，而他們來的同時，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江南平陽寨受到重創，寨主身受重傷，寨中死傷過半，竟是中了一個不知名的青衫男子的計謀。那青衫男子以一人之力設了一個陷阱給平陽寨跳，最終官府不費吹灰之力便破了寨子，若不是寨中人反應夠快，或許整個寨子都被人給端了，只是如此一來也是損傷慘重。
許多人都在找那青衫男子究竟是個什麼人，竟能夠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然而那人竟是十分神秘，誰也查不到他的身份和姓名。然後他們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同樣曾經以一件事情驚動四方，同樣誰也查不到來歷，同樣喜歡穿着一身青衫的人——三年前在鹿城裏的那名青衫少年。
許多人認為如今這青衫男子，應當便是當初的青衫少年，只是這些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城書給葉染講這件事情的時候，葉染只是懵懵懂懂的聽着，待到城書講完之後，她才憧憬到：“那個青衫男子好厲害！”
城書看起來卻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他喝了一口茶才接着道：“我看那青衫男子多半就是三年前鹿城裏面的青衫少年，那人本就是個可怕的傢伙，鬧出那麼大動靜也不足為奇。”
“你認識他？”葉染聽出了城書話里的意思。
城書“嘿嘿”笑了兩聲，他自然是認識那個人的，不但他認識，葉染也認識，只是顧霜衣那傢伙死活不肯他說出來，他忍了忍最後只能說到：“那個人三年前也經常在鹿城杏花香酒樓裏面喝酒，說起來，你也是見過的。”
這話說得明得不能再明，葉染一怔之下，小心翼翼地猜測到：“青衫……那人會不會是我見過的那個……釀酒少年？”
城書見葉染終於猜了出來，連忙點了點頭。
葉染怎麼也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之後，她竟然還能夠聽到釀酒少年的消息，不過轉念她卻又疑惑到：“你怎麼知道我遇到的那個釀酒少年就是鹿城的青衫少年，就是如今這個青衫男子？”
“這……公主，其實這一趟我見過那個青衫男子了，他確實記得曾經在鹿城幫助過你，所以我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城書乾脆將話給說了出來，等着葉染猜出來顧霜衣就是青衫男子。
可是現在葉染雖然感激釀酒少年救過自己一命，但一顆心卻全都在顧霜衣的身上，所以在聽過了城書這話之後，也沒有去細想，只是趕緊問到：“那你有沒有聽到關於顧霜衣的消息？”
城書：“……”他都已經把顧霜衣的消息給說完了。
“還是沒消息嗎？”見城書不說話，葉染看起來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在路上迷路了？或者出了些什麼問題？再不然他去見的那個故人不會將他給留下來了吧？”
城書又是無言，想了想還是出言安慰道：“公主你別擔心，我想他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來了，之前不是說在京城裏面等上一個月么，現在你才剛來京城兩天，不是還得等一段時間么，這一路上都得走上那麼久，哪有那麼容易到啊。”城書也沒說，自己先前接到的消息，說那青衫男子為了剿匪也是受了些傷，雖然不知道傷得重不重，不過要這麼快趕來京城也是不可能的。
葉染無可奈何的應了一聲，埋着頭開始折騰手底下的毛筆，城書探頭看了一眼，有些欣慰的問：“公主字練得怎麼樣了？”
“才寫了三篇……”葉染悶聲答了一句，抬眼又看了看身旁那堆得高高的一疊書，那些都是城書要她抄的東西，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才能抄得完。
城書皺了皺眉，看起來對這個數量很是不滿意，他接着又問：“書呢，看了多少了？”
“……兩本。”葉染低着頭，聲音越來越小。
城書嘆了口氣，然後開始教育起了葉染：“公主，這些書也是我爹交給我的，說是公主來了之後一定得先看看，當初商齊大人將公主給帶走，我爹本就有些擔心，商齊向來只懂得舞刀弄槍，讓他帶走公主，也不知道會教成什麼樣子，所以我爹一再囑咐了他，不要教公主你武功，否則恐怕只會用武功來解決問題，那就麻煩了。”
葉染尷尬的笑了笑，補了一句：“所以我不會讀書也不會練武……”
葉染說的是事實，因為城家大將軍的這話，商齊也不敢教葉染武功，所以葉染來到這個世界后的整個童年可說是都過得十分無憂無慮，每天在秋園裏面種種花，跟那些鄰居的小孩兒打打鬧鬧，既不用練武也不用看書，簡直是好不瀟洒。
而這樣教育的結果就是現在葉染必須得趴在桌子上認真抄這一大疊書，抄完之後晚上還得接着看書，要不是葉染是穿越來的，本就認識字兒，或許現在會更麻煩。
不過即使是這樣，那些複雜的古籍也是讓葉染看得頭都疼了。
只不過這些都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城書接下來說的話。
