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搭車或坐巴士,只是那樣目標太明顯,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徒步行走的話,他還可以邊走邊觀察周圍的環境,時刻保持高度的警覺;坐在車上卻極易使他的警惕性為之降低,一旦遇到情況也不太方便脫身。
他背上的真真哭累了,便沉沉睡了過去;其實,還真是難為這年紀輕輕的小女孩,一天之內突然遭遇人生中如此巨大的變故,換作是誰,都會很難承受的吧?
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坐落着一家名為「炫日」的夜總會,每天晚七點開門,淩晨三點歇業;店主人是個叫「馬克」的菲律賓人,也是華格納在巴格達的一位很好的朋友。
華格納背着熟睡的真真從後門走進「炫日」時,它今天的營業時間早已過了許久,他直接把她背到夜總會的地下室,找了張床將她安置下來。
儘管世界上所有的夜總會,都是製造噪音的絕佳場所,久待都會有耳聾的隱患,但「炫日」的地下室卻是個格外清幽的所在,優良的隔音設施,並沒將樓上任何一絲聲響傳遞到樓下。
安置好真真,華格納便上樓去找馬克。
馬克透過監視器,早就看到了進門來的華格納,只是這次讓他吃驚的是,他不再是一個人,他的背上居然還背着一個女人!
「我的朋友,你今天能再度平安歸來,我很欣慰。」
華格納並非是個喜歡找朋友幫忙的人,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一向都是他的處事原則;然而,幾天前他在飯店入住時,又遭遇到一次圍剿,儘管他當時被迫跳窗奔離飯店,卻也順利逃出了眾人的包圍圈。
當他之後重返客房后,所有留在飯店的行李、物品,竟然全都被那群雜碎拿走,身上獨留一部手機和一些零錢,護照、信用卡則放在他已然失蹤不見的行李箱內;至此,他只好投靠他在巴格達唯一的朋友,馬克,尋求他的幫助。
馬克是個極仗義也極爽快的朋友,聽聞他的遭遇后,二話不說便把自己夜總會的地下室讓給他住,還拿了一大筆錢供他花用,這令華格納分外感動。
能夠雪中送炭的朋友,從來都是特別讓人感動的。
華格納找了張椅子坐下,略顯疲憊地詢問:「我的新護照,還有多久才能辦好?」護照丟失,他搭不了飛機、回不了國,華格納不但要住在馬克的地盤、花着他給他的錢,還得拜託馬克,請他為他重新補辦一張新的護照。
馬克在巴格達雖然僅是個生意人,但他酷愛結交朋友,不僅人脈極廣,辦事能力也不容輕視,有他的幫助,他補辦新護照所需要的時間,絕對要比正常流程快得多!更重要的一點是,還可以省下一番唇舌。
馬克拾起手邊一個白色信封給他。
華格納接過信封,抽出裏面的東西一看,果然是他的新護照。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馬克點起一支雪茄,抽上一口。
「本來預計新護照一辦好就回去的。」
「現在呢?」難道計畫有變?
「還要再等幾天。」
「可不可以告訴我理由?」他不知道為什麼華格納還要多等幾天,留在巴格達只會危機重重,他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當下的處境。
「我恐怕還要再請你幫我一個忙。」華格納把護照放回信封,並沒直接告知好友原因。
「什麼忙?」馬克一邊抽雪茄,一邊盯着好友的一舉一動。
「幫我把今天我背來的那個女人,也辦一張護照。」
「你要把她一併帶回你們國家?」馬克重重一驚。
「是。」
「那女人是什麼人啊?」居然要帶着她一起歸國?
「一個今天白天我在某家火鍋店裏收留的累贅。」接着,華格納輕描淡寫、簡潔明了地向馬克敘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馬克伸手拿下叼在嘴裏的雪茄,搖搖頭,「這可不像你的作風,你是個從來都不會自惹麻煩上身的人。」除非是受人牽連,「這回怎麼突然願意收留這麼一個女孩子了?」
華格納蹙眉輕嘆,「倘若當時在場的是你,你肯定也會和我做同樣的事。」
「你把她帶回國以後,打算如何處置她?」
「幫她在家裏安個差事做吧!她一直都在火鍋店工作,手腳還算蠻勤快的,我家也不介意多聘個女傭、多養一人,更不用擔心她會把我家吃窮。」
「你大老遠從巴格達收留一個女孩,再千里迢迢把她帶回你們多莉希米婭,就為了讓她做你家女傭?」這華格納的想法,還真是另類得很啊!
