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因為事出緊急,留給王融準備的時間並不多。

江大大考慮到她面生,留下了個童子給她當“通行證”。

童子有江大大撐腰,指使起府衙的吏官不要太利索。不一會就給王融配齊了馬車夫,並一雙護衛。

加上“無敵”,王融此行共有六人了。

定州契縣在濮陽城東,原本由府衙行車,一路向東,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能到達。

現東城門為鬧事民眾把持,眾人不得法,只得繞道而行。

入夜,王融等人在客棧暫歇。等天一亮,就去契縣商戶家中拜訪。——濮陽罷市已有一段時間,除卻外出行商的商賈,落戶在本地的商戶這段時間都是閉緊門戶,輕易不見外人。

在一座氣派的院門前,府兵叩響了門扉。

門后很快有了應答,排開的門扇里探出半個腦袋。

“你們找誰?”小童語氣稚嫩,疑問地詢問眾人。

看到立在後方的“無敵”,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又來納糧?我家家主可發話了,於濮陽之事,官家一日給出個交代,他們一日就不交糧!”

這話說的響亮又堅決,就好似一記耳光重重地甩在“無敵”臉上。——他那廂剛在江淮貞面前為這些商賈哭慘,現在連商家小僕都敢這般理直氣壯地質問於他。

他本縣司倉的臉面何在?濮陽官府的威嚴何在?

想到此情此景被站在身邊的王融等人看了個滿場,心中怒火更盛。

“忒那小童,黜置使江大人的使者有新政令傳達,還不去通知你家主人!”

小童狐疑地看他一眼,匆匆回門報告情況。

不久,一個大腹便便的大漢就出門來迎了。

大漢彭姓,契縣人稱“彭老虎”。為人仗義好施,在本地很有些威望。此次商家拒繳官糧,就是由他發起的。

在路上的時候,“無敵”把大致情況都介紹了一遍,所以此刻見面,王融很快就把人認出來。

與之相反,“彭老虎”的疑惑就大了。

他聽下仆說那司倉又上門了,這個還帶來了黜置使的使者。

江淮貞的大名,他怎麼沒聽過,聞言火急火燎地出門來。

到了地頭上一看——

好么,哪裏有什麼使者,不過兩個剛斷奶的奶娃娃!

覺得自己被人愚弄了,“彭老虎”臉色瞬間不好了,他陰着張臉,語帶質問道,“黜置使的使者呢?吳司倉你不會在誆騙我吧。”

“無敵”於是開始反省自己平時的“孝敬”是不是拿多了。

怎麼這一個兩個的都沒把他放在眼裏!說話頤指氣使!

他臉色發窘,正要說兩句硬氣的話來挽回影響,就聽到身後的小姑娘發話了。

她說,“彭大郎不必為難吳司倉,有什麼事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什麼事情都與她說,這就是坦言自己才是作主的那個了。

聽聞此言,“彭老虎”這才正眼看她——小姑娘—十二,三歲的年紀,皮膚白凈。臉上一雙大眼睛尤其醒目。

怎麼看都是個與他女兒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黜置使的使者?當我沒見過世面,逗我呢。

他心裏擺明了不信,面上就露出端倪了。

江淮貞的童子慣常接待各色訪客,一見之下,憤而怒起。

“區區一商賈也敢質疑黜置使的命令?到底誰借你的膽子!”

“彭老虎”家看院子的小童聞言上前一步,跟着頂了一句。

“毛還沒長齊呢,胡話張口就來,我還能說我是黜置使座下的四大童子之一呢,你信么?”

“四大童子之一”的原身還待再說,王融一把制止了他。轉過身面對“彭老虎”時,臉上還帶着笑意。

“不知彭大郎可認得阜陽算學館的鄧憲安,鄧先生?”

聞言,“彭老虎”眼皮子一跳,眯眼看她,“那是我八拜之交,怎麼,你又想說你認得他?”

王融笑着與他拱了拱手,“我自是認得的……不若去裏面細談?”

“彭老虎”敷衍地回了她一禮,大步前行。王融等人緊隨其後。

等與前面人拉開了點距離,江淮貞的童子挨近王融小聲抱怨。

“當朝宰輔家的門都沒那麼難進,現在不過區區一商賈……”

王融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江淮貞聲名顯赫,自是眾人追捧的對象,有他開道,大唐哪裏去不得!

現在頂在前頭的換成了她王融,自是備受質疑刁難。

所以並不是“彭老虎”家門檻高,而是她王融缺乏讓人信服的資本。

這個“不信任”可能源於她的年齡,也可能是她的性別,或是別的什麼。

這是時代大背景造就的劣勢,她暫時還改變不了。她現階段能做的,就是極力宣告自己的存在。以一種獨立的姿態!

她期待着“阜陽王融”成為為各府州“通關令牌”的那一天!

