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g】生死相交
顧西權盯着視頻上的畫面,地上,女子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兒,屏息細看才能看到微微起伏的呼吸。
小男孩兒哭着撲上去,晃動着女人的身體,女人朝下的小臉兒露出來,是酷兒!
顧西權握緊手機,幾欲捏碎!
“命令狗蛋兒立刻搜尋信號!”極力冷靜的下命令,聲音里卻還是帶了顫抖。那伏在地上的女孩兒,那渾身是血滿身傷口的女孩兒,是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小東西。
“院長,狗蛋兒已經失蹤好幾天了。”小閆面上帶了急色,暗罵狗蛋兒關鍵時刻掉鏈子。
“那就你去!”顧西權雙目猩紅,他看到視頻上女人微微清醒了,艱難的抬起頭,拖着雙腿往前爬。
視線停留在拖在後面毫無生機的細長雙腿上,顧西權一震,小東西的腿!她的腿!
霍的站起來向外走,有守衛上前攔住:“顧院長,你現在哪裏都不能去。”
顧西權目光變冷,眼鋒如一把利刃直插守衛眉心。
守衛目光閃了閃,不敢對視上那冷如寒刃的眸子。他握緊配槍,底氣不足的再次說道:“您現在不能出去,您需要配合組織調查。”
“如果我非要出去呢?”冷戾的聲音夾着抑制不住的怒火,一觸即發。
被強大的氣場震得後退了一步,守衛握緊配槍挺了挺胸膛:“顧院長,死了這麼多人,我不可能放你出去。”
“呵!”顧西權冷笑:“你是說我該為今天的事故負責?”
“沒記錯的話,守衛工作是你們飛鷹隊的職責,而我,只負責寶物安全無失。”顧西權拍了拍他肩上的勳章,勾唇冷笑:“二等軍功,就是靠逃避責任誣陷他人得來的?”
守衛的臉一白,咬着牙無話反駁。
顧西權看着站在門口蓄勢待戰的警衛,厲聲說道:“那些死去的人,與我不相干,但若我的人出了事,你們哪個能擔待的起?”
他可以為了職責不顧性命救人於水火,但他不允許有人拿着職責這個鐐銬來鎖住他,阻擋他去救他的小東西。若是小東西出了事,他們這些人又算什麼?加起來都比不過他的小東西十萬分之一。
想到視頻畫面上的血腥,顧西權急速向外走了一步。守衛在門口的警衛齊齊轉身端着槍對準他:“顧院長,別讓我們難做。”
顧西權冷然看着他們,手按在腰間,那裏的配槍已被收繳,只剩一把小巧的匕首。
“還是先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阻止我再說!”話音將起,迅速出臂一扣,警衛的脖子已壓在鋒利的刀刃之下。一連串的動作只在眨眼一瞬,快的警衛還未反應過來。
他橫眉冷視,沉聲開口:“我不想傷人,如果你們執意阻撓,我不介意以血開刃。”
“顧院長,你這是公開和上頭作對!你要想清楚後果。”沒想到他會的動手,警衛霎時一愣。若不是奉命行事,以顧西權的職位,他們是不敢動的。但如果他真要硬沖,他自然也可以以此為理由開槍。
“後果?”顧西權押着警衛冷笑:“後果就是我的人可以好好的活着!”
如果他的小東西出了事,他哪管其他人死活!
“別用你的生命來浪費我的時間,讓開!”匕首抵在警衛脖頸上往外沖,他沒時間跟他們耗,他的小東西還在等着他。
槍桿齊齊舉起對準他,蓄勢待發,只要他一動,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小閆跟在後面着急:“院長,我掩護你衝出去,這裏交給我。”
“這群人?”語氣輕蔑不屑:“還用不着我犧牲一位得力幹將!”