“先前我爹說過，會帶幾個先生過來，教公主念書，現在他們都已經在外面等着了，公主且放心，這些先生都是我們將軍府的親信，絕對都是信得過的人，公主可放心學習。”城書為了葉染這個公主也算是操碎了心。
葉染也知道自己底子差，來了京城免不了會一番折騰，但是這個樣子的折騰還是沒有想到，他跟着城書一道走出了屋子，就看到外面站了一排整整有七八個男女，全都恭恭敬敬的看着自己，見她出來了，連忙喊“公主”，城書這才一個一個介紹過去：“這位是鄒先生，負責教公主禮儀，這位是秦先生，是公主的語言老師……”
一通介紹過來，葉染覺得自己大概從早到晚都不會有空餘的時間做別的事情了。用通俗一點的語言來說，這些老師裏面包括了語文老師、數學老師、外語老師、禮儀老師、騎射老師、政治老師、歷史老師、軍事老師甚至還有音樂老師……葉染在心裏面跟自己悠閑而又愉快的京城生活說了一句再見，最後努力的掙扎了一下道：“我能不學算術么……”天知道她一看到數字就想睡覺……
城書柔柔一笑，“不能。”
“這段日子就委屈公主待在這裏了，屬下還有些事情必須要辦，不過我會每天來看公主的，幾位先生定會將畢生的所學都傳授與公主，公主千萬莫要辜負幾位先生的苦心。”他恭恭敬敬說著，便要離開這小院，不過臨去之際卻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對葉染道：“對了，公主，雖然現在還沒人知道公主的行蹤，但是為了公主的安全，還請不要離開這院子太遠，若是有什麼事情，讓下人出去辦就好了。”
葉染乖乖點頭，其實城書不說她也不會離開，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她比誰都清楚不作死就不會死的道理。
這種時候，就應該乖乖呆在這裏哪裏也不去，然後好好學習等着顧霜衣來找她，保證什麼意外都不會發生。
葉染的想法是對的，然而有些時候麻煩要來，是連躲都躲不過的。
在來到了京城整整十天之後，葉染迎來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與以前那幾次不同，這一次葉染遇到的麻煩不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而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就在跟着自己的聲樂老師彈了一天的琴之後，葉染一面揉着自己彈得快抽筋的手一面往自己屋子裏面走。已是傍晚，那位教琴的先生也離開了，那些各種先生們，都不是住在這裏的，所以整個院子裏面除了葉染，實際上不過也就住了四個下人，雖然葉染不知道她一個人為什麼需要那麼多下人，但是城書卻是說得頭頭是道，說是公主身份尊貴，自然需要好生照顧。
雖然葉染並不覺得自己需要那麼多人照顧，不過既然人已經安排過來了，她也不能叫人家走，便答應了下來。
不過平日裏沒事的時候，葉染大多還是一個人獨處的，比如現在。
葉染揉了揉手腕之後，便要開門進屋，只是開門的瞬間，她聽見了一個聲音。
好似腳步聲，但這腳步聲又有些奇怪，因為這聲音是從牆上傳過來的。葉染的房間外面就是院子的圍牆，牆上爬着藤蔓，開着些紫色的小花兒，景緻倒是不錯，只是這時候天色也暗了，牆上的花兒被風吹着，搖搖晃晃的簌簌響着，再伴上那聲音，實在是有點瘮的慌。
就在葉染盯着那牆頭戒備的看着的時候，一顆腦袋忽的從牆那頭冒了出來。
那是個約莫十歲的少年，眉眼清秀，目中帶笑，看着叫人莫名生出親切感來。
葉染在看那少年，那少年也在看葉染，不過他神色卻是複雜莫辯，隔了好一陣子才道：“先前這裏傳出來的琴聲，是你彈的？”
葉染遲疑着點了點頭。
少年好似在斟酌言語，過了一會兒才艱難的說了一句：“姑娘彈得很特別，特別難聽。”
“……”
“我就住在隔壁院子，我叫穆秀，我能不能過來？”少年頓了頓又問了一句。
“阿秀，你在跟誰說話？”牆那頭又有另一個聲音傳過來，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應當是穆秀的同伴。
葉染看那少年在牆上趴着吃力，便點頭答應了下來。穆秀“嘿嘿”笑了笑，翻身從牆頭跳了下來，不過落地的時候站得不穩，給扭了下腳。
葉染看他擰着眉頭抱着腳，忍不住上前問道：“你沒事吧？”
穆秀擺擺手，“沒事，這點小傷。”
“穆秀！”牆外面那個人又喊了一句。
穆秀又看了葉染一眼，帶着些詢問的意思：“我朋友能一起過來嗎？”
“嗯。”既然已經來了一個人，葉染也不介意多一個。
於是穆秀大聲朝牆那頭喊了句：“蘇瑾苑，你自己翻過來！”
聽到這個名字，葉染霎時一怔。
蘇瑾苑，京城第一公子，姑娘們的夢中情郎，還有……葉染原本的未婚夫，那個九年來在飯桌上無數次被商齊提到的人。丰神俊朗，君子如玉，溫文爾雅，所有最美好的詞彙都能夠用在這個人的身上。
——而現在這個人正在翻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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