「做女傭應該是她最好的安排吧?我家女傭有薪水、有年假,還包吃包住、包在職期間生病所花的醫藥費,退休之後還會有一大筆退休撫恤金可拿,恐怕到哪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地方了!她能做我家女傭已經是她的造化,也是我對她最妥善的安排。」
不是說要他為她的未來負責?不是說不管以後他有什麼打算,都務必先為她設想好她的未來嗎?安排她做他家的女傭,就是他為她負起的最大責任!在他背她來「炫日」的一路上,他就設想好了,再也沒有比讓她做他家女傭,更周到的處置了。
「也就你會這麼覺得!」馬克重新叼起雪茄,翹着二郎腿,身子愜意地晃了晃。
「馬克,你這兒有沒有治療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藥水?給我來一瓶。」
「你受傷了?」馬克急忙關切地打量他全身,並沒發現他哪裏受傷。
「不是,是她扭到腳了。」
一聽不是華格納受傷,馬克才放下心來,轉頭吩咐身旁的一名手下,那人馬上便從另一間房取來了一瓶藥水。
「謝了。」華格納接過馬克的手下遞給他的藥水,握住藥水瓶,「那我就先回地下室了,她的護照辦好后,你再通知我吧!」
馬克望着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身影,「需要待會兒我找個女人下去陪你嗎?」夜總會素來最不缺的,就是噪音和美女。
馬克不僅一直為他無償提供住處,時不時還會免費為他提供可以讓他排遣無聊的女人;了解朋友的需要與設法解決他們的需要,亦是身為好友的一項必修課程。
「今晚不用。」華格納現在並沒心情和女人做愛。
「是啊!我差點忘了,今天你有自帶乾糧,不需要再叫外賣。」馬克戲謔地高揚嘴角,含義很明顯。
華格納只是不知所謂地斜睨他一眼,隨後從他的辦公室離開。
【第三章】
真真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夢中不知是不是又和她的爺爺團圓相聚了,臉上掛着兩條清晰的淚痕。
華格納手握藥水瓶,輕聲走到她身邊。
眼光從她濕答答的臉上,徐徐移到她的雙腳,然後他抬起她的右腳,盡量輕柔地脫掉她的鞋襪;真真的右腳踝明顯腫了一圈,不及時處理的話,明天鐵定連下床都是個問題。
把藥水的瓶蓋擰開,一股古怪的氣味傳了出來,朝她腳踝處噴了幾下,不等黑色的藥水全部滲入皮膚,他便手法嫺熟地替她按揉起傷處。
「啊……」真真頓時被右腳傳來的巨痛驚醒,下意識地掙扎叫道:「你、你幹什麼?不要,好痛!你放開我的腳,放開……」
華格納自然不會聽她的話,乖乖放開她的腳,反而繼續用力地揉捏着她右腳紅腫的部位,「忍着點,雖然現在有點痛,晚點藥效發揮就不痛了;要不然,等明天你這隻腳腫得像只豬蹄,別說走不了路,光是疼痛就會折磨得你痛不欲生。」
好在她的骨頭沒斷,僅僅只是軟組織受傷,上個葯、揉一揉就能緩解不少,不然他就只能帶她上醫院找醫生診治了。
真真疼得齜牙咧嘴、渾身顫抖,不禁開口求饒:「先生,你輕一點!痛死了……啊、啊!輕一點……輕一點啦……」
華格納又朝她的腳踝處噴了幾下藥水,充耳不聞她的痛呼,毫不手軟地揉捏着她的右腳。
真真這時又「嗚嗚」地哭了出來,不再是思念爺爺,而是因為痛的。
華格納活到這麼大年紀,還是第一次為一個女人揉腳,多麼屈尊降貴、難能可貴啊?可是偏偏,他的行為不僅沒被感激,回報他的卻只有這丫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撕心裂肺的痛哭。
收留一個女人果然比收留一隻流浪貓、流浪狗來得麻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