顧西權瞟了他一眼,命令道:“跟在身後,一出去立馬開車。”
冷冷一笑,把警衛拽到身前,匕首壓在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想開槍?那就開,別猶豫。”
以肉身做牆,不怪他奸詐冷血,是制度太不近人情。若是無事,他願意配合調查,但現在他最愛的人生命有危,他無法坐在這裏等待那無足輕重的走過場似的調查。
國內的情況就是如此,有時候,只不過開一個小小的證明卻要跑斷了腿開上一堆輔證,來證明你媽是你媽。
被扣住的警衛掙紮起來,扣住他的手刀刃用力,血噴射出來。顧西權厲聲喝道:“現在讓開,他還有半小時可活,不然,我不介意再割破他的頸動脈。”
警衛喉管被割,呼哧呼哧的發不出聲音,像個破了的風箱。
守在門口的警衛沒想到顧西權會真動手,齊刷刷拉拴上膛,對準這個瘋狂嗜血的男人。
“顧院長,你是國家的人,你這是在拿你的前途開玩笑!”顧西權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才,若是因為今天這事和上頭起了衝突,這是他的損失,無疑也是國家的損失。
他以他的戰友做肉牆,他並不想開槍,企圖用話語來勸阻他。
“多謝同志關心,我的前途跟我的女人相比,不值一提。”顧西權頓了頓,沉聲說道:“你們的生命跟她相比,更不值一提。”情理情理,先情后理,卻只是掛在嘴邊的冠冕堂皇。他不過是想救自己的愛人,這群人卻守在門口誓死相逼。為的什麼?說的好聽是堅守崗位,嚴守職責,不好聽的,不過是怕自己失職,大好前途受到牽連罷了。
小閆防守在顧西權背後憤憤不平,院長不過是緊急之下去救酷兒小姐,院長的家人祖輩都在A市,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調查負罪而逃。可這些人個個死腦筋,榆木疙瘩,不過是要幾小時的時間卻非要弄得劍拔弩張。
鬆開堵在警衛脖頸上的手指,血流沒了阻擋噴洒而出,空氣通過喉管進入刺激的那人劇烈咳嗽卻發不出聲響,只聽到噗嗤噗嗤的血水外冒的聲音。
顧西權在他耳邊低語,沾染鮮血的臉側妖冶如噬魂的魔妖:“看,你擁護的隊長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下一刀,你希望我隔斷你的食管還是頸動脈?”
那人劇烈掙扎,死亡對他們來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眼睜睜的看着血液噴出,眼睜睜的感受着刀刃一點一點的割破管道,眼睜睜的等待着生命一分,一秒的流失,凌遲着他清醒的意識。
對着手持長槍的警衛燦然一笑:“還是你們替他選?也許他更願意以篩子的形式死在同生共死的戰友手下。”
腳步毫不猶豫的向前邁進,他每邁進一步,列成排的警衛便退後一步。且進且行,顧西權失去了耐性。他的小東西還在等着他,他沒時間跟他們耗。
手腕用力,計算精準的割上男子頸動脈。
血液噴射而出,噴了前面警衛一頭一臉:“你的戰友只有幾秒鐘時間。”
把警衛向前一擲,壓在成排的警衛身上,撞開人牆飛竄出去。小閆緊跟其後,撞破一輛車玻璃翻身進去發動引擎:“院長,這裏!”
“香江路。”這是酷兒給他打電話時留下的唯一地址。
香江路?那裏是離市區約莫一小時車程的城郊,如果遇上堵車,何時到達無人可知。
顧西權拿出手機來研究視頻,他知道,對方敢讓酷兒說出地址就一定不會待在原地等他找上門,卻,那裏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與她有關聯的地方。
視頻是事先錄製好的。剛才着急,並沒有看完,接着往下看,他發現酷兒被小男孩兒搖醒了。一張小臉兒滿是血污,不知受了多大苦,血污掩蓋下的小臉慘白如紙。
想到酷兒遭受的痛苦,他就恨不得手刃了那畜生。
畫面里,酷兒極其艱難的抬起頭,眉頭緊緊皺着,痛苦不堪的樣子。小男孩兒伸手給她擦臉,她握住小男孩兒的手,抬眸看向前方,正是對着顧西權的方向。小嘴無力的張開着,無助地呢喃:“顧教授,救我,顧教授,你什麼時候來救我……”
承受不住身體的疼痛和害怕,霎時淚流滿面。
顧西權握緊拳頭,牙關咬的咯咯響。
這時手機響起,他睨了一眼,陰沉的接起手機:“說!”
那邊的聲音輕佻愉悅:“看到我送你的禮物了嗎?”
