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金魚餃
聽說歸聽說,這沒親眼瞧見總有些不信,這瞧見了,真給安然的廚藝震住了,廚藝謝一娘也學過。《
因自己姿容並不出挑,她娘便努力讓她博個賢良之名,有道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着力教導她三從四德,針線女紅,甚至廚藝。不說多厲害,至少能做幾個拿手菜,娘給她選的這條路,如今想來真是頗有遠見。
謝氏雖是世族大家,這麼多年來的榮耀,說穿了靠的就是聯姻,從端敬太後到王妃,乃至江南總督上官義的原配,莫不出自謝氏一族,也帶給了謝氏一族數十年的家族榮耀。
故此,族內對女子比男丁更重視,尤其姿容過人的女子,便會着力培養,謝一娘在眾多姊妹中,容貌資質都不算出挑,但因其母是正經的大房夫人,地位尊貴,也備受重視。
可惜到了謝一娘這一輩兒,謝家已經勢衰,幾位謝氏出去的女子雖得了尊貴的地位,甚至端敬太后還得到了帝王之愛,卻早早薨了,以至於謝氏剛邁入鼎盛時期,跟着便衰敗了下去。
隨着王氏一族勢力的急速攀升,謝氏的地位愈加尷尬,這麼大的家族,沒了支撐,就如失去了頂梁的大廈一般,風雨飄搖,時刻都可能坍塌。
這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沒有銀子,要勉力撐着世族的面子,各處里的銀子流水一般往外使,這般坐吃山空,哪裏頂得住。
即便謝氏也有些生錢的莊子買賣,卻因不善經營,並無太多進賬,加之族裏紈絝子弟眾多,不出幾年,便已捉襟見肘。
謝一娘堂堂謝家的千金小姐,在娘家的時候,自己的衣裳鞋子,乃至屋裏的帳子等物,都是自己做的,府里的針線房早扯了,各房的針線也都歸了各房自己打點。
說句心裏話,真正過上不愁銀子的日子,還是在嫁進安家之後,也得說,自己的運氣好,沒生的太出挑。
自己那兩個最出挑的堂姐都被送進了宮,一個剛進去沒幾個月就不聲不響的死了,聽說是得了什麼急病,家裏趕去的時候,連屍體都瞧見,就是一罈子骨灰,拿回去葬了拉倒。
另一個雖被皇上封了美人,卻也不大受寵,年上謝一娘回家,聽她娘提過一嘴,說那位堂姐過得不大好。
這宮裏到處都得使銀子,那些嬪妃指望的莫不是娘家往裏送,謝家如今不比當年,哪來的這麼多銀子,沒銀子,自然打點不周全,在宮裏的日子可想而知。
為這個,大娘還特意過來,跟自己說了許多拜年話兒,話里話外的是想自己幫幫堂姐,謝一娘不禁冷笑,當日自己嫁進安家的時候,可記得這母女倆的刻薄話呢,說自己嫁給商賈之家如何云云,如今卻讓自己來接濟她們,想什麼呢。
嘴上應承了幾句,便為難的道,自己嫁的是安家二老爺,安家的買賣雖多,卻都是大老爺一人置下的,雖說不缺銀子使,若動大錢也做不得主。幾句話推脫了,瞧着當時大娘的臉色,心裏解氣非常。
謝一娘也是在嫁給安嘉言之後,才知道自己的運氣有多好,丈夫少年得志,品行端正,更有安嘉慕這個強大的大伯在後頭撐着,要銀子有銀子,要關係有關係,方使得丈夫的仕途一帆風順,年紀輕輕便坐到了吏部侍郎的高位。
再瞧瞧那些跟自己差不多的夫人,哪個不為了銀子發愁,誰不知道,這官做的越大,銀子使的越多,要不,怎麼來的那麼貪官,說白了就是逼得。
官越大使銀子的地兒越多,人情來往,府里上下,哪裏不要銀子,指望那點兒俸祿,可是笑話,不貪怎麼支應的開,可貪了,一旦事敗,丟官罷職都是運氣,抄家滅族也有的是。