穿過游廊,跨過抱廈。“彭老虎”將王融一行領到了舫舟上。

舫舟一面臨水,一面接陸。排窗遠眺,皆是美景。

分主客坐下后,王融說明來意。

她將與江大大說的那番話,換了個角度,說予“彭老虎”聽。

字裏行間滿滿都是“由商言商”,極有帶入感。

“彭老虎”開始尚聽的漫不經心,聽着聽着就聽進去領。等聽到“官府將開放部分經營權給商家”的時候,眼睛一亮,“嗖”地站起,神情激動道,“此話當真?官家真會出讓官造鹽鐵,予我等兜售?”

在得到王融肯定回復后,“彭老虎”簡直欣喜若狂。

要知道大唐經濟的繁華除了它對周邊諸國貿易的包容,還得益於它嚴格的經濟管理制度。

官方由上級下,對發生在境內的商品交易,事無巨細地都作出了明文規定。

比如各府,州,縣對其轄下的集市,官方都統一劃定了經營區域。規劃商品貿易在此處進行。除了限定區域,還給定了時間。

比如市集開市的時候有專人打梆子,聽到梆子聲之後,商家才能開始做生意。要是今天生意好,商家想賣遲一點,也是不被允許的。聽到閉市的梆子沒有?這就是催促商家收攤了。

不收攤,好么,那就打板子再加罰款!

此等風采,就是大,天,朝,城,管也多有不及!

連商家的什麼時候“開張”,什麼時候“收攤”都要管,大唐官方對於民間交易的物品種類,自然有諸多限制。鹽鐵糧等戰略儲備,生活必需品自不必說,連陶瓷器皿,傢具板材都要插上一腳。

大唐實行的是“完全剝削”制。概括來講就是“你出力,錢歸我”。它每年都要從民間青壯年填充各種“官家作坊”。生產所得的物品統統歸官家所有,民間不得販賣。所以哪家要是有個被官家賞賜的尿壺,絕壁都是拿來當傳家寶不二話的!

而對於鹽鐵這類關於國民命脈的物資,官家管理地更加嚴格。

因為冶鍊,鍛造工藝是“官家”的獨門配方,所以生產都是握在國家手裏的。官家生產鹽鐵,再由官家兜售給民眾。

相當於從生產,經營,銷售都是官家一條龍服務,沒有行業競爭。這裏面的貓膩就多了。

負責兜售鹽鐵的小官,為了從中牟利,有時不計後果地哄抬物價,百姓不堪其苦。

且大唐疆域遼闊,每一府每一州每一縣管理兜售鹽鐵的小吏不計其數,天子還得從“稅收”中擠出一部份來養“蛀蟲”。

積年累月,財政堪憂。

所以王融建議江大大保留鹽鐵的生產權,以高價兜售給商家,再由這些商家輾轉各地,將官家生產的鹽鐵販賣到五湖四海。

一來能削減人力,降低成本;二來也能擴大經營,活躍市場。

在眼下還是非常可取的。

“彭大郎”是個商人,還是個蠻有眼光的商人。

從官家這一舉措中,他看到商人角色的轉變,也看到了濮陽官方在這一舉措中對商家的傾向。

他開心啊,籠罩了半個月的陰雲有消散的跡象。

再看方才侃侃而談,條理清晰的小姑娘,心裏有幾分相信她是黜至使獎大人的使者了。

這樣有魄力,有遠見的政令也只有驚才絕艷的江淮貞能想得出來了!

他如斯感嘆。

卻不知想出這等注意的不是他滿以為的“國名男神”江淮貞,而是方才差點被他拒之門外的大眼,又不知道會是何種表情!

從進屋開始一直致力於把自己當個擺設的“無敵”,此時撇撇嘴,適時地來收割勞動成果了。

“彭大郎,你看這糧……”

“交!我肯定得交!阿忠,快!快去庫房把米糧搬出來!”彭大郎表情甚為堅決,一疊聲差使下仆去搬米。

看到老神在在地端坐着喝茶的兩人,想到日後的“經營權”指不定就要落在這兩人身上。一咬牙,又加了句““去,再搬一趟,這次多搬幾袋!把麻袋都給我裝滿了!”

“無敵”拿量斗稱分量的時候,再一次感嘆大眼的不簡單。他照着小姑娘給的“本子”往那坐下喝茶,只那麼一句一句話,就拿到了平日裏幾倍的米糧!

連慣會缺斤短兩的彭大郎,都邪門地變成了“彭實在”。——看這擠爆了的麻袋,顆粒飽滿的大米,真特么實在!

在彭大郎熱情地挽留中,王融等人告辭了出來。背後還跟着彭大郎“愛心”提供的護糧車隊。

而有了“契縣一哥”的車隊開道,其餘商家府邸次第對王融等人開放。

等到了日落時分,一行人身後已經綴着長長一條的運糧車。

“無敵”坐在馬車回頭去,第一次覺得當個司倉也能是件很風光的事情。

當然,前提是你得找條靠譜的大腿抱一下。

“小娘子,我年方三十,身強體健,家世清白,無不良嗜好,目前在契縣縣衙做司倉……呃,你家可有年長的,還未出閣的姐姐……姑姑也行!某欲娉之……”

王融直接用“呵呵”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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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科舉三年模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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