“說你的條件。”乾脆利落。
“我的條件?”那邊輕笑,好像已經勝利了,他漫不經心的撥弄着桌上的小花兒,欣賞着視頻里的慘景:“你新研究的項目,就是不知權少會選擇女人,還是江山了。”
“呵,不過是一個新型軍事系統,”顧西權冷哼:“也值得你比作江山。偷兒果然是偷兒,眼皮子淺的忒厲害。”
“系統可以給,但我的女人受的那些傷該怎麼算?”他向來不是一個吃虧的人,更何況還是在對待心愛之人上。他說過,敢傷他的女人一毫,就得做好付出巨大代價的準備。
“那怎麼辦?”那人無所謂的聳聳肩,語氣里充滿了挑釁:“傷都已經傷了,難道權少還能讓時間倒流?”
看完一遍視頻,顧西權按下重播,聽到男人的話,唇角邪魅的上勾:“是啊,傷都已經傷了,難道你還能讓時間倒流?”
話音未落,只聽得電話那邊人聲大亂:“不好了,主人,夫人呼吸衰竭,生命垂危。”
“顧西權!”男人咬牙切齒,恨不得咬在嘴裏一塊塊把他撕碎:“別忘了你的女人還在我手裏!”
“如果我的女人在你心中比你的小偷母親重要,你儘管可以動手。”隨手滑動屏幕,點在屏幕上的手指驟停。顧西權盯着屏幕上那張淚流滿面的小臉,眼神一凜。
“小閆,派紅舞和小白一同趕往香江路。”
“是!”小閆心中一動,難道是酷兒小姐受傷很重?
“院長,如果,如果酷兒小姐沒在香江路怎麼辦?”視頻他看過,酷兒小姐應該傷的不輕,那雙腿可能,可能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顧西權揉着太陽穴靠在椅背上,聲音輕卻堅定:“不管她在哪兒,我都會找到她。”
“吩咐技術部打開傳輸設備,系統有任何異動都不準輕舉妄動。”
“院長,你真的要把我們多年的心血給他?”酷兒小姐的生命重要,但幾百號人不眠不休的付出同樣重要。
“下令下去查內奸。”知道這次安防系統原理的只有內部人員,若不是內部人員透露風聲,不可能會突然出現一個莽夫一樣的人來撞擊展櫃玻璃。明知道不是普通玻璃撞不破,為何還要做無用功?
小閆沉靜下來,如果他們之間出現了內奸,這是一件可悲的事。
可,同樣的,如果沒有內奸,敵方不可能會莽然派一個人來單純的撞擊展櫃玻璃,撞擊的目的無非是想要觸發機關,殺死參展的所有人來嫁禍給院長。
車子一路疾馳,最後一個甩尾停在香江路的一個小診所外。憑直覺,顧西權覺得酷兒口中的小診所就是這家。
診所門面不大,廣告牌已經被風雨沖刷的看不出原色。聽到刺耳的停車聲,診所老闆驚異的走出來,是一個年輕小夥子:“你們……”
顧西權下車徑直走進去,診所房間很小,一覽無餘,床上,躺着一個熟睡的小男孩兒。
“人呢?”顧西權冷聲問道。
“什麼人?”年輕人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猶豫的指了指床上的小男孩兒:“在那兒呢。”那不睡得好好的么?看這倆男人的一樣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兒。
“我問送他來的人在哪兒。”這個男孩兒,應該是酷兒口中說的她救的那個孩子,那視頻上那個……顧西權薄唇抿了抿,綳成一條直線。
“她,她走了。”估計是被顧西權身上的殺氣嚇到,年輕男子說話的時候有點不利索。
“走了?”小閆疑惑,“去哪兒了?跟誰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這孩子腿斷了,我只負責治病,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顧西權不耐煩,搖起正在熟睡的孩子:“送你來的姐姐呢?”
“姐姐?”小男孩兒搖搖頭,一雙大眼朦朧着,顯然還沒有緩過神兒來:“痛痛,我要睡覺覺。”
顧西權的黑臉讓他很害怕,小男孩兒往裏面縮了縮,小身子顫抖着,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蓄着淚,卻不敢哭出來。
小閆知道院長現在的情緒很難平靜下來,上前細聲詢問:“告訴叔叔,救你的姐姐呢?她現在很可能有危險,叔叔要去救她。”
小男孩兒看看他,歪着大腦袋想了想,搖搖頭:“我睡著了,姐姐丟下我不管了,嗚嗚嗚,姐姐,我要姐姐。”
顧西權煩躁的一拳錘在門上,看來在小男孩兒這裏問不出什麼來。
他壓制着情緒看了看手機,給手下撥了一個電話。
紅舞和小白趕到,顧西權睨了一眼,吩咐道:“紅舞在這裏搜查,看能不能從小屁孩嘴裏套出話來,小白,你跟小閆調集人馬全城搜查。”
“是!”