正因為丈夫為官清廉,才被皇上賞識看重,一路提拔到如今的高位,謝一娘相當清楚,若沒有大伯,沒有安家在後頭戳着,就憑她們夫妻,早撐不下去了。
雖安家有萬貫家產,卻都是大伯一人掙的,說到底都是大房頭的,只因大伯疼兩個兄弟,才不把銀子當回事兒,始終囫圇着過。
侍郎府跟冀州的安府一樣,各項挑費都歸在了公里一總的算,才能過得如此從容,加之丈夫雖是安家二老爺,大伯卻始終未續娶,嘉樹也未成婚,整安家就她一個女主人。
因大房沒有正頭夫人,許多事大伯就交給了自己,就如管着這個京城的宅院,這是讓謝一娘最為滿意的地方。
而安然的出現,打了謝一娘一個措手不及,連點準備都沒有,這安家有了正經的大房夫人,自己這個二房頭的夫人,自然就做不得主了。
好在安然出身低微,跟自己有着天地之別,雖嘴裏跟丈夫埋怨,大伯不該娶個丫頭進門,心裏卻是慶幸的。
前頭聽說上官瑤有意下嫁,可讓她好些日子沒睡着覺,真要是總督千金成了安家的大房夫人,自己的嫂子,那自己往哪兒擺呢。
卻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地位低賤的丫頭,卻是鼎鼎大名的大廚,且出身雖低,做事倒頗有章法,出手的見面禮,生生就把自己比了下去,讓她忍不住想起當年成親見嘉樹時,給小叔子的見面禮,跟安然的一比,着實太過寒酸。
所以,安然這見面里送的雖貴重,卻反而討了嫌。也逼得謝一娘不得不主動過來示好,可示好歸示好,心裏什麼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若是之前還有那麼一絲僥倖,如今親眼瞧見安然的廚藝,這點兒僥倖也煙消雲散了,而且,謝一娘敏感的發現,這位大嫂,即便出身低賤,年紀不大,彷彿不如自己之前想的好對付。
謝一娘心裏比誰都清楚,府里的下人是個什麼德行,對於丫頭出身的安然,必不會太恭敬,以至於,出現今兒這樣的事兒,也在謝一娘的意料之中。
以她想,遇上這種事,安然只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暫且忍耐,以圖后招兒,一種是跑回去跟大伯告狀。
若她隱忍,底下的人便會覺得她好欺負,就會越發變本加厲,到最後的結果就是她在京城待不下去,早早走了拉倒。
她若尋大伯告狀,以大伯對她的喜歡,必然會發怒,然後出手料理了這些下人,不過,心裏說不準也會對這位新夫人有些微詞,畢竟作為一個當家主母,連內院裏的事兒都料理不明白,還要跑去跟丈夫告狀是非常丟臉的,這樣的人怎麼當安家的主母?
且,這府里可都是安家的老人,若因為新夫人攆出去,讓別人怎麼想,心裏不定也會恨上安然,卻會因此更想到自己的寬容。
所以,無論安然是這兩種的哪種反應,對自己都沒有損失,反而會讓自己受益,可謝一娘怎麼也沒想到,安然會直接找了她過來。
見識了她的廚藝,謝一娘不明更為擔心,她的廚藝如此精湛,若是在這次廚藝大比中真贏了御廚,誰還會關心她是什麼出身,到時候,自己這個安家二房頭的夫人,誰還當回事。
謝一娘越想越覺得不妙,卻也不露聲色的裝作不知道:“怪不的外頭人都說大嫂廚藝精湛,今兒一見,真讓一娘長見識了,難為大嫂年紀輕輕怎練的這般本事。”
安然:“我本來就是廚子,而且,也喜歡做菜,這什麼事兒喜歡就不覺得難了,這裏油煙大,恐熏着弟妹,咱們院子裏說吧”說著挽着謝一娘出了廚房。
