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章

第九八章

明亮準備妥當來請白蓮花時,白蓮花卻改口吩咐道:“為父傷還沒好,受不了魔氣侵蝕。你去玄清山叫上你姑姑,讓她陪你一起去。”

“好啊好啊。”明亮顯然很贊同。

白蓮花卻又顧慮道:“只是為父先前收到消息,你祖父和祖母鬧大了。”

“啊?他們又鬧什麼呢?”明亮很疑惑。

接手蛇族事務后,無照淫威發散,管霄霜翻起了舊賬。

當年無照跟霄霜在月下插草為香拜了幾拜,這便成了夫妻,而今她嫌當年嫁得草率寒酸,連一個觀禮的證人都沒有,要霄霜廣邀親朋,補辦一場有誠意的婚禮。

霄霜卻道十幾萬年來一向都是孤家寡人,既沒收過弟子,也沒有過長長久久的女人和朋友,不過是近年才養了白蓮花這個兒子,與鳳皇夫妻結為親家,無人可邀,所以堅決不肯。

無照遂退一步,道是由她這個新任蛇君來辦婚禮。

“如此豈非是要道爺嫁給你?門都沒有!”霄霜更是不肯。

夫妻倆這便又鬧騰起來。

無照企圖拉女兒壯大聲勢,逼迫霄霜就範。奈何華嚴打小跟霄霜更親,凈幫她倒忙。無照架不住父女兩個,一氣之下回到雷澤她的老巢,至今已五六天了。

霄霜也真端得住,無照一走他就閉了關,悶頭鑽研功法。

杳雲必須時刻跟在姒檀身邊,姒檀則行蹤不定。華嚴沒了玩伴兒,又被父母鬧騰得兩頭為難,這幾天都鬱鬱寡歡。

說到這裏白蓮花哂然問道:“兒啊,你沒收到消息么?”

明亮否認:“孩兒那幾個耳目尚都是些雛兒,來不了別院,自然不夠消息靈通。”

“唔。”白蓮花訓他道:“這就是你不夠聰明靈活。身為鳳族的小殿下,總有些特權可以使用,往後記得要用。”

明亮乾咳一聲應是。

白蓮花顧慮道:“只是你姑姑若兩頭都受了委屈,就怕她把氣撒在你身上,欺負你。”

明亮拍着胸脯笑道:“孩兒才不怕她,可指不定誰欺負誰呢。”

“這話怎麼說的。”白蓮花沉下臉:“她雖被你祖父慣得性子頑劣,卻到底是你姑姑,長你一輩。你縱是不服她的欺壓,面子上反抗一下,裡子卻須待她恭敬孝順,如同待你母親。倘若背個人倫不睦的罪過,豈非叫世人笑話,污了覺明府的名聲!”

“爹爹教訓的是,孩兒謹記。”明亮神色一肅,垂首做個保證。

“完事叫你姑姑來別院住幾天,免得她一個人憋悶壞了。”

明亮正苦着臉,一聽頓時裂開嘴笑了。

白蓮花挑揀巨細囑咐他幾句,且命小三跟着他。

待明亮告退而去,白蓮花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紅腫。

實則他壓根沒打算去琉璃海,不為他的臉無法見人,而是他很清楚,無論妖帝是真心放手,還是欲擒故縱、以退為進,決定權終歸是在嚴厲手中。

情這一物卻有世人不知的離奇古怪之處,因而有些事情遠非人力所能左右。

白蓮花拆下髻上簪的九思,將其恢復原形,掂着它若有所思。

到底要如何,才能慧劍斬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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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趕到玄清山時,華嚴正悶悶不樂地托着腮望天。

一見明亮華嚴便眉開眼笑地跳起來,聽說含着塊石頭就能安然游弋於琉璃海中,她當即就跟着明亮去了,到了琉璃海卻不顧得上山,在海里忙着尋寶。

明亮上山時,嚴厲正跟妖帝對坐在思過崖上,有說有笑地喝酒。

嚴厲趕到琉璃海時,天已經黑透了。

陰風嗚嗚作響。尚方坐在那塊斷掉的巨石上面,眺望着海中央。那裏華彩燦然,半個天空都被厚重靈氣照得明亮絢爛,萬里星雲也在隨之變幻,旖旎又壯觀。

“凄惶”的重生讓尚方失去蒙臣所有的寵愛,他卻還奢望能搏一搏,因此管蒙臣請命,帶人來重建通往談止山的路。但是整整過去三天,他使用了幾個辦法,損失了不少屬下,還是一籌莫展。

這個為情所困的魔頭眉眼之間再無戾氣,只有無盡的憂鬱和落寞。嚴厲因此心有所動,看着他,在暗處站了一會兒,這才吞下鮫丹悄然下水。

南無站在思過崖上等。

待嚴厲順着鐵索攀近崖頂,南無矮下丨身,朝她伸出手。她也不忸怩,搭着他的手,借他的力量躍上思過崖,站定之後隨即抽回手,吐出鮫丹,信步下了思過崖。

她那堆東西被分門別類,整齊地堆放在崖下不遠處。她壓根記不清楚具體都是些什麼東西,因而也不細看,收起東西,繞山巡視一遍,然後進入變成琉璃的屋子。

屋裏的一切都沒有改變,所有東西都在原本的位置,一樣也沒有少,只是蒙了些塵土。

唔,看來某個妖孽尚且識趣。

南無抱着肩膀倚在門框上,看着嚴厲一樣一樣擦拭屋裏的擺設。

“你打算多住幾天?”