顧西權駕着紅舞開來的車離開,小白和小閆分頭行動。紅舞看着床上趴着的男孩兒皺眉:“怎麼是你?”
……
手術做完,小男孩很依賴她,只要她離開半步就會掙扎着起來要跟上,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酷兒望着他恬靜的睡容嘆了口氣,他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失去母親的可憐孩子,更不知道他的媽媽為了保護他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這麼小就背負上了這麼沉重的負擔,她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夠正常的健康的長大。
小男孩兒很敏感,即使在睡夢中他似乎也保持着微弱的意識。好像感覺到酷兒在看他,他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明明很累很困,卻掙扎着睜開眼:“媽媽……”軟糯的,無助的聲音叫的酷兒心裏一軟。
孩子天生是敏銳的,尤其是剛剛受過傷害的孩子。現在,酷兒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見酷兒一直盯着他,他以為她不要他了,小心的蹭着爬進她的懷裏,語氣極為小心討好的喊道:“媽媽,你是怪寶寶睡著了不陪你嗎?”
“傻孩子。”酷兒喟嘆一聲,這麼小,怎麼就這麼敏感。
“媽媽,寶寶不睡了,寶寶陪你好不好。”小男孩兒腆着小臉看她,因為揚起脖子,眼睛睜的大大的滿是渴望。
瞅着他那小可憐樣兒,她覺得他更需要他真正親人的關愛,只有在親人的關愛下,小男孩兒才能健康成長。
盡量不觸動他的問他:“寶寶,你的家人呢?”
小男孩兒坐在她腿上,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媽媽就是我的家人。”
很聰明的孩子。
酷兒哭笑不得:“我是問你遇到媽媽之前的家人呢?你的爸爸呢?”她知道他的媽媽在這次災難中保護他而殉難。
小男孩兒看看她,又扭頭看看葉韌,小手緊張的抓着她的手:“媽媽不要寶寶了嗎?”
小心肝太敏感了,酷兒認真的和他解釋:“媽媽不是不要寶寶,媽媽想替寶寶找到親人。”
小男孩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掙扎着從她腿上爬起來,爬到葉韌身邊,小心的,有些膽怯的去拉葉韌的大手:“爹地,媽媽。”
酷兒一愣,與葉韌四目相對,無奈的搖頭。
問不出來,酷兒換了一個方向問:“寶寶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搖晃着圓圓的大腦袋不解的看她:“寶寶呀。”
寶寶?“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是這麼叫你的?”這應該不是名字吧?
“媽媽就是這麼喊寶寶的。”這個媽媽指的是她。
跟孩子對話真的需要耐心,酷兒跟他一樣趴在床上,臉對着臉:“那寶寶之前叫什麼名字?”
“小可憐兒。”小男孩兒脆生生的答道。
“小可憐兒?”怎麼會有人給自己的孩子取這種名字?一般人都把自己的孩子當成寶,怎麼會叫自己的孩子小可憐兒?這怎麼聽都不像是一個愛稱:“寶寶的大名兒呢?”
小男孩兒有點被問糊塗了:“就叫小可憐兒呀,爹地給取的。”
爹地?酷兒抓住時機緊接着問:“那給你取名字的爹地呢?”
小男孩兒抬頭看了一眼葉韌,怯怯的,小心的喚道:“爹地,媽媽。”
得,又繞回去了。
酷兒有些煩躁,雖然同情這個小男孩兒,但她不可能也沒有能力去養一個孩子。而她又不忍心把他送到孤兒院,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耐着性子問他的父母家人。
“孩子太小,未必能明白你問的這些,而且他剛經歷了那麼恐怖的一幕,估計還沒緩過神來。”葉韌安撫她,他把小男孩兒抱起來放在床上,哄着他睡覺:“可憐兒媽媽累了,讓媽媽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小可憐兒懂事的拍拍酷兒的手,點點頭:“媽媽睡覺覺,寶寶保護你。”
葉韌講着故事把他哄睡,酷兒輕輕的把孩子攥着她的手指頭拿出來,無奈的嘆了口氣。
葉韌拍拍她,示意她出去:“出去走走,散散心?”
酷兒點頭,她從未想過自己平凡的人生會經歷如此慘絕人寰的一幕,小男孩同樣也不會想到自己幸福快樂的童年會以噩夢結束。
連她都疲於面對,更何況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呢?