那婆子一見兩人出來,對着謝一娘就跪了下去:“夫人可要替老奴做主,老奴着實沒說什麼,不知怎麼,大夫人就惱了起來。”
謝一娘假裝剛知道此事:“你這婆子倒是嘴刁,這般說,莫非是說大夫人無辜冤枉你不成。”
“老奴說的句句是真,大夫人問老奴二老爺喜歡吃什麼,想老奴常年在這邊宅子裏,也不伺候二老爺吃食,哪知二老爺的喜好,大夫人又問大老爺,老奴想着,大夫人先頭既在冀州蘭院裏當過差,又是個有名的廚子,怎會不知大老爺喜歡什麼,便說了句不知,大夫人就惱了。”
謝一娘臉色一沉:“放肆,還要胡說,什麼蘭院?什麼廚子?你在這邊廚房管事,大夫人問你,難道不該,你倒反過來問主子,卻是哪裏的規矩,莫不是瞧着大夫人剛進門好欺負,故意為難主子不成。”
“老奴可是不敢啊,老奴有多大的膽兒,敢難為主子啊,不過就是說了句實話罷了,哪想就戳着了大夫人的肺管子,老奴冤枉啊,夫人你管着這邊好些年,您是知道老奴的,老奴可是個最知道規矩的人。”
安然暗暗冷哼,還真是一出好戲,這婆子話里話外的,就沒把自己當回事,還刻意提起蘭院,更是明明白白的諷刺自己,別在他們跟前擺夫人的架子,他們知道自己的底細,而謝一娘這幾句話,看似呵斥,仔細想來,每一句都另有深意,彷彿自己才是那個挑事兒找茬兒的人。
安然不想跟謝一娘弄僵,因為很清楚安嘉慕對兩個弟弟的感情,安嘉慕這個人看似精明,有的時候卻不然。
他能對外人狠,對外人使手段,所以在生意場上能縱橫裨闔,所向披靡,卻一旦涉及自己的家人,卻又格外寬容,甚至沒有原則。
當然,嘉言跟嘉樹這個兩個弟弟都是相當懂事的,也從心裏認可了自己這個大嫂,可謝一娘卻不同,如果說昨天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覺得她不簡單,不和善,是錯覺的話,那麼現在,她非常肯定,謝一娘並不歡迎自己這個大嫂。
哪怕她笑的再和善,樣子再恭敬,也藏不住心裏那份厭憎,自己哪裏礙着她了,安然實在想不通。
不過,既然如此,自己還客氣什麼,之前想維持原狀,是覺得自己在京里待不了幾天,這邊兒讓謝一娘管了這麼多年,就讓她接着管好了,如今看來,自己太想當然了。
而且,自己退一步,她就會進一步,自己如果這一次隱忍下來,以後還會有更離譜的事兒,而自己如今不止是安然,還是安嘉慕的妻子,是這宅子裏名正言順的主人。
這些人都是宅子裏的下人,說白了,吃着主子的,還反過來欺負主子,這樣的刁奴,若不嚴加懲處,真當自己是擺設了。
本來安然請謝一娘過來,是想給她個面子,若她知事,二話不說把這婆子攆出去,那兩人之間還有的說,如今卻沒這必要了。
安然冷笑了一聲,看着那婆子開口:“你若是弟妹府里的人,規不規矩自當問弟妹,如今卻是在我府里,問弟妹作甚?莫非弟妹有千里眼,你在這邊府里犯的錯,弟妹在侍郎府就知道了不成。”
謝一娘臉色一變,這話里的意思可不好聽,安然卻陡然話音一轉:“雖跟弟妹才見了兩面,卻常聽嘉慕提起弟妹,未嫁之時便賢名遠播,最是賢良淑德,可弟妹的性子再好,也不是你們這些刁奴隨意攀扯的,把這裏當成了任你們胡來的地方就想差了。”
安然這句冷到了極致,小臉忽的板了起來,竟讓那婆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安然會如此強硬,忽覺不妙,忙求救的看向謝一娘。
安然:“今兒是因二弟在這兒,請弟妹過來,一家子在一起吃頓便飯,卻不是讓你攀扯的。”跟旁邊的僕婦道:“去跟管家說,若是外雇的結了工錢,若是買進來的,我發個恩典,把賣身契還了她,讓她另謀生路去,我這裏用不起這樣的人。”