他的語氣跟他的眼神一樣冰冷,如同當日嚴厲做血奴時,在鄞山那間茅屋的屋頂見他那樣疏離冷漠。這讓嚴厲相信他在剋制自己,不會再有不良企圖。

嚴厲暗嘆口氣,不冷不熱地回他道:“沒見你這麼矯情的人。為什麼事就說什麼事,拐彎抹角也不嫌累?”

“聽來你知道我的目的?”南無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我夫君隨後就到,我們會住到你渡過天劫。”

南無的神色微不可見的一黯,“依我對他的了解,縱是你求他來,他也不會來。”

嚴厲不以為然。

“不如我們打個賭,倘若他來,往後我給你為奴,對你惟命是從。”

嚴厲頓時起了興緻,“若不來呢?”

“我的天劫你一力承擔,在那之前,你必須待在我身邊。”

“賭了。”嚴厲微微彎起嘴角。

她的笑容雖淺,卻絲毫也不僵硬,顯然是由心而發。南無見狀一怔,一步邁進門裏,聽她大聲喝止道:“別動!”他隨即又退回原地。

“別的地方我不管,這間屋子你絕不能進。”

“就算你是主,我是客,進去坐一坐,喝杯茶,也不行?”

“不行!”

“……好。”

“我帶了酒。等我收拾完,我們喝兩杯。”

“好。倘若你輸了不兌現承諾,就讓你永遠也擺不脫我的糾纏。”

嚴厲的嘴巴也沒客氣,“倘若你輸了不兌現承諾,就讓老天收了你。”

南無臉上的落寞忽然變成妖孽之笑。

“你不會以為我真打算了斷?實話告訴你,給你解除渡魂術,只是我想看看,而今我的武力遠勝當年,你要怎麼避免我的騷擾,以及調戲。”

嚴厲倒吸口氣。

果然還是她太天真,把人心想得太簡單了啊……

可若換個角度想,事情似乎變得有趣極了。於是她舒展開緊皺的眉頭,高挑的眼睛也變得平和,幽幽嘆了口氣。

“果然是難改賤人脾性。”

嚴厲以為這個賭十拿九穩,只贏不輸,把天樞留給她的酒拿出來,跟即將成為她的“奴”的妖孽分享。

三杯酒下肚,嚴厲對南無的態度從里至外都放開了許多。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能心平氣和地跟這個身份複雜的男人對坐共飲,且順着他的話頭,跟他笑語閑話當年。

雖然有些陰鬱的過往,多愁善感四個字卻幾乎與她的性情不挨着。無可否認,當年她也犯過很多錯,有的是對他,有的是對她自己。

若無相欠,不會相見。無論一個人遇見誰,那都是她生命中應該出現的人,絕非偶然。

那些他們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因果使然,她的命運被他改變,他的又何嘗不是?

長久以來兩人已經糾葛甚深,輕易斬不斷。可是隔着數年時光她回頭去想,那些荒唐的,狗血淋頭的,讓她執著的,懊惱的,歉疚的,為之受過傷,流過淚,甚至以為天會塌下來的過往,居然都變成了她能笑着提起的回憶。

嚴厲在心裏不勝唏噓,南無則再沒有悵惘落寞,而是回味無窮的樣子。嚴厲防備着他,卻也不禁揣摩着他的心思,盡量不戳他的痛處。

喝到他微醺,明亮來了。

“母親快把葯喝了。”明亮把他一路都捧在懷裏的湯盅獻寶一樣奉給嚴厲。嚴厲一摸還燙手呢,接過來一飲而盡,喝完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味道。

“孩兒的手藝還行么?”明亮雀躍地問。

嚴厲違心道:“極好的。若非多喝無益,為娘還想再來兩碗。”

“哈哈!”明亮詳細描說了一番燉這碗葯的過程。

聽完嚴厲贊他用心,問他:“你爹不知道你來?”

“知道啊。正是因為把葯倒掉爹爹心疼,他這才讓孩兒長途跋涉,給您送來。”

嚴厲摸著兒子的頭笑,“傻小子,你爹心疼的不是葯,是怕你第一次做這等事,為娘卻享用不到,辜負了你的孝心。”

“原來如此啊?”明亮恍然大悟狀:“等您忙完,回家孩兒天天給您做這件事。”說著掏出那包藥材和一張便簽,“這十天的您就只能自己動手了。這是爹爹寫的燉煮注意事項,免得您操作不當,把藥性都流失了。”

嚴厲委實想不通,某個孽障竟能忍住妒夫心性,不摻和。

“爹爹說,等您忙完回天,順便去魔宮討要孔雀膽那半粒解藥。”

縱是那個分丨身沾染了孔雀膽的毒性,隨着它與本尊合體,唯恐也會幹擾到本尊的元氣。並且為了姒檀着想,那半顆解藥勢必要去討要。

“為娘短則三五日,長則十天半月即回。你須盡心竭力,照顧好你爹。”

“母親只管放心。”明亮雖有踟躕,念及白蓮花的吩咐,叫他把葯送到即刻就走,他斜着眼瞄了瞄南無,轉身下了海。

嚴厲睨向對面那個紫衣華服的妖孽。後者端着酒碗極是妖嬈地卧在那裏,自從明亮來便直勾勾盯着她看,熱切眼神不似得意,而似興奮,甚至是狂喜。

簡直莫名其妙!

“你輸了,要兌現承諾。”南無優雅地品嘗着手裏的酒。

嚴厲沒理會他,跳起來回房。關門之前她聽見南無魅惑地笑聲傳來。

“你須堤防着點,我會發酒瘋的。”

嚴厲在心裏回了一句,儘管放馬過來,看她不打得他滿地找牙!夫君是朵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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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是朵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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