“不舒服?”葉韌遞給她一瓶水。
酷兒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只是覺得累。”
好似說到他的心底里,葉韌扶着欄杆遠眺,良久才開口:“是的,人生有時候真的很累。像我疲了累了的時候,想找個人說說話都沒有,有時候,甚至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說完,他自嘲的衝著酷兒笑笑:“你很不願意聽我說這些話吧?”
酷兒不置可否:“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的生活,我觸摸不到也不懂,我想,你也根本不需要我說些什麼,你需要的只是一個聽眾。”
葉韌淡淡笑着,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唇瓣蠕動,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酷兒沒聽清,也不想探究。和這種身世複雜的人,她始終保持着戒備心和距離。
望着她清淡的面容,葉韌失笑:“帶你去見一個人。”
酷兒警惕:“謝謝,不過,我還要等人。”
“只不過是一個卧床不起的病人,不會對你有什麼傷害。”說到這兒,葉韌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去看她了,你去她一定會很高興。”
“可是……”
“放心,就在這棟房子裏,不會錯過來接你的人。”葉韌的目光好像能穿透人的心,她想什麼,他全都掌握其中。
話說到這份上,酷兒不好再拒絕。她不放心的回去看了一眼小可憐兒,給他小小的身子上蓋了薄毯才跟着葉韌離開。
原以為診所就是一個小小的門頭房,沒想到樓上和後面的房屋是連在一起的。
葉韌邊走邊為她解釋:“這可是峰子的全部家底了,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
也是,若是單靠個人,很難能買下這麼多間房屋。
房間雖然多,但整理的井井有條,散發著淡淡的葯香味。院子裏還種了一些叫不上名兒的小花兒小草,長勢很旺盛,看得出種花的人很用心。
不知走過多少間房屋穿越多少間房門,葉韌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停下。
與之前的不同,酷兒能感覺到這間房子透出的陰暗與凝重。房間的窗子緊緊閉着,厚重的床簾關着擋住了視線。這個房間,就像是一個沉鬱的牢籠,壓抑,沉悶。
葉韌掏出鑰匙擰開門鎖,房門打開一條縫兒,並沒有想像中的怪味兒飄出,反而在空氣中凝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酷兒跟着走進去,透過穿過門縫照進來的陽光打量着裏面。
裏面擺設簡單但不簡陋,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桌子上,呼吸機佔了一大半地方,另一側,放了一個類似於信號屏蔽儀一樣的東西。右手方有一扇緊關着的門,透過門上的玻璃隱約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和她身上插着的各式管子。
酷兒不由得放輕腳步聲,好像生怕驚動裏面的人。
葉韌拿出一套無菌服給她,自已也穿上一件。原來,他這是給裏面的人構建了一個無菌病房,可見裏面的人對他的重要性。
輕輕推門進去,酷兒才看清了全貌,裏面的設施擺設和醫院沒什麼兩樣。病床上躺着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女人,病痛讓她的臉色呈現不正常的白。女人帶着氧氣罩,安詳的沉睡着,好似並沒有感受到他們的到來。
酷兒猜測着女人的身份,葉韌在這個時候開口了:“我的母親。”
“伯,伯母您好。”冷不丁的介紹,酷兒只能緊急之下拜問一聲。
“她現在一定很高興,因為很少有人來看她了。”葉韌輕輕坐在床邊,看向女人的眼神里充滿了依戀。
酷兒驀地想起那次在雜物間她給他換藥的情景,那時候,昏迷中的他也是這樣的依賴她。
心跟着變得柔軟:“伯母是生了什麼重病嗎?”生病又為何不去醫院呢?即使他再有錢,再怎麼把這裏佈置的和醫院一樣,那也只是一樣而已。畢竟,醫院裏才能給予更好的治療環境。
葉韌搖頭,眼神有些迷茫,微風吹起厚重的窗帘透進一絲光亮打在他的臉上,臉上的痛苦隨着光亮蔓延開來:“如果是你,如果你成為了你愛的人的致命的弱點,你會怎麼做?”
“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強大。”強大到可以幫助他。酷兒不假思索的說道。
葉韌突然低笑起來,他輕輕握住女人的手,低聲說道:“母親,你聽到了嗎,為何你選擇的不是陪着我走下去?”