僕婦應一聲去了。
那婆子一張臉頓時慘白,這安府的差事又清閑,又有油水,往哪兒找這樣的好差事啊,更何況,自己一個人還罷了,自己男人,家裏的倆小子,可都在安家當差,自己若這麼出去,自己男人跟倆小子的差事只怕也保不住了。
如今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之所以敢這麼給安然小鞋穿,就是因為知道安然的底細,自己有個老姐妹在冀州的蘭院當差,去年自己回冀州探親的時候,聽老姐妹們說起這丫頭爬床未果,被大姨娘發落到外廚房的事兒,當個笑話說了半天,說這丫頭是個極沒算計的蠢丫頭,這才有了底。
雖說不知怎麼就成了大夫人,到底沒瞧在眼裏,憑啥這麼個蠢丫頭都能當自己的主子呢,心裏這一不平衡,自然不會把安然當成主子,卻忘了,便心裏再不忿,安然之前身份再低微,如今被大老爺三媒六聘的娶了回來,就是名正言順的大夫人,發落自己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想明白了,忙膝行幾步到了安然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大夫人,大夫人您大人大量,別跟老奴計較吧,是老奴錯了,老奴忘了規矩,您打,您罵,您罰,老奴都願意,您就是別趕老奴出去,老奴一家子都指望着差事吃飯呢,老奴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說著,咚咚的磕頭,額頭磕在院子裏的青石磚上,血立時便滲了出來,瞧着可憐非常。
見安然不言語,那婆子忙又求謝一娘:“夫人您就幫老奴求求情吧。”
謝一娘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卻一臉不忍的看向安然:“大嫂,這婆子雖怠慢了大嫂,念在她是府里的老人,又這般可憐,要不,就饒了她這回,發落到外院做粗活也就是了。”
安然卻笑了:“弟妹還真是菩薩心腸,既然弟妹開口了,嫂子也不好駁弟妹的面子。”
謝一娘剛要鬆口氣,卻聽安然道:“只不過,我這人自來最怕麻煩,下人不聽使喚,可沒得閑工夫□□,你大哥也知道我的性子,舉凡下人犯了錯,一概攆出去了事,如今弟妹既說了情,可見這婆子的確是個能幹的,這般攆出去也可惜,倒不如這樣,我今兒就把這婆子給了弟妹,看看弟妹是□□還是怎麼著,都由弟妹發落就是。”
謝一娘愕然看着她:“大嫂府里的婆子,一娘怎好發落?”
安然拉着她的手:“都是一家子,分這般清楚做什麼,也不怕弟妹笑話,安然就是個丫頭出身,沒什麼見識,比不得弟妹出身世族,又賢惠能幹,這些事交給弟妹料理,最為妥當,弟妹就別推辭了。”
說著,看向那婆子:“從今兒起你就是侍郎府的人了,快着收拾了,去弟妹府里當差吧,萬望你有了今兒這番教訓,以後收斂些才是。”
跟旁邊的僕婦吩咐:“等管家來了,就先把她帶去侍郎府,這會兒可該着吃飯了,等吃了飯,弟妹回去再處理此事。”
拉着謝一娘:“昨兒蒙弟妹接風,今兒也嘗嘗嫂子的手藝如何……”一邊兒說著一邊拉着謝一娘出了灶房院,根本當沒看見謝一娘難看的臉色一般,直接拉着她到了前頭小廳之中。
安嘉言看見一娘,不禁愣了愣:“你怎來了?”發現她臉色不大好看,又問了一句:“可是有什麼事?”
安然笑了起來:“瞧二弟說的,你們兄弟之間能來往,我們妯娌之間見見面兒就不成嗎,能有什麼事兒,是我請弟妹過來的,想着昨兒在你們府里,承了弟妹的情擺下了接風宴,今兒見二弟來了,便索性也請了弟妹過來,一家子在一起吃一頓便飯,也親熱。”
安嘉言點點頭:“嫂子說的是。”
見下人要設屏風,安嘉慕揮揮手:“弄這個勞什子做什麼,一家子吃頓飯罷了,哪來的這麼多規矩,你們妯娌倆也坐吧。”
安然倒是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她本來也煩這些規矩,自然也不會守規矩,在翠園之所以迴避安家樹,是因有之前冀州的那檔子事兒,一面對安嘉樹,就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的荒唐事兒,雖說不記得幹了什麼,到底是發生過。安嘉言就不一樣了。
謝一娘頗為彆扭,卻見安然坐了,也只能側身坐下,面兒上瞧着平靜,心裏卻跟開了鍋似的直翻騰,知道自己小看了這位新大嫂,別瞧出身低賤,絕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今兒這件事本來對自己大大的有利,卻不想,一轉眼的功夫,就徹底顛倒了過來,該自己落好兒當好人的,最後反讓她當了好人,還抓着自己求情的機會,直接把那婆子推給了自己。
如此一來,若把這婆子攆出去,豈不是活打了自己的嘴,若不攆出去,留下,卻也不是自己的慈悲,反倒讓安然落了個寬善的名兒,這份心機手段,豈是一個丫頭能使出來的。
四個人這頓飯吃的三個人都盡興,唯有謝一娘食不下咽。
一時飯畢,待上了香茶,安然笑着道:“都說我的廚藝如何如何高明,如今看來,卻名不副實啊。”
安嘉言愣了愣:“大嫂怎會如此說,大嫂做的這幾道菜,乃嘉言平生所見所食之最美味的佳肴,也怨不得大哥吃不下我府里的菜了,嘗過大嫂的手藝,旁的真有些難以下咽了。”
安然搖搖頭:“你就別誇嫂子了,你不算,得弟妹吃着好才行,剛弟妹可沒怎麼吃,可見嫂子的廚藝不精。”
安嘉言其實也注意到了,不禁看了妻子一眼,謝一娘臉色一滯,忙道:“嫂子說笑了,嫂子做的菜自是佳肴,只不過一娘這些日子都沒什麼胃口,且剛過來時候嘴饞,又吃了幾塊嫂子昨兒叫人送過來的點心,這才吃不下。”
安然點點頭:“原來如此,弟妹倒真把我嚇着了,我剛還想,這幾道菜做的何處差了呢。”
安嘉慕的目光劃過謝一娘落在安然身上,停了半晌,沒說什麼,等嘉言兩口子走了,才攬着她問:“你跟弟妹可是有什麼事?”
安然眨了眨眼,看向他:“你是怕你弟妹欺負我不成?”
安嘉慕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小嘴:“這話說的刁鑽,你什麼性子,我還能不知道,雖說有些懶散,卻不是個好脾氣的,誰要是欺負你,卻是沒長眼呢。”
安然笑了起來:“這麼說,你是怕我這個當嫂子的欺負你弟妹了。”
安嘉慕搖搖頭:“皓思娘出身世族,這世族裏出來的人,沒一個心思簡單的,跟我說說,到底有什麼事兒?”
安然抿着嘴笑:“我們妯娌之間的事兒,你一個男人家就別跟着摻和了,我自有道理。”
安然十分明白,有些事兒可以丟給丈夫,可有些事是必須自己處理的,這妯娌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最難處理,若是大大伯子摻和進來,可成了大笑話,也顯得自己無能。
不管她樂不樂意,如今她已經是安家的大夫人,這宅門裏頭的事兒,不想面對都不行,雖說不想惹誰,可欺負她,也休想。
等安然睡著了,安嘉慕才把僕婦叫過來,問了問,這一問臉色便有些不好看,雖一直知道謝一娘的心思重,手段多,卻沒想,她會把念頭動到安然頭上。
本來自己還想,一家子何必分這麼清楚,太過生分,如今生出了這樣的事兒,卻不得不好好考慮考慮,只不過一個下人都敢欺負到主子頭上,當自己是死人不成。
安然午覺醒來卻發現竟然在馬車上,而安嘉慕這個超級大色狼,正趁着自己睡着的機會,大吃豆腐。
馬車頗為寬大平穩,又被安嘉慕抱在懷裏,太過舒服,以至於,安然睡到現在才醒過來,拉開他不規矩的手,紅着臉問:“這是去哪兒?后兒可就是廚藝比試了。”
安嘉慕低頭親了她一口:“你不是喜歡水嗎,咱們去別院住一天,明兒晚上回來,也耽誤不了正事。”
別院跟水什麼關係?