酷兒覺得胸口悶悶的,即使葉韌沒說明,她大體也能猜出來女人躺在床上的原因。這比被病痛折磨摧殘身體更讓人難以接受,也更讓她想要逃離。
他的世界真的是太複雜,太危險。
她走出去,陽光透過門縫照進來,是那麼溫暖,可屋子裏,是那麼的冰冷,壓抑,一進去,就好像要被沉重的生命壓垮。
她自小無父無母,葉韌的心情她能體會得到,卻無能為力。
葉韌出來的時候已經收整好心情:“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
酷兒搖頭,她很容易被外界的情緒感染,現在的她很低落,不想開口說話。
“其實,我母親起初是能醒過來的,但她為了我,一心求死,最終,成了躺在床上的活死人。”葉韌聲音沙啞,頓了頓,繼續說道:“前一段時間,她的病情出現轉機,醫生說她曾經睜開過眼,但是……”他的聲音陡的變冷:“但他不願放過我們母子,狠心的讓我母親再一次選擇了死亡。”
酷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其實,在她看來,家族爭鬥中,沒有誰對誰錯,只有誰更狠,更絕。她不同情葉韌,同情的只是這個可憐的愛兒心切的母親。
好像壓抑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個出口,葉韌站起來重重砸在牆上:“如果不是他,我母親會活的好好的,如果不是他,我不需要背井離鄉,如一隻喪家之犬。”
“也許,這一切只是因為你不夠強大。”如果你足夠強大,沒有人能傷害的了你身邊的人,沒有人會逼迫你背井離鄉,你更不會成為一隻被追逐着的喪家之犬。
冰寒的眼鋒倏地射來,葉韌冷冷的盯着她:“你說什麼?”
“我只是說出了事實,如果一個人足夠強大,他包括他身邊的人,沒有人會敢去傷害。”就算有人去挑釁,他也會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他的親人愛人,自怨自艾,不過是弱者的表現。
“呵!”捏緊的拳頭放下,葉韌唇邊勾起一抹冷厲:“果然和那個人如出一轍。”這句話,那個狂傲不可一世的他也曾經說過。
情緒平復下來,葉韌又變成了那個謙謙君子。
他禮貌的向酷兒道謝:“謝謝你來看我的母親,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酷兒挑眉看他。
“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事說出去,這對我好,對你也好,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兒。”葉韌觀察着她的神色繼續說道:“母親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我希望我能護住母親最後一點願望。”
“為什麼會帶我來見她?”為什麼會相信她?他就不怕她說出去嗎?
葉韌抿唇微笑:“我知道你不會。”
知道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兒,知道她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知道她明白哪些話說出去會給她自己帶來麻煩。一個避對麻煩避之不及的人,是不會主動去招惹麻煩的。
“這麼相信我?”酷兒挑眉,如果是她站在這個位置上,絕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朋友這個詞很重,有時候會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好,我不會說,不過,我也要拜託你一件事。”即使葉韌不說,她也不會說出去,她會當今天的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小可憐兒?”葉韌聰明的笑道。
“嗯,”酷兒點頭:“我還是個學生,沒有能力去撫養一個孩子,他跟着我不能受到最周到的照顧也不能受到最好的教育,拜託葉先生幫我找一個靠譜的人家,或者幫着小可憐兒找到能對他好的親人。”
“這個沒問題。”葉韌看看時間,笑着說道:“你的朋友應該快到了,我送你出去。”
診所內——
紅舞一身扎眼的紅裙坐在床上,臉色冷淡駭人。
小可憐兒拖着打上夾板的腿爬過去,不吭不聲的伸手去掀她的裙子。
“你幹什麼!”紅舞厲聲喝道。
小可憐兒扁扁嘴,大眼包淚:“姐姐凶,我想吃糖糖,甜甜的糖糖。”
“夫人在哪兒?”揪着他的胳膊甩開,紅舞壓着他的腿厲聲問道。
峰子不知何時離開,小男孩兒疼的哭天喊地:“姐姐壞,姐姐壞,我要吃糖糖,我要吃糖糖。”
見問不出來,紅舞揪着他起來,捏着他的腮幫子:“說,告訴我夫人在哪兒我就給你糖吃。”
“真的?”小可憐兒把眼睛中的淚珠子眨掉,急迫的問。
“真的。”
“夫人是什麼?比糖糖還好吃嗎?”他吮着手指,一派天真無邪。紅舞卻想到那次他用手指蘸着她的血吮吸着,也是這樣的無邪純真,卻,妖邪似鬼魅。
“別給我裝傻,送你來的人,她在哪兒?”雖然看外表他只有四五歲的年紀,但她知道,他並不像表面表現的那樣天真無知。
“她?”小鬼兒在故意吊她胃口,他扒拉了一下她的裙子,伸手去摳她長好的槍傷處:“你說過,我告訴你,你給我糖糖吃。”
魔鬼,他口中的糖,是她的血。
小手指如一條長了尖利鋼牙的蟲,毫不留情的往肉里鑽。長好的嫩肉被生生挖開,鮮血順着傷口流出來。
小可憐兒高興的眼睛都亮了,他蘸了一點吮了口,大眼晶亮,嗓音是甜美的童聲:“真甜。”
紅舞身子抖了抖,握緊拳頭:“現在可以說了?”