等安然看到眼前偌大的溫泉池,才算明白過來,卻也忍不住吐槽安嘉慕的奢侈,這別院建在京郊,雖比冀州的別院小些,精緻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妙的是,這裏竟有溫泉,還是個老大的溫泉池子,跟個小型游泳池差不多,整個都是用漢白玉砌成的,奢華非常,若是冬天住在這裏,三五不時泡泡溫泉,還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而且,這是真正的溫泉,跟現代那些用熱水冒充的不一樣,有着淡淡的硫磺味。
忽的安嘉慕從身後貼了過來:“傻看着做什麼,可記得夫人的水性,當日在那個水坑邊兒上,一猛子扎進去,為夫還當你是想不開了投河呢。”
提起這件事倒讓安然笑了起來,也不禁暗暗感嘆,人的心態,果然是隨着時事變化的,自己從冀州出來的時候,跟安嘉慕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願意去想,恨不能永遠忘了才好。
如今想起來,好笑之餘還有種莫名的甜蜜,包括,他騙自己的那些事,如今想來也不會惱怒了,反而覺得,這些經歷使得他們的感情歷程格外豐富,也使得夫妻之間更加親密,等兩人老了白髮蒼蒼的時候,再想起這些,會更溫馨吧……
“夫人,這會兒可不是走神的時候……”安然覺的不對低頭一瞧,小臉大紅,這麼會兒功夫,衫裙兒已經落在了地上,自己身上只剩下肚,兜跟褻,褲,而安嘉慕的手正捏着她脖子見的細帶,一松,安然慌忙推開他跳了下去……
安嘉慕笑了起來,夫妻這麼久了,這丫頭還是如此害臊,倒讓他不禁懷念起當年水坑邊兒上的小丫頭,衣裳脫得那叫一個利落,當時自己暈了,今兒卻得好好感受感受,這鴛鴦戲水可是人生一大樂事……
安然很快發現,安嘉慕這個旱鴨子,在溫泉里卻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因為格外高大,溫泉的水位,對他根本構不成絲毫威脅,反而如魚得水,花樣百出。
兩人一共在別院裏住了兩天一宿,臨走的時候,還被這男人抱進溫泉里折騰了大半天呢,以至於從別院回城的時候,安然仍是睡了一路,到了府門口,才醒過來。
安然生怕安嘉慕又把自己抱進去,好歹是大夫人,這總被丈夫抱進抱出的,也着實不像話,而且,這府里的下人,可沒個省事的,都盯着自己恨不能看笑話呢,自己還是規矩點兒好,省的麻煩。
安嘉慕卻傾身在她嘴上親了一口:“放心吧,以後你想怎麼著怎麼著,不必管別人怎麼想,咱們安家你最大。”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點了點他的唇:“老爺這張嘴如今越發甜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老爺吃了糖呢。”
見小媳婦兒眉眼含笑,那雙盈盈然的水眸里,尚有几絲未散盡的春,情,勾人的緊,安嘉慕心裏一盪,剛要過去親她的嘴,卻被安然伸手擋住:“這裏可不是胡鬧的地兒……”撇開他先下了車。
安嘉慕忍不住笑了一聲,這會兒暫且放過她,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安然一下車就不禁愣了,當前不是之前的管家,卻是一個分外熟悉的小子,不是別人,正是劉喜兒。
劉喜兒近前行禮:“劉喜兒給大老爺大夫人請安。”
安然半天才回過神來,指着他道:“你,你是劉喜兒,真是劉喜兒,你怎會在這兒?”