小可憐兒歪着腦袋看她:“媽咪跟爹地回家了。”
……
酷兒看了看時間,小可憐兒在床上睡著了,顧西權派的人還沒有來。等的有些心焦,打顧西權的電話一直佔線。站在路邊,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急急吩咐道:“去國博館,不,去研究院。”恐怕這個時候國博館四周都戒嚴了,最能快速找到顧西權的地方,應該是他的研究院。
葉韌站在門口手指輕輕敲在門框上,“吱”的一下,他向裏面望去,裏面,床邊竟然比剛才多了一個紅衣女子,他們好像在說著什麼,明明距離很近,卻遙遠的什麼都聽不見,好像處在兩個世界。
汽車因為她的催促,開得飛快,好在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車流較少。
酷兒扒着窗戶向外看,希望能從路上的行人臉上看出點點滴滴信息,但,毫無收穫。
該逛街的仍在逛街,該談情說愛的仍在談情說愛,好像她剛剛所經歷的地獄一般的磨難只是一場夢。
而她,在夢的最深處,仍未醒過來。
司機大哥還在自言自語的嘀咕着:“通往國博館的好幾條路都封了,也不知道又有什麼事,這些當官兒的就整天拿着修路來賺老百姓的錢,前兩天那個清江路剛修過,這會兒攔起來又要修?大妹子,可千萬別以為是我繞遠路多賺錢啊,那邊的路過不去,我只能繞遠道兒。”
酷兒心下一動,卻無法接司機的話。恐怕他要是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事,打死也不願意去走那條路吧。
車子在研究院外停下,酷兒坐在車上打量着進出的人,沒有一個她認識的,她應該怎樣開口借車費錢?
推門下車,抓住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開口:“先生,請問顧教授在嗎?”
男子打量了她一眼:“顧教授今天不在,你找他有事?”
不在?酷兒心急,卻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生你能幫我付一下車錢嗎?我不會跑,我會在這裏等着顧教授。”
男子再次打量她,這次打量的有些久:“你,你是顧院長的女朋友?”
酷兒從未像今天這樣如此急迫的承認她與顧西權的關係:“是的,我聯繫不上他,手機錢包都丟了,你能幫我聯繫他?”
認出她的身份,男子二話不說付了車錢:“您先跟我上樓,我想辦法與院長聯繫,你可以現在他辦公室等一等。”
院裏肯定有他們的聯繫方法,酷兒的心稍稍安了一下,緩步走入顧西權的辦公室,這還是她第一次來。
辦公室很大,簡單的擺放了一張辦公桌和一組待客的沙發。
她緩步走到辦公桌前坐到他天天坐的椅子上,這一刻,她感覺和他那麼近,卻又縹緲的那麼遠,她的顧喪失會不會有事?
辦公桌上的電腦開着,電腦屏保是她和他躺在一起熟睡的樣子,嘴角沒有察覺的上揚,什麼時候拍的,她怎麼不知道?她以為把手機或電腦屏保設成心愛的人只是女生會幹的事,原來,她的顧喪失也是個俗人。
桌子右手邊擺了一本厚厚的旅遊攻略,有幾頁貼了標籤,還用筆畫了波浪線,看得出很用心。
他要計劃和她一起出去旅遊嗎?怎麼從來沒有跟她提過?
沒想到高傲的顧喪失竟然有這麼柔情的一面,酷兒把臉貼在旅遊手冊上,上面似乎還沾染着獨屬於他的氣息。
沉浸在思緒中無法自拔,倏地,頸上鎖上一雙大手。
酷兒大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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