劉喜兒嘿嘿一笑:“奴才沒有德福的本事,倒是能管點兒瑣碎的事兒,大老爺便調了奴才過來,往後劉喜兒就跟着大夫人了,大夫人去哪兒,劉喜兒就去哪兒。”
劉喜兒這個高興勁兒就甭提了,說起來,他也是前兒才知道安姑娘成了他們安府的大夫人,不過,之前也有些猜測,卻一直沒落實,加之大老爺折騰出青竹巷那麼個幌子,也叫他沒敢往這方面想。
可他也不是傻子,隨着自己忽然被調到別院,在安遠大管家手底下當差,就開始糊塗了,自己可是沒根兒沒葉兒,正因如此,自己才會窩在外廚房那個鳥不拉屎的地兒打雜,安遠是誰?可是別院的大管家,跟安府里的丁守財一個級別,主子跟前第一有體面的人,他手下,哪怕打雜的那都不是一般人能謀上的好差事,哪會輪到自己。
而且,對自己頗為看重提拔,認了自己這個徒弟,以至於沒多少日子自己這個打雜的小子就成了管事。
然後,劉喜兒就發現,不止自己,柳大娘一家子,德福,自不用說,那差事比自己都體面呢,可就連外廚房的馬大腳跟焦大娘,都得了好兒,慢慢的就有些明白了。
這些人雖看似沒根兒沒葉兒,仔細想來,可都跟安姑娘有些干係,莫非是安姑娘的緣故?可也拿不準,直到前兒大管家叫自己過去,讓自己速速進京,自己還一頭霧水呢。
白等大管家拍了他一下:“你這小子平日瞧着挺機靈的,怎麼這時候卻傻了,你就不想想,就憑你,怎麼會一步登天調到我手底下來,實話跟你說吧,咱們大老爺娶的新夫人,就是當日的安姑娘,你小子運氣好,一早跟夫人攀上了交情,這往後說不準比師傅我都體面呢。”
劉喜兒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歡喜,何曾想到當日之言卻成了真,卻也知道安遠對自己不差,真當徒弟一般教,忙道:“師傅放心,若劉喜兒有了體面,必然不會忘了師傅,您老以後等着我孝敬您吧。”
安遠點點頭:“算你這小子有些良心,不過,有些話,我還得囑咐你,京里的宅子一向是咱們二房頭的謝氏夫人管着,大老爺忽然把你調過去,必是為了新夫人,度量着你跟夫人的關係,想給夫人安置個自己人,跟你一塊兒去的雖然還有安平幾個,他們卻都是跟慣了老爺的,一個個比猴兒都靈,你別理會他們怎麼做,只要想想你是因誰才有的今天,記住這個,料理什麼事兒也就都有底了。”
劉喜兒多機靈,師傅一說,就明白了,自己以後就是夫人的人,凡事都瞅着夫人就對了,這一到京城瞧見這些下人的德行,劉喜兒就明白了,拿出大管家的架勢來,新官上任三把火,狠狠收拾了幾個刺頭,這才把府里捋順了。
安平幾個是大老爺的隨從,不會插手這些事兒,卻也從心裏羨慕劉喜兒,暗道這人還真是運氣啊,就劉喜兒這樣兒的,昨兒還是外廚房打雜的小子呢,一轉眼就成大管家了,這簡直是八級跳,誰瞧着不眼熱,可眼熱也白搭,人劉喜兒有造化,早早就攀上了新夫人,誰有這個前後眼,會想到那麼個丫頭竟然成了大夫人,這比夢還不可信呢,可就成了真事兒。
安然也是分外高興,進去把劉喜兒叫到跟前,問了好些冀州的事兒,劉喜兒一一說了,然後說德福跟着安志去了蘇州。
安然倒愣了愣,卻又覺是件好事兒,兩個師兄在蘇州,德福去了,也能好好學手藝,比跟着自己這個不靠譜的師傅強。
問了半天才讓劉喜兒下去,看向一邊兒從剛才就默默聽着的男人,頗認真的說了句:“謝謝。”
安嘉慕卻不愛聽了,伸手把她攬在懷裏:“以後不許跟為夫說謝,要是真想謝為夫,倒不如給為夫做些好吃的。”
安然:“你這般說,莫非我之前做的都不好吃嗎?”
安嘉慕搖搖頭:“不是不好,只是快七夕了,今兒瞧見劉喜兒,倒想起當年在別院過七夕的時候,你包的餃子。”
安然不禁笑了起來:“這有什麼難的,這就給你包去。”想了想,倒想起一樣來:“今兒給你包金魚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